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天界旧事

　　“父亲，兰露来信了。”迹佑一身黑袍夜行衣，来到了南天宫的密室。

　　“读给我听听。”阴冷的声音响起，金碧辉煌的屋子立刻充满了地狱般的阴森。

　　“主公可安？

　　公主离宫前，有画一幅，然其并不知画中为何人，此期间，兰露于北天宫四处寻访，未见画中人身影，唯誊抄一份，谨以上报。

　　又，公主不知所踪久，主公有何规划？兰露必将依主公之言行事，无所不从。

　　兰露谨上，愿主安康”

　　“什么画？拿过来我瞧瞧。”那个身子挣扎着坐了起来。

　　“父亲原来已经恢复如斯了。”迹佑暗暗想着，却好像并没有他当初想象中的那般喜悦了。

　　绒芷的身影浮上心头，她的单纯的热烈的笑容，此刻看来却是那么地痛苦。

　　她在哭。

　　迹佑忍住心中所想，强作无所思绪般的把那幅画呈给了他的父亲。

　　画上，落着一个绝美而凄恻的女人，她看上去痛苦不堪，但又莫名的散发着圣洁的柔光来。

　　一挂琉璃蓝的耳坠在她的身侧颤抖，似乎在诉说着些什么。

　　砰的一声，老宫主的身躯像是被抽尽了所有力气一般倒了下去，他原本皮包骨的黑脸却在此时灰暗下去，像一块发霉的老馒头。

　　“菀……菀儿……”他的嘴唇嗫嚅着，看口型，只不断喃喃着这两个字。

　　“那个女人呢？那个和浅汀一同带来的女人呢？我要见她！我要见她！”突然，那个傀儡又扑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迹佑的衣领，剧烈摇晃着说。

　　“父亲！父亲！您冷静一点！您这副样子……是不可能见她的……”迹佑被他父亲这突如其来的力气给震惊了。他并不知道，那画中人是谁，又与他的父亲有什么渊源。

　　也对，南北天宫分裂之时，他尚未出生，待他长大之后，只从他人口中得知，那一战让天界动荡不堪，让父亲成了如今的模样，却并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何因。

　　那不仅仅是南北天宫共同的秘密，同时也是整个天界的耻辱。

　　当年，天魔大战，魔界惨败，魔后菀紫欲求他人代养其子，然后随夫自刎，奈何尚未有所行动，即被天界之人所俘虏。

　　当她被带到天界之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震惊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她，菀紫，作为天帝的养女，作为现北天宫主的妹妹，作为现今老南天宫主的未婚妻，却在天魔大战的一百年前莫名失踪了，没有人能够找到她的踪影。

　　为此，当时的天帝因无法向镇守天界南疆的重臣——也就是现今的老南天宫主西松——交代，只得隐瞒，望待时机成熟之时再告知真相。

　　然而，再没有时机纯熟的时候了。

　　天魔大战，天帝垂危，魔君战死，天界虽胜，但天魔毕竟两败俱伤，无人能掌理局势，唯求太子与重臣西松并肩同行，扛起天界混乱局势，避免内战与小人趁乱搅局事件的发生。

　　可当西松看见那个被俘虏来的女人时，一切就已经无可挽回。

　　他爱菀紫，何止千年。

　　是他，将在人间流离受伤的菀紫带到天界；是他，带着这个跌落人间的仙子四处游玩，陪她长大。

　　也是他，让当时的天帝看见了这个美丽的小仙子，并认她为养女——这是西松自认做过的，最最错误的事情。

　　天帝喜爱菀紫，本想让菀紫与当时的北疆大将，也是西松的兄弟般的好友——凌云结亲，好在他从中周旋，令天帝再三权衡，这才得到了这位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仙子。

　　西松与菀紫，终于定下婚约。

　　而此时，当菀紫带着孩子，作为来自魔界的俘虏，还是身为魔后的重要俘虏来到天界时，一切都乱了套。

　　当时的太子，也就是菀紫的哥哥，清黎，看见妹妹这副模样之后，震怒，于是他一气之下杀了菀紫——这当然也是众望所归，毕竟，无论如何，当年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菀紫，已经不复存在了，现今，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魔界的魔后。

