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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水清也有鱼 第5章 交心三人行


5、交心三人行

        那个刚上任的美女干事驾临涂装线找到我,是专为汇演网罗精英而来。谈不上礼贤下士,但三顾茅庐的姿态还是要摆摆。

        汇演年年有,新意很难见。

        这是厂长在科级以上干部动员会上的重要讲话的唯一要点。不过亦足以让大家紧张半天。

        每年大院国庆汇演,对公司来说是件大事,汇演早已不是汇演,而是各专业厂/分公司形像大pk。

        我师傅其实一早看透:嗨,什么汇演?不就是群魔乱舞吗?

        公平地看,我们的老厂长本人才叫创意非凡。

        比如年龄,就经常“今年59,明年58”,比任何护肤品都有效。如同耐克广告:没有不可能。于是,厂长席位多年来稳若泰山,就像私有财产。

        青春常在的领导唯一整不明白的是:咱这么有创意,底下人咋一点都学不来?

        厂长对工会主席早已死心,就看刚上任的那个工会干事能否除旧迎新。她老子在厂办主任的位上曾最对他的意了。父是英雄儿好汉嘛——

        时代不同了,女儿也是儿。

        有首歌怎么唱来着: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小章第一次破例参加这么高规格的中层会议,激动得早忘了答话表态。(她又不能当众拍胸脯)。

        当时谁都不知道,她的信心主要来源居然是我,涂装线的楚天阔。

        诚如师傅探听到的情报,我,包括林晨枫我们四个,在东大是不折不扣的风云人物。特别是毕业前,我们几个在东大发起了一个面向全省22所高校,以“把信送到香港去”为主题的庆回归才女大赛。

        注意,不是落入俗套的“爱国主义”活动,更与选美保持了高度的距离。

        整个活动由于创意出位、执行到位,在全省高校,在整个江城,都是轰动一时(估计这家伙也听说了)。但接下来,发生一系列事件,也成为东大四人组永远的痛……

        所以,潜伏在这个央企的我,最不希望人家提及的,也是那些光辉岁月。

        此刻,面对筹委会副总策划头衔,我却面无表情,无招胜有招:“其实那也不是我一个人原创的,大家一块碰的。”

        典型沙丁鱼一枚。

        真是邪门。才听她说了一句话,我就感觉自己骨子里跟这种少女老成的人不共戴天。(不像跟单身公寓的哥们,多少还能敷衍一下。)难道,受伤后直觉一日千里了?

        出师不利,美女书记有些懊恼:平时光顾往上瞅,看来下面没兼顾到啊。

        关键时刻,可爱的小章干事祭出女生最大的本钱:会放电的眼神和迷死人的微笑,再带点打情骂俏——

        当上书记后,身边同事已得不到她的青眼相加——她肌肤雪白,走在阳光下都怕化了,不看三围都足以鹤立鸡群。现在就更加:不是说自信的女人最美丽嘛?

        虽说还没有她看上的真命天子,不过为了打响第一炮,给我这穷大学生点幻想也没所谓。

        利用完就跑。

        嘿嘿,浓眉阔脸。高大挺拔。

        其实楚大才子我形像也不错嘛。近距离面对面,她第一闪念居然是,可以牵手上台伦巴一下,金童玉女啊。当然,小章很快掐掉这念头。

        不能让他太占便宜,也降低了本小姐的档次:咱目标可是大院厂长一级的公子。科级子弟都不予入围。

        原以为两声“小楚哥哥”,我就此被她拿下,神魂颠倒,指哪打哪。谁知咱早都成绝缘体——

        大美女我还见得少吗?江雪晨枫远在天边,茹钰又近在眼前——我不动神色地把她细皮嫩肉的胳膊,从我手上放下来,平静得就像挪开一段小葫芦上的废弃电线:

        “对不起,我要去车间看看。茹师傅在等我。”

        美女干事霍地站起,柳眉倒竖,眼神立马变得刻薄如刀(如果眼神刀光能算杀人,估计我已经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了……),胸前峰峦一晃,转身扬长而去!

        难不成真要姑奶奶我以身相许不成?就凭你这白丁大学生?!

        那是。

        现如今,没人给你架扶梯,就是博士后,也得排最后!这美女才正规中专毕业1年,都已经算是我领导啦。

        章小书记终究少女老成,冷静下来,居然又拐回来,趁我走开,打起我师傅主意。她开出的支票也够诱人:

        只要您说服天阔肯策划,以后我们厂一级的晚会啊活动啊,主持人就是茹工您了。谁不知道您是金子总会发光啊?!

