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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安司内,一名文士拿着笔坐在成牧面前,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问道:

  “成牧,风神的长相究竟如何,能不能再详细说说?”

  “我刚才说得已经够详细了啊,你要是觉得还不够清楚,可以去问问镇安司里去过柳林的文士。”

  文士笑道:“他们都中了迷障,恐怕说得有失偏颇,还请你再详解一番,对了,柳林之事,在下还有几点存疑,恐怕还要再耽搁些时间,细细地说一说。”

  成牧眉头微蹙,心想我都反反复复说了七八遍了,你这人怎么还说有疑点?

  他只好耐住性子从头复述了一遍,余光瞟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然漆黑。

  “还没录完?”

  贺青灯出现在门口,摆摆手道:“差不多行了,今晚是除夕,早点回去守岁。”

  文士的脸色露出一丝纠结:“掌管,可是……”

  “你都叫我掌管了,难道连我的话都不听?”

  “不敢不敢!”文士抬眼看着窗外。“啊呀,都这么晚了,怪我太过专注案件,那今日就录到这。”

  贺青灯“嗯”了一声,招手让成牧出来:“快回去吧,听说傅宅安排了年夜饭,都是异界中的菜品,哎,要不是今晚是除夕夜,我肯定要登门拜访的。”

  原来贺青灯也喜欢吃正常的食物。

  成牧笑道:“贺掌管要是想吃,等风神的事完结了,我在院子里办一场庆功宴,我们好好大吃一顿。”

  “行,那我就等你来给我下邀贴。”

  贺青灯看着深沉的夜色,摇头道:“小夜和丹枫白天还问我你何时能回去,我跟他们保证天黑之前肯定让你归家,没想到现下天都黑了好一阵了……不多说了,有人在等你回去。”

  成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林非辰和川子正站在那里望着自己。

  拜别贺青灯,三人一起出了南山阁,发现外面大雪纷飞,市街虽然空荡寂寥,但有了白雪的点缀,又变得静谧温和起来。

  “刚听贺掌管说,今天晚上傅宅的年夜饭都是异界菜品?”

  林非辰点点头:“是丹枫和小夜安排的,说你想吃这些。”

  成牧大笑几声:“我一个没有味觉和嗅觉的人,吃什么都一样,我看就是他们两个想吃,故意找我作个借口。对了,怎么没看见傅山长?”

  “傅宅开宴,他堂审后就回去了。”

  成牧“哦”了一声:“今晚先好好过个年,明天再计划怎么对付风神也来得及。”

  他们转进一条熟悉的大街,突然感觉周身一阵昏暗,整条街的灯笼都灭了,只有铺了满地的白雪映照出一丝光亮。

  成牧看见街道的尽头站着一个人,他的脚下萦绕着一团白色灵力。

  “谁在那里?”

  那人没有回答。

  林非辰拦住两人,自己慢慢往人影靠去,走了不到十步,他忽然全身一震,猛地飞身而起,直直扑向那人。

  成牧满心狐疑,喊道:“林先生,是谁站在那里?”

  林非辰没有回答,只是身形萎顿地跪在那人所在的不远处。

  成牧和川子立即上前几步,这才看清那人身边的雪地上,露出一张扭曲灰白的脸,一个扭曲怪异的身体,林非辰正双手颤抖地抱起他。

  是小夜。

  小夜,死了。

  看清面容的成牧脑中如遭雷击,从心底涌出的悲痛和难以置信一寸一寸地啃噬着他。

  他盯着那张已经没有一丝生气的脸,往前迈了几步,双脚突然一软,重重摔在雪地上。

  两手没入冰冷刺骨的积雪,皮肤顿时变得通红一片,他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双眼死死盯住那张脸,身体机械地从雪中爬起,踉跄几步奔到林非辰身边。

  躺在自家哥哥怀中的林非夜面容僵硬,眉头紧皱,没有温度灰白脸上盖满了雪花。

  林非辰小心翼翼地用手抹掉那些融化不了的残雪,愣愣地看着弟弟,仿佛他只是像小时候一样贪玩,躺在雪地里睡着了而已。

  成牧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抽动起来,尖锐的刺痛感狠狠撞击全身,好像下一秒就要撕裂皮肤,喷涌而出。

  川子此时也看清了一切,他努力稳住心神,发现那个身影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大雪映出他异于中州人的面容,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在他嘴角浮现。

  “风——神——!”

  川子顷刻间灵力喷张,一条棕色巨龙环绕成形,冲他呼啸而去。

  一个闪避,他瞬间跃上街边铺子的屋顶,冷笑道:“都这会了,还有心思顾得上我?地上躺着的还有一个,成牧,你再不出手,他的精魂就要碎裂了。”

  川子心中一惊,立即看向雪地,那里果然还躺着一人,只是大雪颇紧,将他的身体几乎全部盖住。

  而在那人的双掌间,一股白色灵力正在散出。

  狂跳的心脏让成牧不得不大口喘气,他极力忍住马上就要将自己击溃的悲痛,和川子一起拨开积雪,把此人翻过身来,发现他正是傅丹枫。

  林非辰终于从无尽的悲苦中挣扎出来,瞥见昏迷不醒的傅丹枫,心中又是一痛。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风神,双眸射出刀斧般的寒光。

  风神无视他的愤怒,又发出一声冷笑:“成牧,你还愣着做什么?这可是你的至爱亲朋啊!他马上就要精魂碎裂,身死神灭!你还不救他?”

  林非辰右手一送,一把飞剑破空而出,划过纷飞的大雪,直冲风神而去。

  对方闪避灵敏,一掌将飞剑拍开:“林非辰,你伤成这样,还敢催动灵力?”

  他向上一跃,飞下屋檐,消失在夜色中。

  林非辰和川子站起身想追,却听见成牧喊道:“别去!今晚不能再有人出事!”

  两人顿住脚步,回头看见成牧双眼紧紧盯着伏在地上的两人,口中不停念道:

  “修复傅丹枫精魂……让林非夜起死回生……”

  两道灵力从他体内涌出,一道缠绕住傅丹枫,金光过后,原本倾泻而出的白色灵力果然被止住。

  而另一道灵力在林非夜的周身游走,许久,灵力像是放弃了一般,回到成牧体内。

  成牧喷出一口鲜血,在雪地上如彼岸花般绽开,浓烈刺目。

  他跪在林非夜面前,眉头深蹙,念诵不绝。

  “以我心血为字,让林非夜起死回生……

  以我心血为字,让林非夜起死回生……

  以我心血为字,让林非夜起死回生……”

  灵力从他的体内不断涌出又回返,每归身一次,他便吐出一口浓血。

  皑皑白雪尽染鲜红,他还在一句接一句地念着,喊着,痛着,直到声音嘶哑,心血为枯,仿佛只要一直念下去,小夜就有活过来的机会。

  站在一旁的林非辰无言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寸一寸压住心中的悲痛。

  许久,他闭了闭眼,上前把成牧从雪地中拉起,看见他嘴角浓烈的鲜血,眼中隐忍的泪。

  “成牧,小夜死了。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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