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背负的责任

　　叁一和伍七死后，久居阁更加冷清了。三生花不全，也不再是圣花，渐渐地成为了神族闭口不提的存在。肆九尚且年幼，尚不知发生了什么，深深的感受到神族得仇视与厌恶，她不由得后怕了。终日呆在石壁，不愿化形。但辰风不同，照常来久居阁坐坐，偶尔喝喝茶看看书，闭目休息。
　　他看书看的累了，便趴在桌上稍作休息，肆九忍不住化形走出来，她细看辰风眉眼，越看越欢喜，欢喜之余变出披风给他披上，辰风动了动，吓得她立马躲了起来。辰风睡眼惺忪，看到身上的披风，抬头看了眼石壁，然后留下一盏檀香，微笑离开。
　　他们从未正面打过招呼，也从来说过话，如此反复过了几百年。后肆九听说辰风为一女子下界，被神皇狠狠责罚，要知道神皇一向宝贝这个弟弟宝贝的紧，今日破例重罚，看来事情很严重，严重到触及神族底线。肆九心急如焚，化作人形跑了过去。她不管众神的阻拦，义无反顾冲到神殿扑在辰风身上，替他承受翎羽鞭，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疼得她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找死！”辰寒震怒，说着又是狠狠的一鞭。
　　辰风反身将肆九护在身下，无所畏惧，“要杀就杀我！”
　　辰寒收手看他们，讥讽肆九的愚蠢行为，道：“不过是不完整的三生花，要来何用？”
　　这句话深深的刺激了肆九，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从辰风身后走出来，不怕死的顶撞：“虽然我的力量不完整，但我的心是完完整整属于神君的！”
　　此话一出，气氛陡然一变。
　　“这是禁忌之恋！”千叶惊呼，不由的同情起三生花。叁一和肆九都爱上了不该爱的，唯一得到真爱的伍七，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神族当真冷漠无情至此？
　　千叶好奇的询问事情的结局，辰风神色复杂，沉闷没有说话。不知为何，千叶的脑海猛的浮现某个身影，她试探性的问：“环南岛的橙衣少女就是肆九吗？”
　　辰风无奈苦笑：“神族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动心，尤其神仆对主人不再忠诚。”
　　千叶扯了扯嘴角，嘲讽道：“忠诚？所谓的忠诚就是作为一枚棋子，必要的时刻去牺牲？”
　　辰风神色苍白，抿唇道：“我在哥哥下杀手前剥去肆九的神籍，将她逐出神界。”
　　“你既还了她自由之身，就不该干涉她的生活，困住她的行动。”
　　“肆九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她不懂事，我得懂。”顿了顿，悲凉道，“年幼不是犯错的理由，她需快快长大，才能明白世间险恶。”
　　肆九涉世未深，感情纯粹，思想单纯，若被小人加以利用，扣上不忠的帽子，辰风也无力回天。所以避免重蹈覆辙，他先下手为强，将肆九驱逐出境。然肆九终是年幼，不明白其中道理，倔强反抗，在下界日夜悲鸣，痛指神族的不公。辰风动怒，将她囚禁环南岛面壁思过。
　　千叶恍然大悟，敛了怒气，安抚道：“天不如愿，怪不得你。”
　　辰风苦笑，抬眼看向远处，似乎看到某个少女对他腼腆一笑，喊他“神君。”
　　当日，辰风与妖神汐月一战，因使用禁术而伤了元气，他跌跌撞撞回到神界，几乎魂归西天。
　　肆九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他的伤势，悲愤踩着浪花岛屿，道：“天命！神君危在旦夕，你若不让我见他，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天命惊恐，瞬闪奔来，急急问：“你所言当真？”
　　肆九挤出了个不知是笑还是苦的表情，道：“我该高兴还是该伤心？见他最后一面的理由竟然是他快死了，神君把我囚禁在环南岛上千年，时间长的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说着，两行眼泪掉了下来，“可是，时至今年，我依旧忘不了他……”
　　天命和肆九虽然相识已久，却没有什么交情。他授辰风之意看守肆九，说是看守，实则对她照顾有佳。不过天命心高气傲，言辞间总带着淡淡的讥讽，肆九也不在意，全当他毒舌，性子使然。
　　肆九离了辰风，性子越发反复无常，上一秒嘻嘻哈哈，下一秒晴转多云，对天命的讥讽，时而嘻哈打趣，时而泼辣低吼，她怒骂神族的无耻不公，天命则维护神族，反唇相讥，二人吵得面红耳赤，最后不欢而散。
　　平日里二人吵得不计其数，但从未像今日这般无助示软，天命心下一动，对肆九的话将信将疑，纠结之下，选择相信肆九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是真的呢？后果不堪设想！
　　“我且信你一回，至于后果，我一力承担。”
　　“不必，我犯的错我会承担后果，届时就说你被我相逼，才将我带回神界。”肆九决然拒绝天命的好意，催促道，“快带我去见神君！”
　　天命抿唇不语，风一般的速度将她带回神界。
　　彼时，辰风俯趴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的没有血色，他虚弱的闭着眼睛，缓缓呼吸。
　　肆九远远的站在身后，眸中含泪，咬唇不语。
