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就消弭了，他伸手从双眼拂过，将瞳色幻化，以免惹出不必要的猜疑。

        风晓晓揉了揉额角，她神情赧然：“不小心睡着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心里却严肃的呼唤“空空”，询问是什么情况。

        “这个人气息邪异，你方才确实是被他使手段弄睡着的。”

        “那我睡着后他有什么奇怪的反应没？”

        “那倒没有，只是好像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我的感知当时被另外一股力量蒙蔽，并没有探听多少有用的消息。”

        她心底失望了一下，但是又觉得这次的事情发展越来越诡异，催促“空空”帮忙想想办法，面上还挂着温婉的笑容与青衍继续寒暄。

        “空空”也很是无奈，它的强大取决于时空之力的多少，另外就是宿主的自身的实力，现在两者都没有，它空有“宝山”却没任何办法。

        风晓晓也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只能感叹时不待我，另一方面也是懊恼心魔来的不是时候，否则以她能得到修行资源现在修为肯定不会依然停留在筑基期。

        她的心不在焉即使掩饰的再好，但是依然瞒不过藏在青衍体内的可怕存在。

        它用轻蔑的口吻嘲笑着青衍：“你为她舍弃师门旧友，甚至为她抛弃信仰踏入魔道，可她现在却连和你说话都敷衍了事，可悲的渺小之人啊，何必还去坚守那不值一提的底线，大胆做你想做的事吧。”

        “黄泉路上，红颜相伴，也了无遗憾了。”

        来自心灵深处的蛊惑挑衅，宛如洪钟，震得他身心发颤，让本就摇摇欲坠快要失守的眼神更染上一分邪恶。

        他凝视着眼前的女人，那曾是他得知真相后最放不下的人。

        悔恨痛苦淹没了他，原来出家人也会妄语，明明发现了师兄真实死因，就因为是丑闻而推给了无辜的人。

        风晓晓的无辜再加上那堵塞后开闸汹涌而来的情意，本来因为已经堪破情关在心底模糊的身影又清晰了起来，这一次更加刻骨铭心。

        他以闭关的名义将自己封闭起来，紧接着道果破碎，境界跌落，心魔引诱，情况恶化到了极点，但是他自罚式得默默忍受着一切，没有告诉任何人，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等雷光寺高层发现他的异常时，已经太晚了，风晓晓成了他最深沉的执念，执念入魔，佛心堕落，雷光寺容不下他了。

        对外宣称是失踪，那只是门派遮掩人耳目的说法，真相是被发现后的青衍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重伤同门，清醒后就与门派断绝了关系，而雷光寺也默认了他的离开。

        在消失的两百年里，他也是一直在寻找风晓晓的踪迹，只是随着希望越来越渺茫，他的心灵也因为悔恨愧疚被那古怪的心魔侵蚀的更快。

        就在他快要彻底迷失的时候，又突然听到了顾时君娶妻的消息，随着他道侣身份被广为流传开，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尽一切力量都要再回去看看。

        心魔拗不过他，又为他的顽强心惊，为了最快的彻底掌控这具肉身，所以才策划了这一切。

        只要风晓晓接受了青衍，那么作为执念的残存本我必然会消散，就算她不接受，那它只要从中刺激一番，青衍最后清明的意识也定会因为嫉妒不甘而被污染，从而彻底与它融为一体。

        不管怎么样，它的险恶目的都将会达到。

        青衍的目光微微涣散，停下了闲聊，而风晓晓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警惕的闭了嘴。

        再说下去，她觉得她肚子里的话都得掏空了。

        但是不说，她又觉得很不妥，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令人不安。

        “晓晓，你知道吗，我一点也不喜欢和你这样聊天。”

        “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疏离戒备，像是不熟悉的两个人为了不让气氛冷硬而说着一些违心的话。我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人生一知己，足以慰风尘。”

        “我以为我于你至少是稍微特殊一点的，在今后的修行路上，能一并前行。”

        “可是，为什么你离我越来越远，而我怎么也追不上你。”

        他哀伤的看着她，像是要把一辈子未完的话在这一刻通通说完一般。

        “我不想在你后面默默看着你了，我贪心的想要你回头看看我，等等我。”

        “你知道吗？听闻你要嫁给陈景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瞬间在想，为何不是我？”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眼角有水光闪烁。

        “是啊！为何不是我？为何你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就不能是我？”

        他蓦然睁开泛着血丝的双眼，猛的上前，死死禁锢住风晓晓的手腕，厉声质问她。

        这样咄咄逼人的行为清醒的青衍绝对做不出来，他对人始终给人一种如沐清风之感。

        风晓晓看着眼底疯狂之色渐浓，越来越不像他本人的青衍，知道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青衍已经不是那个高洁如月的佛门高僧了，连她微弱的修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有一种诡异邪恶的“东西”在他身体里盘亘嘶鸣，等待着取而代之的机会。

