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各位观众现在可以和我一起回忆一下,  ”易周诗循循善诱，“在此之前，无论是让人津津乐道的剑挑十二派,  还是对大周吏治影响深远的千里送孤女，亦或是那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举,  顾平生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裁决者的位置,  让只是把脓包挑破让真相大白,  让能做主也有资格做主的人……”】

        【易周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挑出了一个精准的词汇形容,  “这个人一般指的就是朝廷官员这一群体，也就是这些官员代行的朝廷权力来进行判决,  完成这项惩恶扬善事业的最后步骤。”】

        【“而回归大周之后的顾平生，在异族的风霜成长了，也在与不同国家以及大周各个阶层的人的交往中形成了独属于自己的思想理念。”】

        【“他所遇见的受害者无力解决的恶事,  背后往往有贪官污吏的放纵或者主谋者就是这些贪官污吏，所以他选择把自己的剑锋,  ”易周诗冷声道：“——对准了他们。”】

        洛川，皇城，宸宫。

        “胆大包天！”长公主站起身来，一甩衣袖,  怒极反笑：“顾平生他以为他自己是谁？轮得到他来管这些事情！”

        朝廷的人再不好,  也自有朝廷处置,  顾平生想越俎代庖,  无疑是对朝廷权威的挑战！

        而身为大周摄政长公主的武长安,  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种事情,  因为,  对朝廷权威的挑战，就是对她武长安的挑衅！

        “殿下息怒。”平婉儿知道长公主这是真动了怒，慌忙跪在地上请罪，“都是臣等失职，方才让顾平生出了这般心思。”

        “婉儿你起来，”长公主冷静下来，扶起平婉儿，“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嗔怪道：“你怎么老是这么爱往自己身上揽事儿？”

        “殿下宽宏大量，”平婉儿苦笑道：“但婉儿又怎能当无事发生？”

        “顾平生大约于天授十年冬回归大周，婉儿于天授十年春，也就是现在接下整顿吏治的担子，可整顿来整顿去，却没能交出一份令大周天下满意的答卷，婉儿如何能不自惭？”

        “自从这面云镜出现之后，我们的将来便定然与云镜显示的东西有所差距，且不提云镜里究竟是不是婉儿你接下了整顿吏治一事。”

        “就算是你接下了，”长公主漠然道：“本宫也从未期待你能把吏治整顿到没有一条蛀虫的地步。”

        “这并非是本宫不信任婉儿你的能力，只是婉儿你为官多年，理应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长公主的声音冰冷，带着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漠然与从容，“就算是神仙也免不了人情往来，就算是阎王判官也要吃香火，本宫如何能期待我麾下这些衣朱带紫的衮衮诸公，能不含一点私心呢？”

        “只是——”长公主冷声道：“这顾平生不能再放任下去了，着令梅花内卫，一旦在大周境内寻到顾平生的踪迹，用尽千般手段，也要把他请来宸宫做客！”

        “喏！”平婉儿恭声应是。

        大明宫里，小圣人的反应与长公主截然相反，他又是一拍案桌，惊喜道：“顾卿果然深得朕心，无疑你——”

        袁无疑的忍耐已经濒临极限，这是他第一次打断小圣人的话，“无疑必定竭尽全力，为圣人保下顾少侠的性命！”

        小圣人性情宽宏，并没有对袁无疑突如其来的打断起疑心，只见他摆摆手兴奋笑道：“不是这个，无疑，云镜里虽然说顾少侠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但并没有说他是在回归大周后立刻就死于非命。”

        他乐滋滋道：“所以朕是希望无疑你可以寻到顾少侠的踪迹，把他请到大明宫来，看了这么久的百家讲坛，朕着实希望能亲眼见一见顾少侠！”

        为什么在涉及到顾平生的事情上小圣人就这么敏锐？袁无疑按下心中的不解，恭恭敬敬地应道：“无疑谨遵陛下之令。”

        …………

        洛川，慕思原。

        “果然！”裴道生无比遗憾道：“顾少侠果然还是走了极端！”

        “妄图以一己之力替代朝廷，替代律法、替代神祇，成为所有朝廷命官的审判者！顾平生……唉！”

        他长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身为极可能被顾平生剑锋所指的朝廷命官中的一员，陈旻自然也是站在了裴道生的立场观点上。

        他望着陈云安，摇头叹息到：“云安，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坚持你之前的观点吗？”

        他讥讽道：“无论顾平生行此事的起因是什么？也无论他怀抱着怎样的初衷，当他做下这个决定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走上了偏激且自取灭亡的不归路。”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陈旻玩味了方才陈云安赋予顾平生的赞言，轻笑道：“纵使有心怜草木，亦要看怜的方式对不对啊！”