        师傅后来告诉我,当时,她心动了零点零一秒:毕竟学生时代也曾多才多艺过。刚进厂时虚荣心也不比别人差,确实客串过几台晚会,还是大院级别的。不过然后呢,师傅就开始指东打西,向她套起我在东大的光辉岁月。

        当然战果丰盛——怎么说都过了文青时代,怎么会栽给一小女孩?

        我哈哈大笑:佩服佩服。师傅原来各方面都功夫了得,小姑娘哪里是您对手啊?(当然,这已是后话。)

        软硬兼施,各个击破,三十六计用遍,美女书记仍一无所获,简直郁闷至死:

        大厂新鲜人不给面子也就算啦。以后再给他找小鞋。奇怪茹钰也算湖,居然听不明白话里有话的施压?

        这师徒俩,好像都不想在厂里混啦!

        涂装线一日游收成太差,精神胜利法用处也不大。还是去找那几个癞蛤蟆吧。只要留神不让他们啃到天鹅肉。再说了,创意这东东,其实就像女人的,只要你肯挤,多少会有的——美女书记对此最有心得了。

        “听说你都保送研了,却主动要求来厂里锻炼,科长都说,现在像你这么踏实的大学生不多了——”

        师傅道听途说,知道还不少,当然真假参半——我有些哭笑不得:主动来厂里锻炼?太抬举我了。避难而已。

        “师傅那天听你说不想升官发财,那你来这里卧底干嘛?还是早就听说我们单位靓女多?——其实小章就不错啊,跟你也般配,干嘛不趁机打个火热公私兼顾一下?”

        我大笑:她有什么好?眼睛是很大,但没内容。当然我没说真话——彼时我还不摸底,师傅算不算小鳟鱼?

        “那师傅想知道,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女生?真正的天阔到底是个什么样?”

        师傅这样子好可爱。

        这梨彻底削不下去了——其实我是一个凶手。我在心里说。苦于无法戴罪立功,只好畏罪就地潜伏。

        “因为失恋?反正这会子没人,讲讲你的故事吧。”

        这会子?

        我心一动,其实白天也常常是二人世界:罗工每天一早进办公室蜻蜓点水一下,就飘到三楼管道组去了。小陶?除了发工资那天准到,平时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哈哈。谁没点故事?这年头,有志不在身高啊……”我只能避重就轻。最近趁平台无人时,师傅就一度贴着我肩膀,叫喊着“要与天阔试比高”。

        其实我早目测过,师傅够高挑,比江雪稍稍高一丁点,应该有168左右,可比我还是低了快半头。从此,“有志不在身高”,成了我对师傅的日常性安慰用语。

        “你不就比我高那么点吗?可我腿长呀,我穿3尺25的裤子,你呢?”

        师傅简直比上次还可爱,居然要秀长腿了?

        我刹那间心跳脸红:难道,非要抱着你比才死心?!

        “可能我走路没挺直腰,不显吧。”有海拔183的高放领衔四人组,180的我从没感觉到自己的高度。

        “不会吧,受过一两次挫折,就没法挺胸抬头了?”干脆扔掉师傅派头,茹钰拿出电台知心大姐风度,客串挖土机,要挖出废墟下真实的楚天阔:

        “初恋,谁都刻骨铭心,可你真要一直抱着不放吗?”

        话虽生猛,看得出师傅开始脸红心跳:就是。怎么一点都不注意节奏控制,就这样直奔主题?

        “你不也是吗?难道,你就那么爱他?”

        我震惊于自己反客为主。且,这么单刀直入!

        关于这个美丽的单身女人,她的故事厂里一直有众多版本流传,甚至,人人都是编剧,一人就有一个版。

        今天,我,楚天阔,能有幸听到原版吗?

        茹钰师傅也傻了。

        梨啃了一半,就自由落体,摔了个魂飞魄散。

        去年开始,厂里有人叫她茹工了。她嘴上笑答,可心底却在叹气:女工程师?简直=女工+陈尸。

        这,就是她5年大厂婚恋的心灵定义。

        听完我沉默半晌:“……那后来,判了他几年?”

        “……5年。”

        “不会吧?挪用公款80万炒股而已,又归还一大半,判得太重了点吧?——你们完全可以上诉啊?”

        “他不让啊!既然承认了,当然全担下来。”

        “怎么这样?厂长儿子也没为他活动?”

        茹钰眼中一丝罕见的恨意闪过:

        “他是心甘情愿掺乎进去。这回他顶了,下次人家还不还个更大人情!真是搞财务的,算得真精。可人家不傻,你乐意顶罪就好,多一年少一年都那么回事。再查谁知道还会查出什么来!可他怎么不为我想想,新婚半年,我又刚怀了孩子……”

        我心一热,各版本里,怎么都没听说这一出?

