第1章 第1章

午夜十二点整，阴风阵阵。

        姜江面容严峻，如临大敌般拎起脚边的破布袋在里边翻找起来。她虔诚的把破布袋里的桃木剑，朱砂和一沓画符用的黄纸放在桌上。

        耳后有隐约的议论声传来，“这大师年纪轻轻的，跟个初中生似的，靠不靠谱啊，早知道就不听辰辰那小子的了，净给咱找麻烦。”

        “哎，小点声，给人家听见不好。管她靠不靠谱，辰辰都拍胸脯保证了，咱信一回又没啥损失。”

        “辰辰就是给你们宠坏的！”

        姜江紧抿双唇，手上动作十分有条理，嘴上的咒语也念得头头是道。那施法程序看得伯家众人云里雾里的，配合上山里不时吹过的阴风，伯家人都适时收起了议论声，生怕冲撞了什么。

        姜江支棱起耳朵，不经意地侧过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偷观察离她远远的伯家众人。她就算是憋的五官扭曲了，也要忍住笑，她可是专业的！

        姜江从小跟着她家老头招摇撞骗，不是，是行善积德。这些都是小场面，她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绝对不会笑出来。

        不行，再偷偷看一眼。

        只见伯董轻扯伯夫人，阻止她和她妯娌讲八卦，却被同时翻白眼，推搡到一边去，混乱中还被趁机报复的不知名人士拍了一巴掌，伯董像是为了挽回颜面，怒瞪众人。

        “噗。”

        姜江不小心笑出声，又紧着在伯家众人看来之前，使劲拍打自己的脸颊，缓和笑意。

        “这，这打脸也能驱邪？”

        伯董神色古怪想到。

        姜江又故意磨蹭了几分钟，等到议论声停下后，她才清清嗓子，走到伯董旁边交待道：“今晚我就会祛除邪祟，待会你们先行离开，我施法是不能有外人在场的，切记，不能偷看！”

        伯董连连点头应下了，又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姜江拂袖转身，拢拢衣袍。

        “大师，这，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算祛除成功了，这……”伯董紧张地搓着自己的手背。

        “无需担心，事后我会在这里摆阵，防止邪祟再次侵入。”姜江声音毫无波澜，“看在伯辰的面上，我在给你们几个护身符吧。”

        姜江往兜里一抓，掏出一把护身符，伯董连忙伸手，毕恭毕敬地就要接过来，却被姜江一手拍开。

        伯董微感诧异：不是要给护身符吗？咋还打人呢！

        旋即就看到姜江在手心里挑来挑去，挑出三个模样规整的护身符后，又把其他的全塞回兜里。

        姜江一本正经把护身符递到伯董面前，“拿着吧。”

        伯董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一言难尽地接过来。

        “哦，记得把钱打我账上！”

        说完后，姜江就神色冷漠地回过身，不再搭理众人。

        伯家人看着姜江摆出与实际年龄不符的表情，内心的不和谐感愈发深了。

        任谁看到个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的精致小脸，眼神还滴溜的转，灵动极了的小年轻摆出一副七老八十般严肃的模样，都会感到不和谐吧。

        更何况她连身高和声音都很娇俏。

        等等，她不会是天山童姥吧！好可怕。

        伯家众人被自己的脑补吓得连连后退。

        “好好好，谢谢大师，钱我回去就转给您，日后也定会常常光顾您的道观的，那我们就先走了，大师辛苦了。”

        对于伯家众人的反应，姜江但笑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含蓄地点了点头。

        待伯家众人都离去，姜江才敢放声大笑。

        伯家是x省有名的玉石富豪，钩吾山上有丰富的玉石矿产，伯家就是负责钩吾山矿业的公司。近段时间，钩吾山时常有挖矿工人离奇失踪，几天后又陷入沉睡般出现在矿区口，虽然都没有生命危险，但这么失踪下去也不是件事。

        这时在h市上大学的小少爷伯辰找到了姜江，请求姜江帮忙祛除邪祟。伯辰曾意外见过姜江驱邪，因此十分崇拜她，自愿成为她的小弟。这次小弟拜托，再加上酬劳确实丰富，哎，主要还是钱给到位了，姜江就不辞万里大老远跑一趟x省驱邪来了。