        陈旻说这话的时候，沈玉不由自主地看向陈云安，只有藏在沈玉脑海中的001知道，在这一刻，旅行者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云安为何不坚持？”陈云安一笑，没有半分犹豫，淡声道：“没有去试，又怎么能知道方法不对？”

        “至少顾平生有勇气去践行，光这一点，就胜过无数只会在口头上夸夸其谈的所谓英才！”

        “更何况，顾少侠此举，也未必没有用处！蚍蜉撼树，是可悲可叹，但顾少侠其人，怎么都不只是蚍蜉吧？”

        云镜里易周诗的话佐证了陈云安的观点。

        【“第三次离开洛川之后，他周游大周，行踪不定，辗转各地，在这期间，他以普世的道德标准去判断一个官员的善恶，若是善，那自然相安无事，”易周诗继续道：“若是恶，只是小恶的话，顾平生就会使出各种手段逼迫官员辞官，若是大恶，顾平生也不介意让自己的示不平染一染血。”】

        【“一时之间，由于惧怕顾平生的剑锋，大周天下的风气为之一清，据周人韩琬撰写的《御史台记》记载，大周天授十一年，御史台向各大州府派出一队又一队的监察御史暗中考察官僚作风，得到的答案竟是大周上下行为作风清廉忠正的朝廷命官占据大周朝廷的官吏队伍的百分之五十以上。”】

        【云镜上方汩汩冒出几行小字——】

        【韩琬一生的官途都在御史台打转，他的记载还是很有可信度的。】

        【呲——倒抽一口冷气，差距这么大，看来还是明晃晃的屠刀比较有威慑力。】

        【不懂就问，这个数据很了不起吗？我怎么感觉就一般般。】

        【这种数据要对比来看，如果从大唐开朝之初来看，这个数据确实有点拉垮，众所周知，任何一个朝代，最具生机，也是吏治最清明的时候往往就是开朝之初，因为那个时候百废待兴，臣民的心思纯粹，君主也往往是最英明最具权威的，等到后面，层层交错的利益集团连结起枝枝蔓蔓后，呵呵——】

        【这不对吧，天授年间，大周不也才传承两代吗？怎么不算开朝之初？】

        【前面怕不是九漏鱼吧，周是怎么代唐的不知道吗？这种改朝换代法和一步一步打天下能比吗？】

        【彻底崩塌后的重建，和上层权力斗争后取得的胜利区别确实很大！】

        【如果从大唐算起，按照历史规律，大周也确实到了该改革的时候了！】

        【易周诗苦笑道：“各位不要小看这个数据，要知道，天授十年，即轰动大周的江南贪腐案结案之后，武长安下了大力气去整顿吏治，在整顿完毕后，御史台同样做了这件事情，可那个时候得到的答案，竟然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

        从洛川宸宫到各地官衙，众多掌权者的脸色青青紫紫，几乎像是在同一时间被人当面打了一拳一样，尤其是即将开始整顿吏治一事的命令者长公主和实行者平婉儿，她们下了那么多的功夫去做这件事情，结果竟然还不如一介游侠长剑的威胁？

        宸宫里的长公主忽然笑了起来，笑了半天，她柔声询问平婉儿，“婉儿，你说，本宫是否太过仁慈了？”

        “他们不怕本宫举起的屠刀，却害怕顾平生的示不平？”她似笑非笑地感叹道：“难怪母皇驾崩之前反复叮嘱本宫要心狠，看来本宫心软的这件事，不仅母皇知晓，本宫手底下这些人，也再清楚不过了！”

        “殿下不是心软，只是慈悲而已。”平婉儿神情平静，诠释着一个事实。

        大周摄政长公主殿下心软，这种话说出去简直能让前朝那些余孽以及神龙政变中死在武长安手底下的那些人死不瞑目，但平婉儿却认为，比起武皇，长公主的心，确实温软多了。

        就比如小圣人，如果换做武皇陛下坐在长公主这个位置上，即使小圣人能苟全性命，也一定活得生不如死，哪里还能有现在的尊荣。

        但饶是以平婉儿八风不动的心性，听完易周诗的数据对比后也难免动怒，她冷声道：“那些不知好歹，不明殿下慈悲之辈，婉儿定会替殿下除之。”

        有平婉儿这句话在，可想而知，这次由平婉儿主导的吏治整顿，一定会比云镜里的严苛百倍。

        最重要的是，易周诗的话去除了平婉儿的最后一丝犹疑，既然要行吏治整顿之事，便不要怕举起屠刀，否则为朝官所笑就罢了，还会贻笑后世。

        ——让人嘲笑大周举朝之力的整顿，竟不如一介游侠的剑锋之威来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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