　　昔日的意气风发竟变成现在的萎靡不振，她看了怎能不心疼难过？
　　辰风察觉到异样，抬眼看来。
　　四目交汇，恍如隔世。
　　肆九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琉璃色的眸子闪过惊讶，随后沉入寒冰，愠怒喊道：“天命！”
　　天命哆哆嗦嗦现身，他面无表情起身走来，肆九立刻站在天命身前，两手张开，以庇佑的姿势将他护在身后，然后抬眼对上愤怒的双眼，道：“不是天命的错，是我逼他带我来的！”
　　辰风怒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肆九自嘲一笑，目光灼灼，逼问道：“那我该去哪里？永无天日的环南岛？”她哈哈大笑三声，继续道，“神君，若我今日不来，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逃避我到什么时候？三年五载？十年八载？还是永不相见？”
　　抛出的一系列问题，都是她不甘下的逼问。
　　辰风皱了皱眉，显然对逼问有些不悦。
　　肆九知道自己的语气偏激了些，反倒先没了底气。她默默握紧双拳，缓和语气，道：“神君，今日前来，我愿贡献血肉之躯，延续您的命数……”话没说完，被辰风冷冷打断，“住口！肮脏之躯，难以下咽！”
　　肆九脸色一僵，苦笑一声，自嘲：“是啊，肆九心思不纯，哪里配神君饮食……”
　　“回去吧，别在自作主张出来，否则神族…”
　　一说神族肆九就来气，“神族神族，神君为什么事事都要提到神族！如果真是为了神族好，您更应该将我饮食！”
　　闻言，辰风的脸色更难看了，薄唇颤了颤，最后厉声喊道：“天命，将她带回去！”
　　“是！”
　　闻言，肆九急了，她挣扎着脱离天命的禁锢，“我不回去！不回去！”然而辰风已经不愿在听她多言了，转身就要离开，肆九一把甩开天命的手，跑到辰风的面前，急急道：“神君别走！我之前说的都是假的！假的！”她咬了咬下唇，扯起嘴角道：“我的心不属于你，真的不属于你！”生怕辰风不信，慌忙解释：“只要我的心不跳你就相信我对你不动心了，是吗？”说着，一把掏出自己的心脏递到辰风面前，“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我对你真的不曾心动……”
　　鲜血飞溅，灼红辰风和天命的双眼。
　　辰风震惊的望着嘴角含笑的人儿，突然间心慌了，训斥的话突然变成惊呼，“九儿！”
　　肆九虚弱一笑，轰然倒地。辰风手忙脚乱抱住坠落的身体，害怕了，他急急慌慌将肆九抱回久居阁，“九儿，你快回石壁……”
　　石壁有恢复元神之能。
　　肆九摇摇头表示拒绝，她有气无力道：“神君，肆九自知肮脏，不配也不敢肖想神君的垂爱，只是……”喉咙腥甜，咳了一身的血，“只是……咳咳……”
　　“我知道，我知道……”
　　辰风连连点头，眼中尽是焦急之色。
　　“不，你不知道……三生花因神族而生，也为神族而死……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咳咳……三生花的存在本来就是延续辰氏一族的血脉……纵使神君此生与肆九无缘，肆九也该为神君死……在此之前，肆九有个不情之请，求神君无论如何也要饮我鲜血……重振血脉……”
　　肆九断断续续的说着，眼睛渐渐开始焕然，她追逐了辰风几千年，世人辱她骂她欺她，她从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辰风的态度，可是他的态度告诉自己，她不配。肆九自嘲一笑，终于死了心。她望着辰风，释然道：“若有来世，不要在相见……”说完，手腕下沉，没了呼吸。
　　辰风一怔，神色有些恍惚，喃喃道：“若有来世……择个好人家嫁了罢……”
　　天命见肆九没了呼吸，顿时慌了：“神君！肆九她！”
　　“滚！”辰风低吼，吓得天命一颤，他不可思议的看了辰风一眼，连滚带爬滚了出去。
　　印象中，无论发生什么，辰风都是温文尔雅，态度谦和，今日这般失态爆粗口，可见肆九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天命走到门外，回头看了一眼，最终离去。
　　辰风勾起讥讽的笑，将心脏放进肆九体内，然后放置石壁前，石壁闪过一道白光，肆九化成原形三生花。辰风悲凉的咬着唇，一口一口吃掉鲜嫩的枝叶，待完全吃尽，三生花湮灭成灰。
　　伤口愈合，少年眼中的那道光，亦不复存在。
　　失去三生花的庇佑，石壁轰然坠落。
　　辰风那时候才知道，三生花并不是为了封印破矢之箭，而是为了延续辰氏一族的血脉。感知是单向的，所以他受了伤，肆九第一时间知道。
　　石壁上的石花支离破碎，辰风也曾试图修复石壁，可是没用。
　　三生花一旦死去，再不能复生吗？
　　听到这里，千叶控制不住想揍辰风的冲动，三生花也好，肆九也罢，都是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成了刀下魂。
　　“辰风，你就没想过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吗？如果神族真的要陨落，就算是你也阻止不了，更何况死了那么多无辜性命……肆九死了，你就不觉得遗憾吗？”
　　“什么是遗憾？我不过在履行义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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