        姜江毫不在意尘土，直接席地而坐，反手掏出自己偷偷带来的夜宵烤鸭，美滋滋享受了起来。

        姜江觉得伯家就是没事找事，要她说啊，这钩吾山压根就没有邪祟作乱，安全得很呢。但姜江又怎么会说呢，说了她还怎么赚钱。

        她嘴里塞满了鸭腿肉，口齿不清道：“最多给画几道护身符，我符很灵的，别人求我都不一定给嘞！”

        姜江不知道，她此刻完全暴露在暗处的一双深邃眼睛中，那双眼睛随着姜江的行动而转动，一刻不离。

        “这活可真轻松，再给我多来几单吧！”

        她抽了张纸巾，擦擦自己吃得油滋滋的嘴角。动作神速的收拾好自己吃饭的家伙，嘴里还念念有词。

        “那破道观，啥时候才能自己努力赚钱，还要靠我辛苦工作养它，忒不要脸！”虽是在抱怨，可她的眉眼间却是灵气十足，一颦一蹙间溢满了轻松惬意。

        姜江和老头儿毕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座会自己赚钱的道观，两人靠给别人画符，驱小鬼攒了不少钱。眼看着就要攒够钱了，老头儿竟然嘎嘣了。

        索性钱也攒的差不多了，姜江又努力赚了一年的钱，总算把道观建了起来。

        姜江叹息一声，“穷死我了，早知道不建了。”

        少女碎碎念着，全然没有发现月亮已被不明黑影遮挡住，凉风也不在吹拂。

        姜江单手甩起破布袋到左肩上，眯着眼笑意盈盈就要下山。

        “嗯？刚那是啥，怎么在动？”

        转身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姜江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回首看向异样处。

        一张狰狞的大嘴巴子正在她左后方粗喘着气。

        姜江浑身僵硬。

        那嘴巴缓缓张开，犀利的像老虎的牙齿，殷红的大舌头欲伸不伸，唇齿间更有可疑的透明水滴滑落。

        “啊！”

        姜江尖叫声传遍整个钩吾山，惊起了晚间休息的鸟兽。

        她整个人宛如下一秒就要厥过去般，哆嗦着掏出疾行符，使劲贴在自己脑门上就要逃窜出去。

        要老命了，她就是个半吊子天师，她hold不住这种比她大好几倍的大嘴巴子，而且她这小身板，塞牙缝都不够人家塞吧。

        我擦！我擦！我擦！

        这接的什么烂活儿，她再也不接了！

        在道观里躺尸摆烂多好，虽然没钱，但是安全啊！

        “啊啊啊，老头子救救我！”姜江埋头狂奔，“你在天有灵的话就保佑保佑我吧，不然我就要去烦你啦！”

        “聒噪。”

        震天撼地的声音都快把姜江的耳膜击破了。

        姜江僵住身，抬腿狂奔的动作慢了下来，一直埋头跑的她根本不知道，其实她从头到尾都还在原地。

        姜江感觉后背一重，仿佛有人在拉扯着她，她来不及反应，直接摔了个大马趴，袖兜里的鸭骨头都给甩出来了。

        趴在地上的少女，浑身哆嗦的撑起身，连手掌上擦出红血丝的伤口都不在意了。要知道，平素里她最怕疼了，一小点伤口都能让人哄半天，虽然她家老头去世后，就没人哄过她了。

        她强装优雅地起身，直面狰狞大嘴巴。

        “要杀要剐就快点，不要让我有感觉！”

        姜江张开双臂，假装自己认命了，实则却是在观察着巨兽包围圈中较薄弱地方。

        只见巨兽合上了大嘴巴，朝她压来，巨兽身体移动的声音宛如经久未修的木楼梯般，“嘎吱嘎吱”的，一听就觉得渗人。

        在巨兽移动时，还真让姜江找到了可以突破的地方，是它的腋下，此时正好露出一大片空间，还没有遮挡！

        姜江一股脑掏出四五张疾行符，buff重复叠加，期望着这满层buff能助她逃脱深渊大口！

        她瞄准时机，如火箭头一样冲了出去。

        正要穿过巨兽腋下时，她不经意间抬头一瞧，眼前一幕吓得姜江差点失了魂。

        这巨兽的眼睛，竟然长在腋下！

        硕大的眼睛眨巴着，瞳孔像浓得快要洇开的墨。

        顾不上惊恐，姜江反手又是一张疾行符往自己腿上贴，逃命要紧。

        六张疾行符叠加的速度不是盖的，姜江很快就跑到了山脚下。

        姜江眼里萌生出了希望，她逃出来了，她活过来了！

        正当她要一举冲出矿区门口时，一只毛茸茸大尾巴陡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没刹住，一头撞了上去，尾巴旺盛的毛发直接把姜江淹没了。

