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许知遥，你可别沦陷啊！（一）

从天海园回来，许知遥休整了一天，就找杨顾一问了盛怀远那事，杨顾一说确实有这事。

        两方接洽，直到前一天才签下合同。也就是他们和盛怀远吃完饭第二天，看来盛怀远的工作效率确实不赖。

        对于杨顾一而言，直播是一个他不了解行业，也是一种他试图理解的社会现象，消费主义如何席卷当下这个社会的每一个人，直播如何创造了惊人的消费量，这些都是杨顾一想要探究的。

        杨顾一见许知遥问起，以为她对做节目终于有了兴趣，也就重提让她进组的事，“你要不要试着跟一期节目，和你做线下差不多，就是多个人录像。”

        许知遥想了想，头一回答应了。

        “可以啊，你们节目火了我蹭蹭热度”，许知遥笑嘻嘻的应允，“不过我不做内容和制作了，我这次跟摄制吧。”

        “好啊，正好你跟着杨导学东西，发挥你的专业。”杨顾一欣喜说道，一会儿又想起来反问，“这事你怎么知道，我们节目组刚谈成，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消息？”

        许知遥把和盛怀远碰到的事大略说了一遍，当然，省去了她和章宛之八卦的那些事。杨顾一还感叹真巧，遂即又说道，“你别说，这个公子哥盛怀远挺出乎我意料的。”

        “怎么说？”

        “网传他花花公子，可是我和他谈合作的时候，感觉他非常稳重细谨，一点也不轻浮。”

        “那人能把轻浮写脸上，毕竟是在互联网时代大浪淘金的人，再说了，做事认真不代表禁欲啊，像你就长得像浪荡公子，你私生活不好着的嘛。”

        许知遥大概是被网上的文章带的有些偏见了，但总归也算没说错。

        “你这么说倒也是，就是他做事风格确实和传闻确实有些出入。”从辩证思维的角度来看，杨顾一也确实觉得如此，“他之前一直没答应这个项目，说是担心我们节目组对这个行业有偏见，对他们公司女主播提问太犀利，伤害艺人形象。”

        “他倒是挺护着女主播的”，许知遥调侃道，难怪那么多女主播和她传绯闻互动。

        “老板保护职工也很正常，何况这些都是和他创立公司打拼下来的大主播，作为一个资本家也该知道笼络人心。”

        许知遥想，也是。

        “不过他突然同意了，我也有些诧异。”

        “吃饭的时候听他说，他还在考虑这个项目，估计是考虑好了吧。”

        “我们近期马上就有一次跟拍采访，就在这周六。这个主播叫梦晩，周六有一个生日直播专场，附带有一些商务合作，我们会去拍一些她的工作视频，她下播之后会有跟拍，具体细节我让老杨和你对接，你就跟摄影师小马、小林一组。”杨顾一随口说了一些工作情况，许知遥认真听着。

        “好啊，录制期间我住老街书店，这样跑组方便。”

        “住我那也行，就是我工作时间长，可能影响你。”杨顾一说完又补充道：“你要不在市中心租一套房子？”

        “我外婆和奶奶知道我把老宅租出去又在附近租一个房子，那还不叨叨我？”许知遥连忙拒绝。

        “你奶奶她们还会提你爸妈的事？”

        “每年过年都提，我也一个人自在惯了，住郊区也不错。”

        老来丧子丧女，难免不是悲痛万分，当时两头的老人都几近奔溃，许知遥自己又何尝不是。

        只是辛苦支撑，安慰了两年，实在觉得压力过大，索性就把市中心的老宅租出去，搬到了郊区一个人呆着，只是偶尔才回家探望。

        对于当时的许知遥来说，失去最亲密的父母，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加上家庭氛围的压力，确实整个人都抑郁不已。

        当时虽然是一种逃避，但是确实有用。何况老宅，太容易触景伤情了。

        那时许知遥对外婆们的借口是，出租房子可以赚每个月的花销，自己暂时没有完成学业，很多地方需要花钱。虽然这是一个烂借口，但总算敷衍了过去。

        “可以理解。”杨顾一知道许知遥心里也不好受，也不再多说什么。

        记得第一次去许知遥家里的时候，那时候的许知遥还有些婴儿肥，稚气未脱、书卷气也浓，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活脱脱一个娇俏少女文青。

        那时候她可以为了几个冰淇凌甜筒就啪嗒啪嗒哭起来，杨顾一还是一个十足的愤怒青年，整日苦大愁深，碰到导师这么一个女儿也没办法，只能随着她一起开心。

        那时候，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许知遥还不是今日的许知遥，每次杨顾一去，她总是拿自己最喜欢的牛奶、巧克力出来给杨顾一，看着少女满心分享的眉眼，杨顾一这个整日苦闷的人难得吃了世上最甜的东西。

