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

闻戚清了清嗓子：“那些水下建筑大多是被水淹没的城市，不过……也不能完全否认有水下文明存在的可能。”

        “至于人鱼……”她想了想，找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玩笑般地道：“这次我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紧接着架不住粉丝们的强烈要求，闻戚又将族里流传的历史略微删改了一番，真假参半地和他们讲了些有关鸿丘城的事。

        但众人显然不满足于这些，纷纷催促道：【这个我还是第一次听，讲的详细点呗？】

        【我真的好爱听这些，戚戚快多讲点！】

        【可恶，听得我好想去大海深处看看。】

        众多弹幕中，闻戚意外看见了一条格外引人注目的评论：【我是泉岛本地人，小时候确实听人提到过鸿丘城，据说它的遗址就在我们这里。】

        “是吗？”闻戚很是惊讶，她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思及池陆先前提过泉岛是人鱼的栖息地，再联想鸿丘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很难不让人怀疑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后一直尽职尽责充当背景板的池陆，见他神色如常，心中立时有了答案——他定是早知道这事。

        “民间传说确实是这样。”果不其然，接受到闻戚求助的目光后，池陆便气定神闲地接过了话题。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语气平缓而舒展，不疾不徐地将众人拉回了那个奇幻而神秘的上古时代。

        “据说当时鸿丘城逐渐没落，城中的居民大都搬离了那里，转而到陆地上生活，久而久之，那里就变成了一座空城。”

        “后来岸上的人类越来越多，为了一己私欲，他们开始大范围捕杀一种名为鲛人的生物。鲛人又名泉先，它们人身鱼尾，而且泪能化珠，身体炼成灯油后便可长明不灭。”

        “为了躲避追捕，鲛人便逃到了海底，从此定居于鸿丘，如非必要绝不上岸。”

        弹幕上立刻有人提出疑问：【可岸上也有从鸿丘出来的人啊，他们不会追下去继续捕杀鲛人吗？】

        池陆看见了那条弹幕，却也不急着解释：“你继续听。”

        “鲛人本以为远离岸边就万事大吉，但却没想到人的欲望永无止境，为了鲛人身上的灯油和珍珠，许多人又重新回到鸿丘城，伺机抓捕落单的鲛人。”

        闻戚在旁边听得认真，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鲛人死的死，逃的逃，那些人眼见从它们身上再得不到什么利益，便带着先前得到的珍珠和鲛人油上了岸，开始在岸边售卖。各地的商人慕名而来，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索性便在这里建了城，也就是现在的泉岛市。”

        听到这里，闻戚不由得看向那边的唐梨——小姑娘不谙世事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完全不知道正在讲述的是祖辈们悲惨的过去。

        弹幕此时也是一片唏嘘。

        “当然，”池陆话锋一转：“这些只是传说，鸿丘城是否存在至今仍是未解之谜。至于泉岛水下的那个古城，不过是个古时被洪水淹没的村子罢了。”

        见弹幕仍在对鸿丘城的事争论不休，池陆也没忘记自己身为监督局职员的任务，只见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正色道：“大家要相信科学。”

        噗嗤。

        闻戚在一旁险些憋不住笑。

        众人显然也不吃他这套：【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

        【一个天天讲玄学的博主居然劝我们相信科学，怎么这么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戚戚刚才都笑了！我看到了！】

        “我没有哦我没有。”闻戚连忙自证清白：“池陆说的对，传说只是传说，大家生活中还是要相信科学。”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又对着镜头道：“时候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啦。”

        【别啊，还没听够呢。】

        【再多讲一会嘛。】

        【别下播别下播！】

        选择性忽略了观众们的挽留，闻戚一边对着屏幕摆手告别，一边按了关闭直播的按钮。

        “呼——”她吐出一口长气，直接抄起桌边的水杯猛喝了半杯：“终于结束了。”

        池陆站起身道：“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闻戚连忙叫住他：“等下等下，我还有事要问你。”

        池陆停下脚步：“你说。”

        闻戚有些不好意思：“你刚才说的那些，究竟哪些是骗他们的啊？我有点没太搞懂。”

        “你之前说的人鱼的栖息地，是不是就是泉岛的那个水下古城？”她好奇地追问着：“还有，鸿丘城的遗址真的在这里吗？”