        毛茸茸的大尾巴蜷缩起来，把姜江像卷寿司一样卷在里面。

        她被迫升到了空中，再一次回到了原地。

        姜江倍感绝望，直呼：“天要亡我！”

        “亡不亡你，天说了不算。”狰狞大嘴里吐出浑厚有磁性的声音，“我说的才算。”

        巨兽像是扔垃圾一样，随意甩开姜江。

        惯性使然，姜江不由自主在地上滚了两三圈才停住。

        她很快就稳住身形，爬了起来，跪坐在地上，怒视巨兽这崽种。

        “无名宵小，敢威胁你姑奶奶，信不信我成仙的老头把你拉上断头台！”她说的很理直气壮，如果忽略她战栗的身躯和惊惧的眼神。

        “哦？”

        巨兽听了姜江的话，身体隐隐发出朦胧的白光，四周的空气仿佛被它抽空了似的，在姜江面前上下浮动。

        白光乍起，刺得她不得不闭上眼。

        再睁开眼时，她看到了巨兽完整的样子。

        形如羊身人面，眼睛在腋下，老虎一般的齿，人一样的爪子，头竟然还占了身体一大半！

        这不是……

        “饕餮！”

        少女吓得瘫软在地，泪水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

        刹那间，她看到了她这短暂一生的走马灯。

        她刚出生就被遗弃在山村小河边，要不是老头恰好路过，估计她早就死了。老头叫姜佰，他给她取名姜江，希望她像江流一样勇往直前。老头是个老神棍，没啥本事，她从小就跟着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学了不少，更是天赋绝佳，自己开了阴阳眼。

        只是她没想到，她命竟然这么短，才18岁就要死在这犄角旯旮的地儿了，也不知道明天伯家能给她收全尸吗。

        哎，她连有没有全尸都不知道了。

        “哭什么？我说要吃你了吗？”

        “那我走了？”

        姜江把眼一睁，惊喜道。

        “想得倒是挺美。”饕餮挪动脚步，靠近姜江。

        “那你还说，直接吃了我得了。”姜江扭过头，不看饕餮。

        饕餮垂眸直视摆烂在地上的少女，眼里满是揶揄。

        胆子还不小。

        “我问你，你刚才吃的是什么。”明明是问话，却说的像在质问犯人一样。

        姜江这小暴脾气，下意识就想怼饕餮。

        幸好她的理智勒住了缰绳，及时阻止她把自己送上绝路。

        等大脑艰难转过弯后，她突然灵机一动。

        饕餮见她一声不吭，以为她不愿意跟他分享美食，于是就张大嘴，转首就是一个威胁。

        “信不信我马上吃了你！”饕餮张牙舞爪，“正好我缺个身体。”

        姜江恍然大悟的想：是哦，传说饕餮饿得把自己身体给吃了。

        等等，她想啥呢，先活命再说！

        “是烤鸭！我吃的是烤鸭！”

        姜江不给饕餮思考的时间，又一股脑吐出一大串话，“你都是五千多年的老妖怪了，肯定没吃过，只要你不吃我，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老妖怪？他？

        好大的胆子，他还是吃了她算了，满嘴没一句中听的！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保准你吃个饱！”姜江这时候也不怕了，边起身边拍掉自己身上的尘土，“我保证，我这人最说话算话了！”

        饕餮看着眼见目光坚定的少女，怀疑她说的话的可信度。

        此时，饕餮的肚子传出了抗议的叫声，他都五千多年没吃东西了，饿得慌！

        “真的，真的！我发誓！”姜江听着连续不断的声音，忍住笑，伸出四只手指头，对天发誓。

        饕餮沉默了，虽然他睡了很久，但他也知道发誓只用三根手指。

        这女娃怕是在唬他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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