        当时他和学校相看两厌倦，大家都把他当怪人，可是到了导师家，见到许知遥，好像他就又变成一个正常的少年。许知遥那时候还有点话痨，每次抓着他聊新看的小说，喋喋不休没个完。

        不像现在，许知遥越发内敛，虽然性格还是很好，只是不那么跳脱了。

        “顾一，你在想什么呢？”许知遥喊了出神的杨顾一。

        杨顾一看了看眼前摆脱少女稚气又兼容一些女人味的许知遥，释然笑了笑，现在这样，也很好。“我只是突然觉得，你现在这样，也很好看。”

        许知遥无奈笑了笑，“你的彩虹屁素材库是从我爸那儿继承过来的是吗？干嘛突然说这个。”

        “不突然啊，就是每次看到你的脸还是会感叹一次，耐看。”

        温软又艳丽；明媚又清俊。

        许知遥无奈。

        当日，许知遥快速和摄制组对接了一些工作细节，许知遥刚入组，倒还不用承担那么多工作，只是做一些替补，慢慢熟悉。

        周六很快就到了，前期准备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那天下午两点，一行人都到了惠美公司大楼。

        惠美公司，就是盛怀远创立的。坐落在市中心地标建筑旁的一栋写字楼里，当然不是整栋楼，不过对于新人创业来说，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当天去的人不多，杨导只带了两个摄影师，许知遥在内两个助理，灯光道具，还有就是杨顾一了，拢共也不过10人。

        上午制作组已经先到梦晩的休息室做好了灯光场景布置，固定机位，下午做完剩下的准备工作，杨顾一作为主持人入场等梦晩来。

        两人在休息室拍了些素材，四点便暂停了。为了晚上的生日专场直播，梦晩还需要再一次确认直播细节，以及吃饭调整，重新做妆发，七点准时开播。

        所以，四点之后，杨导带着摄影师和许知遥拍梦晩的工作视频素材，许知遥则跟着杨导做一些要点记录。由于时间太紧，杨顾一没法跟采，以免干扰梦晩的工作节奏。

        梦晩也不愧是大热女主播，工作强度大但是承压能力强，做事认真耐心，跟拍素材的时候，许知遥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安排工作核对细节，心里不禁暗暗佩服。

        无论什么行业，做到顶端的那些人，定是人中翘楚。

        跟拍直到七点后，直播素材拍了一些，跟拍也就暂停一段落。许知遥和摄影师一起出了直播间，看到坐在大厅里的杨顾一，还有一旁西装革履的盛怀远。

        有一点难以想象，盛怀远穿西装打领带，是这样一派严肃的感觉，但又兼具很强的少年感。真是矛盾，啊不，真是很吸引人。

        许知遥想到了很久以前初中时读过的言情小说，那时候还流行画插图，总裁文里头的插图，就是盛怀远现在这幅样子。

        “知遥，老杨，来！”杨顾一朝几人招手，盛怀远的目光也随之看过来，俊秀的脸庞没有太大的表情，还是那样悠远的一个眼神。

        许知遥拎着包走过去，杨顾一站起来做介绍，盛怀远也随之起身，“这是惠美文化传媒公司的老板盛怀远先生”，“杨导，你之前见过了”。

        “杨导好”，盛怀远握手，两人说了几句场面话。

        “小马，小林，两大摄影师。”一一握手，互相寒暄。

        “这是许知遥，导演助理，你们之前好像认识。”

        盛怀远露出淡淡的笑意，对着许知遥点头示意，“又见面了”

        许知遥也微微一笑，“是啊，盛先生。”

        “今晚盛先生请我们组吃晚饭，时间还充裕，大家一起去吧。”杨顾一说道，众人热闹起来，都对盛怀远说着感谢的场面话。

        大家收拾了一番，驱车去吃饭的地点。

        盛怀远提前预定了地方，看来是早就打算请摄制组吃饭，倒是诚意很足。

        当时杨顾一和许知遥坐盛怀远的车，其余人跟在后面。三个人在车上也就闲聊起来，当然主要是盛怀远和杨顾一说话。

        “今天感觉怎么样，累不累？”杨顾一转过头来问许知遥。

        “还好，倒是觉得女主播真累，梦晩的工作强度大概是我的指数倍吧。”