        “那些天,我情绪很差。我妈有空就陪我去散心。那晚在广场上,正好碰到一群小孩在溜冰,横冲直撞的,一不小心就把我撞倒……”

        后来她每天晨跑,都要绕开体育馆那个广场……

        师傅脸色惨白,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我赶紧递上纸巾,轻拍着她颤抖的肩头。只能点到为止了。现在。

        停了好一会儿,茹钰才续道:

        “醒来后,我完全傻了。一出院,我就去看他,正式提出分手。看得出他也很伤心。临走又哀求我,说出来后,我还是一个人的话,能不能再给他个机会。看他那样,我心一软,就答应了。”

        顿了顿,她补充,“还有半年就到了……”

        “都快四年了啊?你为什么不?——难道您还爱着他、等着他?”我腾地站起,椅子差点来了个凭空翻。——为抹杀刚才的想法,和刚才的我划清界限;我激动的幅度有点夸大。

        茹钰一震,忙摇头:“可能,还没碰到合适的吧!”

        “以师傅你的条件,难道还会——”

        我不识时务地追杀。tmd,俺想知道的也太多了吧?

        终于,茹钰泪如泉涌,转过头去:

        “……你不知道,这几年,只要厂里有人靠近我,就会被警告——再说,我从小就在这大院里长大的,接触的都是厂里人,人家都知道大概,哪还敢碰我啊……”

        空降兵楚天阔先生当然不知道水有多深:

        前年,对面兄弟厂的李工不就这样吗?开始不知深浅,每天下班还来车间接茹钰,殷勤得不行;后来?他新买的单车一个月内“无端端”粉碎性骨折两回,很快,避女人都唯恐不及啊……

        安全第一,美女第二。

        这就是大厂潜规则。

        前夫算准茹钰既然无人敢问津,那只能等待他王者归来啦——这么好的女人,他怎么会轻易斩仓?

        他就没为茹钰想过:这几年,她该有多难熬?

        我热血上涌,冲上前握住师傅的手:

        “那,您到时真会和他和好吗?”

        “……这几年,除了玩命工作,我也看了很多书,想了很多,想通了一点,就是孩子平安出生,我们也没法再过下去,我跟他,根本就是两种人。”

        茹钰抬起头来看着我,眼角还闪着泪光。她悄然握紧我的手,轻声道:憋了三年多,总算把心里话都倒了出来,痛快多了。谢谢你,天阔。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松开双手。

        师傅刚收到风声:新年后,大院将有10个专业厂厂长与分公司经理正式换将。现在就要进入过渡阶段了。涂装厂这边,接任的第一副厂长姓罗,据说是隔壁兄弟厂的总工程师,下周就要到位。

        这回,老厂长化妆技巧总算到了有效期。他儿子也变成没油上的机器。

        但茹钰心里的石头……并没完全放下。

        静夜里,她时常提醒自己,别和我走得太近,以免害了他。她发现自己很矛盾:

        她真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和徒弟发生什么,同时呢,又担心自己太压抑,最后什么都没发生。

        茹钰悄悄抬起头,捕捉我的神情。

        我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眼前的师傅,年龄比江雪大得多,看上去却更像个弱女子,谁知道她内心竟如此刚毅:纵然看遍微雨燕双飞,她依然落花人独立。

        我,当然也是伤心人,也曾让痛苦独自吞噬心灵。痛苦当然无从比较,可身边有人比你更无助,你的痛苦会不会因此削弱?甚至从中超脱,进而拥有抚慰别人的力量?

        “对了,师傅,你可以考研啊!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再说!啊?”离开就是解脱,试着自己去生活!

        金蝉脱壳,在我是虚招;师傅化为实招,又有何妨?

        “我试过,可书都看不下去。特别是政治课本……跟现实一联系,简直就——除非你决心做个不真实的人,说一套做一套。可惜,我做不来。”

        现实就这样无处可逃。茹钰开始认命了。

        我一时默然。我们四个创办《围墙》,也是为反思现行教育模式。然而,我也差点成了体制内的受益者——和江雪双双保送上研,不用再受考试毒害。(我一同室好友当年考研,就是政治科差几分导致总分没到线,最后,只好去南方流浪打工……)

        一入大厂深似海,掉进沙丁鱼群,我知道,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前程。我很快找到出口——溜到大院图书馆或溜回办公室去写咱的东大往事。难道,不胜过日夜对着机器?