        现在，机会似乎到了。

        “青衍，你清醒一点。”她敛眉低喝一声。

        蕴含着涤荡人心灵的清凉灵力随着她的话语向青衍眉心飞去，这是修仙之人心志动摇时最常用的法决——清心决。

        “没有用的，晓晓，我早已佛心破碎，沦落成魔了，这灵决只会起反作用，当年……”

        果然，随着他的话语，他的眉心仿佛有火在燃烧，冒着不正常的黑色烟雾，一入空中就消散的彻底。而他眉心蹙起，似乎因为这道灵力承受了一些痛苦。

        但是他并未去阻止什么，任由眉心受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底的愧疚。随着他谈话的深入，曾经的真相也一一被风晓晓所知。

        包括一切悲剧的根源，雷光寺让弟子以情入佛的隐秘也交代了出来，风晓晓这才醒悟，难怪她看书的时候还觉得奇怪，怎么一个出家人沾染情爱后还不算破戒，原来雷光寺这一脉还有这种奇特的方式修行。

        只可惜，所有人都算错了。

        这一刻，原主的记忆翻涌不休，一时让她竟很是恍惚。随着那些模糊遥远的回忆呈现，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眸子纯净如清泉的僧侣正像第一次见面时，冲着她拈花微笑。

        最后，回忆中的纯澈之人渐渐与眼前这个眸色赤红，眼宇狠厉的男人重合。

        风晓晓怔怔的垂下手臂，将未尽的灵力散去，黯然道：“何至于此。”

        尽管作为一个局外人，但是风晓晓依旧为原主感到荒诞和难过。

        在原主短暂的一生中，未曾翻脸前的青衍是她少有放在心中的朋友，引以为知己，可惜就是这个知己为了别人最终对她赶尽杀绝。

        如今却又在另一个占据了她的身体的人面前，忏悔告白，浑然没有发觉这具身体已换了人，那个该被他道歉，该被他热爱的人早已经不复存在。

        这都算些什么，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心脏处微微的痛楚提醒着她，这或许是属于原主最后一点情绪。

        她的眼冷了下来，对青衍落到这个地步稍有的一点同情也泯灭了，懒得再去假装什么，只见她平静的反问：“为何不是你？护我之人非你，杀我之人唯你，仅此而已。”

        这句话对于青衍不亚于晴天霹雳，他一时情绪不稳，噔噔后退了两步，难过、愧疚、后悔等种种思绪将他笼罩，属于青衍的个人意志在这些极端情绪的冲击下，濒临破碎。

        寄生在他身上的“魔”发出刺耳尖锐的笑声，那是阴谋得逞的奸笑，只是这笑声除了在痛苦边缘的青衍，谁也听不到。

        顾不上脑海里的猖狂大笑和随之而来的疯狂侵蚀，青衍咬伤了自己的舌尖，用以保持片刻的清醒。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在胸前开出一朵妖娆的血花。

        “晓晓，如果有来生……”

        他脸色潮红，似乎忍受着剧烈的痛苦，但是即使到了这么艰难的地步，他依然坚持想要说些什么。

        风晓晓对他后面未尽之语有些猜测，但是只能在心里摇头，有些话终究太过于苍白。

        “晓晓，好像情况不对。”

        突然，一直压抑自己气息的“空空”开口示警，它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精纯的魔气，危险至极。

        风晓晓刚提起精神，想要询问，就感觉自己左肩一痛，倒飞而去。

        原来，青衍不知因为什么对她打了一掌。

        还没来得及愤怒震惊，风晓晓耳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那是，青衍的传音入密。

        “快逃……”

        后面的话隐没在风声里，身体本能的向远处倒飞而去。

        “青衍”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微笑，奇怪的是他的双眸又满含挣扎痛苦，这种怪异的变化在他的脸上不断上演。

        最终，邪异的一面战胜了，唯一清澈明亮的眼眸也染上了浓浓恶意。

        此刻充满着邪恶诡异气息的“青衍”冷笑着开口：“没有用的，渺小的蝼蚁们，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吗？我最喜欢做的就是品尝你们的绝望。”

        “魔”感受到身体里如飘摇的烛火随时都可能彻底寂灭的意识，露出得意的笑容。

        “它”终于得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容器，可惜如果是那个男人，应该滋味更好。

        只是遗憾了一瞬，“它”也就不再纠结，眼下是正式实施“它”计划的时候，顺便欣赏一下，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在知道他最爱的女人死在他面前时的哀嚎之声。

        谁叫他不乖乖听话，让“它”的夺舍之路很是曲折呢。

        这就是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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