        “我没骗他们，那个古城确实和鸿丘没什么关系，古城在泉岛郊区的湖底，而鸿丘则建在深海里。”池陆耐心地挨个回答着她的问题：“鸿丘城遗址也确实在泉岛，人鱼族现在就住在那里。”

        闻戚终于了然：“原来是这样。”

        唐梨这时蹦蹦跳跳地跑到她身边，伸出小手隔空虚虚地扯了扯她的衣角：“我今晚要和姐姐睡。”

        闻戚也渐渐习惯了小姑娘骇人的模样，闻言欣然点头道：“可以呀。”

        池陆见状，只得无奈笑道：“明早我来叫你们。”

        ——

        鸿丘城多年未被人类发现的原因，便是其地处深海，那里恐怖的压强令无数先进的探测仪器都望而却步，更别提血肉之躯的人类。

        “所以……”穿上全套潜水装备的闻戚忐忑地发问：“咱们这样去真的没问题吗？”

        池陆伸手替她调整了下护目镜，声音被防护面罩隔得有些听不真切：“我和他们打过招呼了，半路会有人鱼来接我们的，放心。”

        闻戚颇为艳羡地感慨道：“你们监督局的待遇这么好吗？还能让他们亲自来接。”

        池陆的手微不可见地一顿，而后很快恢复自然。

        “是啊。”他笑着打趣：“要不要考虑来我们这里？待遇好工资高，周末还有双休。”

        监督局哪里是那么好进的地方，闻戚只当他在玩笑，也没打算当真，笑眯眯的点头配合道：“行，等我这行干不下去了就去投奔你。”

        将收着唐梨的金属瓶收好后，闻戚便跟在池陆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入了水。

        这几年国家的环境治理小有成效，泉岛周边的海水已经渐渐恢复成了闻戚儿时的样子，水底白沙细软，形态各异的小鱼穿梭在各色的珊瑚之中，偶尔有好奇心重些的便会凑到两人身边来，拿小脑袋不轻不重地撞上几下。

        闻戚并不擅长潜水，即便妖身体的各项机能要比人类强上许多，但面对这种远超人类极限的深潜仍是有些吃不消，好在有池陆一直在旁边牵着她，才不至于被水底的暗流冲得晕头转向。

        随着他们下潜深度的不断增加，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暗，身边的海洋生物体型也越来越大，长相更是比岸边那些憨态可掬的小鱼们狰狞了许多倍。

        好在它们虽灵智未开，但也能隐隐感觉出二人身为妖的压迫感，识相地只在他们周围徘徊，并不敢贸然发起进攻。

        但周围始终围绕着这么些丑兮兮的东西，闻戚还是有些吃不消，她扯了扯池陆，见他看向自己，这才伸手比划起来：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它们走啊？

        池陆看懂了她的意思，同样伸手回了她个“放心”的手势。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压力便以他为中心向周围四散开来，刚才还蠢蠢欲动的鱼群立刻如鸟兽般头也不回地一哄而散，像是后面有什么穷凶极恶的东西在追赶它们一般。

        旁边的闻戚也受到了波及。即便能看出池陆已经刻意避开了自己，但那般可怖的妖力被释放出来时，她仍免不了感到一阵心悸。

        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虽然两人都是妖，但池陆的实力显然已经远在她之上，平日里池陆身上的压迫感……竟已经是他收敛了不知多少倍的结果。

        就在这时，闻戚突然发现，在一众慌乱逃窜的庞然大物之中，有个纤细灵巧的身影正逆着“鱼流”向他们游来。

        待那道身影缓缓靠近，闻戚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那是只年轻的男性人鱼，精壮的上半身□□着，看着同寻常人类无异，但从腹部往下却生了鳞片，一路延续到铺满下半身那条巨大的鱼尾。

        人鱼大多生得漂亮，来接应的这位也不例外，不同于狐族的美艳，也不似豹族的俊朗，他五官轮廓柔和，皮肤是久不见日光的白，精灵般的尖耳掩在柔顺的长发之中，看上去颇有种独特的清冷之感。

        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池陆行了一礼，又将手中拿着的两个鹌鹑蛋大小的珠子分给了二人，说来也神奇，珠子拿到手的瞬间，闻戚只觉得先前一直压在身上的水压仿佛瞬间消失，呼吸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她正独自诧异着，那人鱼便开了口：“这是避水珠，你们拿着它就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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