        有时我也笑自己,回忆录从二十出头开始?

        多亏王小波那句:“一个人光有今生此世是不够,他还应拥有想像的世界。”一下触动了我:为什么不能来料加工,干脆把东大往事升华成青春小说呢?

        我告诉师傅,最近出了个王小波,值得一看。特别是《黄金时代》和《寻找无双》。

        推荐小波,附加值很多,妙处简直难与君说。

        “那你有他的书吗?“女人眼睛一亮:”你推荐肯定错不了。回头借我看看吧?”男人女人之间,借书是最好的理由。

        火花越聚越多,茹钰声音听上去简直有些快活。

        我也明白,其实除了四人组的最后悲惨结局,没什么不可以跟师傅说的。

        这个中秋,月光有点清淡,

        夜宴到后来,也有点凄凉,

        可你怎么知道,明天一觉醒来,

        床前不会升起一枚甜甜的红太阳?

        ……

        楼下机器声突然响起,清晨的阳光,把茹钰从梦想照进现实。

        我下意识看了下手表。长短针正好成上下180°。

        天,我们居然聊了整整一个通宵!

        且一点困意、倦意都没有。

        这不是我第一次在办公室通宵了:上周我就在这里写了一晚上东大四人组往事,直写到歌未尽、东方白。

        我人生的第一次通宵,就是和江雪一起:那是1994年6月17日凌晨2点,我们在江雪家看美国世界杯第一场比赛直播,芝加哥战士体育场,卫冕冠军德国队1:0玻利维亚。然后高老大意犹未尽,大家一起侃球到天明。

        此后,世界杯、欧洲杯、加上创办围墙杂志、生日欢聚等,通宵几乎成了东大四人组的青春标签之一。

        但今天,是我和茹钰两个人一起……又意味着什么?

        我吐了下舌头,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此时的感受:

        惊喜?温馨?甜蜜?还是若有所失?是的——通宵都没打通最后最重要的一关……我赶紧甩甩头,觉得这样想未免是对师傅的亵渎。

        师傅也在暗自感叹:自己前世做了什么好事,修来一个这么好的弟子。可即使这样,也很快要失去了……

        茹钰咬咬牙,突然非常认真地看着我:

        “天阔,很高兴能和你今晚坐在这里,也许,这是师傅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但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有人在编排我们……

        都这样了,我怕什么闲话?但你不一样啊,还要恋爱结婚,我不能连累你。当然,我还是你师傅,但工作以外……你明白吗?”

        其实,真正不明白的是女人:

        冰川纪都过去了,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凌?

        “啊……那些人也太无聊了吧!”女人认真的样子很好看,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悦耳,可惜说出的话……不是很中听啊。

        我其实惊喜多过气愤:咱跟师傅都理念先行了?

        那几时实操一下?

        我差点冲口而出:干脆,我们轰轰烈烈来一场吧,让他们做一回预言家。

        正好咱女单身男未婚,就来真格——东大游过来的小鳟鱼,才不管你央企大院那套自产自销的潜规则!

        如此,这个夜晚就不再有遗憾——成了最好的铺垫。

        可一想到小鳟鱼,即想到江雪,我顿时羞愧得不行:

        刚站起身想握着对面师傅的手,又僵在半空,只好缓缓地坐回来。

        茹钰摇摇头,深深地看着我,语气中的无奈溢于言表:“大厂水深。不是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看透的。今晚,你记住也好,最好——你忘掉。”

        敢情师傅把自己当天上的一片云了。我大笑:

        “搞半天,晚上隔两张桌子,白天就是楚河汉界啊!”

        我很男人地潇洒挥别彩云间,心里却在盘算,如何与时俱进,把鸿门宴一举改造成鸿门艳?

        投资上千万的偌大涂装线都可以改造不是吗?

        只要你想。明天会更好。不是吗?我们从小就会唱: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双手,让我拥抱你的梦。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

        茹钰脸色蓦地变了,心中隐隐作痛,却咬紧唇皮:

        “让我们,从今晚就开始——”

        我双手一摊,心里喟叹一声:

        看来,后天不明天晚上还得一个人看球赛了——

        我当然不是指真的一个人:

        单身公寓的哥们,很多估计都要搂着女朋友来最东头的大电视房看球赛,(一边看波,一边摸波)。恰逢周末,那个夜晚的主题,注定要一整夜“波浪起伏”……

        波澜起伏也就罢了,也是自然而然,但真正显示大楚诚意的,是球赛第二天清晨的拥抱,还有丰盛的早餐:

        对,日本风味的早餐;京都风味的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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