　　西松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抽去了所有的灵魂，他跌坐在地，无助至极，欲哭无泪。

　　待他终于接受现实之时，他的未婚妻，魔界魔后菀紫，已然被清黎击倒在地，奄奄一息。

　　菀紫临死前，睁着那双灵动而凄恻的大眼睛，求他。

　　求他，不要让她的儿子和她共赴黄泉。

　　西松没有办法拒绝她哀求的眼神，更何况，这是她的遗愿。

　　他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了。

　　他违背了众仙的意愿，突破重围，带走了她的儿子，但是，他没能抢过菀紫的身躯——她化作了一阵轻烟。

　　这是一个仙子的最最惨烈的死法，魂飞魄散，再无踪迹。

　　可这件事，答应下来是多么的容易，而实现起来却是多么的困难。

　　那天晚上，一向自律甚严的西松却放浪不已，饮酒寻欢，以求快慰和遗忘。

　　正因那个荒唐的夜晚，才有了现今的迹佑——这是题外话了。

　　次日，天界召结反对的众仙讨伐重臣西松，命西松交出魔君之子，杀之以谢在天魔大战中死去的仙人，西松不从。

　　天帝失职遗落养女，徒留独独不知此事的镇守南天界的西松空守一纸婚约，憧憬着本就不存在的未来，而今，他们不但当着他的面杀了菀紫，还将魔界帮凶的罪名扣在了他的头上，就为将菀紫唯一的血脉断绝——虽然那也是魔君的孩子，他何尝不想杀之而后快，但是，一看到浅汀，他便会想起菀紫临终前的凄楚眼神。

　　他下不了手。

　　因为对菀紫最后的誓言，他也不能让别人下手。

　　于是，南疆重臣西松反叛，与天界为敌，终于导致天界分裂成南北两边，各自为政。

　　原天界天帝听闻此事，猝然病逝，叛贼西松，自立为南天宫主，而他亦在此战之中身受重伤，日渐衰微。

　　千年之后，南天界传丧，宫主离世，少宫主迹佑继位为新任南天宫主，掌管南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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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随着画像一齐涌上心头，南天宫老宫主那脆弱的身躯终于不堪重负，抓住迹佑的手突然松了，他僵硬的身躯直勾勾的向下倒去，唯留不知所措的迹佑无助的搀扶着他父亲的摇摇欲坠的身躯，慌乱的向其中注入这丝丝真气，以稳住他父亲的脆弱的心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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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稳住父亲的迹佑颤颤巍巍的走出密室，不久便有人来报，绒芷失踪，浅汀的房间是绒芷到过的最后的地方。

　　提审浅汀时，那个一向胆小的书童却出人意料的想隐瞒事实。

　　在吐真剂的作用下，那个倔强的混血儿终于还是老实交代了一切，却也不过是聊胜于无。

　　宁芷被人带走了。

　　谁？

　　一位法力高强的身穿深红色长袍的仙人。

　　他叫什么名字？

　　墨白。

　　带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墨白是哪里的人？北天宫？

　　不知道。

　　你之前见过他吗？

　　见过。

　　见过几次？

　　这是第二次。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在人间的时候。

　　在哪里见到的？

　　香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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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作用。

　　倒是那只叫小五的鹦鹉，整天说着：“我为你负责！我为你负责！我为你负责！”

　　谁为谁负责呢？是那个墨白为绒芷吗？还是浅汀为绒芷？还是绒芷为了谁？

　　迹佑看着在眼前乱飞乱晃的小五，若有所思着。

　　她，终于还是走了。迹佑想着。

　　也许，她这时离开，对她而言是最好的事情吧。

　　可是，对我呢？

　　迹佑的眉头纠结的更深了。

　　月正弯，钩子一般，将迹佑对绒芷所有的回忆，都残忍的从他心中勾了出来，赤裸裸的摊开在迹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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