        “梦晩确实颠覆了我对直播行业的印象，当然了，盛先生也是，你们公司从老板到员工，工作都非常认真细致。”杨顾一倒不是说场面话，是真心诚意夸赞。

        杨顾一虽然做了节目，但是她和许知遥都还留着读书时培养的一种懒散心态，工作再忙也不会把kpi打的太满。

        但是今天看了梦晩的工作节奏，几乎是连轴转。

        今天下播是12点后了，可是晚上还有一堆工作等着，第二天大早上又要早起。

        杨顾一怕是好多年没见过早晨的世界了。

        “梦晩是大主播，除了日常直播之外呢还有很多的商务合作，她做事比较完美主义，凡事亲力亲为，所以工作量比较大。”盛怀远在前头开着车解释道。

        新时代职业女性，令人倾佩啊。

        “见识到了吧，你以后别用老知识分子的眼光看新兴行业，也不是人人都能从前车马慢。”许知遥半调侃半认真的和杨顾一说道，因为杨顾一总是对价值问题充满怀疑。

        “我们知遥说的对，我反思。”杨顾一当然是从善如流开许知遥的玩笑咯。

        盛怀远冷不丁评论一句：“你们关系挺好的。”

        “知遥是我老师的女儿，我看着她长大的。”

        杨顾一这话许知遥听了不免笑出来。

        “杨顾一，我初一你大一，哪就谈得上你看着我长大，我还看着你长大呢！”

        两人不免口舌上纠缠几句，不过就是玩笑打闹，盛怀远专注开车，也不搭话。

        “盛先生，我们要去吃什么呀？”许知遥此时确确实是有些饿了，不免先问出口。

        “一家粤菜馆，里面的厨师长是香港人，据说以前是老饭店出来的，安排菜谱很有经验。”盛怀远清朗的声音从前座传过来。

        许知遥有时候觉得盛怀远真奇怪，长相又冷又暖这么矛盾也就算了，他的声音也是这样，有时候低有时候又听着奶奶的。

        听到是粤菜，许知遥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粤菜啊！”

        “怎么了？你不喜欢？”盛怀远的头微微转过来，许知遥看着他半盛侧颜，难辨神情，只能说：“也还好，粤菜也不错。”

        一旁的杨顾一看到了许知遥脸上明显的失落，笑着直言道：“知遥打小不爱吃甜味的菜肴，你别看她一副吃甜的长相，实际上嗜辣，除了水果甜点，她是一点甜也不喜欢的。什么火锅串串小龙虾，她倒是心心念念。”

        “我看你上次那么喜欢喝椰子鸡汤，我以为你喜欢吃甜，抱歉，搞错了。”

        “椰子鸡是例外，唯一例外，毕竟谁能拒绝鸡汤呢？”许知遥笑嘻嘻的补充。

        “或者换一家，附近也有别的，火锅好像也有的。”

        “不用，火锅我们人太多了，凑不了一桌，不方便。你别听杨顾一说，我没有那么挑食的，我都吃。”

        许知遥连忙出声拒绝，总不能因为自己这样一点小癖好把一个组的聚餐搞砸，盛怀远客气，她许知遥还是要有分寸的。

        一时之间，车厢里居然沉默了一会，许知遥正不好意思呢，又听到盛怀远接话：“那好吧，下次。”

        许知遥权当是甲乙方之间的客套之词，也就顺着答应下来。杨顾一倒是一旁看好戏，也不掺和。

        “盛先生和我们知遥挺有缘分，上次在舟庄能遇见一块吃饭，这次赶上知遥第一次跟组也一块吃饭。”杨顾一说着，若有所思的看着许知遥笑。

        要不是盛怀远还在，许知遥肯定得呛他，就你能叭叭。

        “是啊，上次许小姐帮了我们忙，这次又能合作”，盛怀远停了一会，“许小姐是第一次跟组嘛？”

        “是啊，之前都不愿意跟组的，说不想做节目。”杨顾一的笑意加深了。

        许知遥见状，连忙开始解释：“啊，对，之前刚从影视公司出来，还没想好下一步做什么，暂时想偷偷懒。”

        “那你以后会一直跟这个节目吗？”

        这倒是把许知遥问着了，显然她还没准备好一直跟节目组，一时倒不好回答：“我没想好，我这个人就是没目标，可能跟几次又回书店了吧。”

        “毕业是这样的，容易游移，总想做一个完美的决策。”

        这倒是说中了许知遥的心理，一方面许知遥确实缺乏人生大计，另一方面，许知遥总是想找一个自己不会后悔的决定，毕竟这是人生的第一枪，这都直接导致了许知遥的犹豫不决。

        “可是，你不是毕业就回国创业了么，很精准的选择了直播、短视频行业。”

