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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还在酣睡的成牧突然觉得房间里传来不少说话声。

　　他睁开眼，看见妈妈正带着三名侍女在屋里好一通忙活，没到一盏茶的时间，自己床前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裙钗环，头面玉佩。

　　怎么感觉隐隐哪里有些不对？

　　没等成牧反应过来，两名侍女走上前麻利地服侍他洗脸漱口，四只纤纤小手就要往他的领口伸去。

　　他大叫一声“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要对我做什么”，立即从床上蹦起，窜到屋子的一角。

　　妈妈被他利落的动作吓了一跳，两名小侍女也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心想平日里梅校书柔柔弱弱的，穿衣都要人服侍，怎的今日的力气变得这般大？

　　“香君这是怎么了？”

　　妈妈走过来拉住他的手，把他带到排得整整齐齐的衣裙前。

　　“今日你要去见阮老爷，可千万不能穿着寒酸。虽说世道有些不济，但几件衣裳我媚香楼还是拿得出的。”

　　她的目光落在一套藕荷色的直领袄裙上，点着头道：“还是直领子的好，阮老爷是南直隶人，我们南边人不兴穿那竖领的。”

　　但成牧看着这套袄裙，心中只浮现出当年风靡网络的一句来自《甄嬛传》的台词：

　　“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他忍不住抖了一抖。

　　粉色娇嫩，可我是个大老爷们啊！

　　而且我的幻境此刻正在议事堂外直播，要是真的穿了这身袄裙，围观群众指不定怎么笑我。

　　头可断，血可流，袄裙那是万万不可穿的。

　　他立刻挣脱妈妈拉住他的手，大声道：“我本来就不想去见什么阮老爷，你要是逼我穿这条袄裙，我就……我就撞死在这里！”

　　古代女子么，一言不合就触柱而亡，这么说也算是符合人设。

　　他瞄准一根粗壮的柱子，摆出大义凛然的姿态。

　　妈妈果然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喊道：“不穿也行，你爱穿哪件就是哪件！”

　　她又赶紧扭头对三名小侍女道：“还不快拦住梅校书！”

　　小侍女们哆哆嗦嗦地走到成牧身边，拉住他小声道：“梅姐姐，快别如此……”

　　你们仨拦人也上点力气啊。

　　成牧只好故意装作被她们成功拦下的样子，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们非要阻我和成公子双宿双飞，我便在这百无聊赖的人世间再苟延残喘些时日。都出去。”

　　妈妈和小侍女们连忙退出他的房间，将门紧紧关好，只留一名小厮守在门口。

　　成牧这才坐下来喝了口茶。

　　大清早就把我薅起来演戏，累啊。

　　他坐了一柱香的时间，看了看窗外，见日已近午，把邀贴揣在袖中，对守在门口的小厮说了句“备轿”。

　　“梅姐姐，轿子一早就备下了。”

　　又听到这声“梅姐姐”，成牧忍不住抖了一抖。

　　“请叫我‘梅校书’，谢谢。”

　　小厮听得一头雾水，但又不敢多嘴相闻，只好点头答应。

　　成牧跟着小厮来到西角门，见那里果然已经停着一乘装点精致、软香飘飘的小娇，两名轿夫正坐在地上嗑瓜子吹水，见他来，马上起身陪笑。

　　哎，女人呐，就是喜欢搞这些花样式，虽然看着倒是不错。

　　他也懒得叫人去换一顶朴素些的，低头坐进轿子。

　　软轿一颠一颠地往前走，他拍了拍胸前的木球，用神识对甲字号说道：“待会到了赏心亭，帮我看看哪里有文气，等出了幻境，我让川子给你上一顿绿叶全席。”

　　虫子显然很受用，没有传音，咂巴着嘴道：“一言为定。”

　　坐在铜镜前的观众们听了这话一阵抓耳挠腮。

　　成牧到底说了什么，让那虫子说出“一言为定”这四个字？

　　气啊，我等早出晚归，连金石都不赚了，辛辛苦苦地爬到南山阁来看这自写幻境，有什么是我等前排观看者不能听的？

　　肯定是那施展追踪术之人法术不到家。

　　一名老者板着脸走到谈巍面前，高声道：“谈掌事，烦请你把幻境中的声音亮出来一些。”

　　谈巍无语了。

　　本来让你们看幻境已经是破例，要求还这么多，爱看看，不看走。

　　他没有看老者，沉默不语地站在一边。

　　“你！”

　　老者见他一动不动，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谈巍“你”了半天没有下文，几名年轻的修习者赶紧把他拉走，好言相劝。

　　“朽木！朽木……”

　　先是“暴躁黑面君”，如今又被人平白无故叫做“朽木”，年纪轻轻就得了这么多响当当的“好名声”，谈巍叹了口气，满脸无奈。

　　等修习者们安抚好老者，幻境中的成牧也到了赏心亭。

　　登上赏心亭后，成牧才发现此处离媚香楼并不远，都在秦淮河沿岸。

　　望着那条波光粼粼的河流，他忍不住想道，原来昨天晚上是掉进秦淮河里了。

　　也是，秦淮河两岸本来就是青楼楚馆的地盘，听曲唱戏，狎妓纵酒，在南京城里秦淮河排第二，别处就不敢排第一。

　　而赏心亭虽然以“亭”命名，实际上是个造了好几层的高楼，等成牧终于登上最高层，望着眼前开阔的金陵胜景，秦淮潋滟，心中不禁感慨，不用灵力爬楼梯，还真是有点费力啊。

　　亭子里坐着两位老爷，年纪看着差不多，不是五十就是六十，只是不知哪位才是阮大铖。

　　成牧端正身姿，对准二人中间一福，口中道：“给两位老爷请安。”

　　身形肥胖些的那人对他招了招手：“这位是马阁老，今日是你们头一回见吧？”

　　马阁老，难道是马士英？

　　好家伙，南明小朝廷的重要人物凑一块了。

　　马士英呵呵笑道：“梅校书不愧是名动天下的女校书，今日一见，果然风姿宜人。”

　　成牧静静地站着，没有回答。

　　阮大铖见他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大手一挥，一群衣衫清凉的姐姐妹妹们从屏风后转出，嬉笑着走进亭子，站在成牧身边。

　　“马阁老，这几位中可有心仪之人？”

　　马士英依旧呵呵笑着，摇了把折扇，双眼从一张含春面上转到另一张上。

　　成牧顿时明白了阮大铖叫他来所为何意。

　　原来今天是个折辱局啊。

　　梅香君是秦淮八艳之一，就算要跟别人一起参选，陪选的也得是另外七艳，怎么能和这些庸脂俗粉一起接受挑选？

　　看来阮大铖为了让梅香君低头，算是费尽心机了。

　　不过折辱的是她梅香君，跟我顶天立地好男儿成牧没什么关系。

　　他刚开启神游模式，却听见甲字号传音道：“看那把扇子。”

　　成牧定睛一看，只见扇面上隐隐透着一道白色辉光，因为是个没有写字画图的素白扇面，刚才竟然没有注意。

　　他顿时大喜，感觉今天没白来。

　　可是，要怎么才能拿到扇子？

　　他望着在马士英手中一摇一摆的素扇，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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