        许知遥不免自然的说出了自己的焦虑。

        “每个人的节奏都不同，你要找到你自己的节奏，别人看似毫不犹豫的背后可能反复抉择了无数次。”

        许知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自己的节奏好像是永远比别人慢一些，想通一些事情也比别人慢。

        过一会又不免觉得有趣，你让一个富二代告诉你慢慢来，好像是不太合适，许知遥笑起来，“盛怀远，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是你是富二代啊，你当然可以慢慢找节奏啦！”

        盛怀远似乎是从前镜看到了许知遥明艳的笑颜，不可察觉的也笑了一下，带着一些嘲弄口吻逗了逗许知遥：“不过，我确实早就笃定自己想干嘛。”

        许知遥自然听懂了，长叹一声，害，自己确实哪里都比不过这个富二代，上帝不公平啊。

        过了几秒钟，却恍然想到，刚刚一时忘形，竟然直呼盛怀远大名了。

        糟了，都怪平时和章宛之八卦太多，每次都直呼盛怀远，搞得之前装的礼貌全白费了，而且，对方搞不好觉得自己很奇怪呢。

        一时心虚，不知到底该把这事当没发生。

        “抱歉，刚刚直呼你名字了，多有冒犯。”许知遥还是决定认怂。

        “没事，你以后就叫我盛怀远吧，盛先生听着，有点别扭。”盛怀远却不以为意。

        许知遥心虚的看了一点杨顾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和他怎么解释这种虽然还不太认识盛怀远但是已经通过八卦把他复盘了千百遍的这种脱口而出的熟稔。

        杨顾一却早已在一旁憋笑不语。

        “啊，行。你也遂了杨顾一的愿了，杨顾一就和一小女孩一样，什么都爱吃甜的。”许知遥憋着闷气，故意挤兑杨顾一，要不是他这盛嘴上了车非和人家叭叭，现在也不至于到这个场面。

        杨顾一笑出声来，“你可别冤枉我，小时候你的巧克力我不爱吃你硬塞的，我才没有你那种小女孩习惯。”

        呼，杨顾一，做完这个节目咋们就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

        许知遥在心里暗暗想，也不再继续开口说话。

        吃饭的地点离惠美公司很近，驱车也不过就是二十分钟。

        这家粤菜馆坐落在一栋旧大厦一楼，倒是很有古早酒楼的气派劲儿，不完全现代商场化。里头环境比较雅致，聚餐倒是合适，就是多少有些老派。

        大家一一落座，那位香港厨师长确实很有讲究，问了人员数量和口味、忌口，很快就安排出一个有凉菜有热菜有前菜有甜品的菜单来，免去一群人难以抉择的麻烦，众人不过在他的菜谱上添了一两个便下单了。

        对于一群众口难调的人来说，这样的点菜方式确实便利，毕竟许知遥就碰到过五个人吃不下一桌饭的尴尬局面。

        当晚由于盛怀远和许知遥两人都是新人，加上老杨这个领导，众人之间免不了要互相寒暄交际一番，晚上还有下半场录制以及驾车，无法喝酒。却也免不了以水代酒，推杯换盏。

        其实粤菜并不是甜，甜只是某种程度上含糊的说法。

        粤菜主要是吃的清淡，喜好食材的鲜味，加上确实有些甜味，所以给了人一种假象。当晚的菜确实不错，虽说不如川菜刺激够味，但是每道菜都能吃上几口。不过人多的宴席总是很难尽兴，大部分情况都是吃个半饱。

        当晚也是如此，杨顾一给许知遥盛了一大碗汤，极大的满足了许知遥的味蕾，之后的菜虽可口，但并不下饭，一顿饭吃下来，主食也并没有吃多少。众人聊的倒是十分欢乐，许知遥难的见到工作场上的盛怀远。

        原来他也会说客套话只是不过分，不让人觉得虚伪；他也会对人大笑，虽然还是有一贯的高冷；也会恭敬的和工作人员敬酒，对所有人表示尊重。某一瞬间你会觉得他离花边新闻中的意气风发呼风唤雨的创业富二代很远。

        甚至和第一次许知遥见到他时那种冷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很远，但是当他停下来一个人不说话的时候，所有的这些似乎又是真的，他依旧是不苟言笑的盛怀远。

        当晚吃完饭，已经是接近十点了。众人又驱车回了惠美公司，为梦晩下播后的下半场采访做准备，盛怀远据说是还有工作要处理，也就回了公司大楼。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许知遥陪着杨顾一他们继续在门外等梦晩，盛怀远则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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