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枷锁

接过红莲手里的食盒，小跑着传给杨柳，又回到原地，等着红莲递来的下一个食盒，不必许久，一个个经过我们手的食盒便都传到了湖畔的凉亭处

        今日永嘉公主的几位公子们在湖畔凉亭处小酌，我们担着这传递物件的差事，小跑来小跑去的，可比平日间都累些

        万里无云，正午的日头大得很，食盒全部传递完毕，红莲她们都往树荫下去了，我懒得走太远，便就近站在一旁的小树下

        杨柳小跑过来“好热，一会儿还有酒水点心之类的要传”

        轻柔婉转的歌声从湖面响起，循声而去，临岸的竹排上一女子正唱着小曲儿，她身后的船夫正撑着竹竿，让竹排沿着湖畔向右而行

        “阿绿”杨柳扯了扯我的衣裳，示意左手边“你瞧”

        转过目光，只见一个抱着长琴的女子正缓步而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人，师惠如？

        揉了揉眼睛，两人离我们越来越近，那跟在抱琴之人身后的女子，真是师惠如！

        她怎的这般憔悴，脸上毫无血色，人也十分削瘦单薄，眼神微微发直发愣，就好比一朵鲜艳的玉兰花被抽掉了生机，气息奄奄。

        抱琴的女子见我们在瞧她们，冲我们笑了笑，便继续往前而去

        “哇，这后面之人，瘦得只剩下骨头了罢？”杨柳在我耳旁嘀咕道“你瞧那衣裳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她这来一阵风，只怕都能倒下”

        抿了抿嘴，国公府的千金，东都有名的女子，成了这么个模样，永嘉公主能把这消息锁住多久！

        “这瘦得忒可怕了些罢”杨柳还在嘀咕“阿绿，你说她也是公主府里的侍女吗？还是外面的乐娘？”

        “我认识她，同我一起入公主府的”

        “啊，你认识的？可她方才似乎瞧都未曾瞧我们一眼呢，抱琴的姑娘倒是冲我们笑了笑”

        “还扎堆说起话来了？”管事的婆子匆匆走来“新的一轮菜色要准备上来了，还不赶紧的站回自己的位置”

        又是一轮小跑传递食盒，湖对岸的一众丫鬟排好之后，我们便放了歇息

        用了午膳，我们暂时不必过去，便窝在房间里休息

        “念兰姐，你可是离凉亭最近的，可有瞧见那些个公子长什么个模样？”红莲躺在床榻上，歪着头问道“我那可是离得最远，什么都瞧不见”

        “每年因着几位公子出的事儿也不少了，你还这般好奇，可是仔细着”秀青打趣道“不然，咱们窦妈妈都保不住你的”

        “呸呸呸，瞎说什么话，我这只是好奇罢了，又不是我怎么了，你倒是这般诅咒我，还是不是我的好姐妹？”红莲幽怨道

        “我这哪里是诅咒你，我这分明是提醒你罢了，不过，说真的，我亦是好奇得很，念兰姐，你站的地方可是近得很，别说你瞧不见几位公子长什么个模样，我们可是都不相信的”秀青看着崔念兰“念兰姐，说说嘛，咱们就在咱们自己的屋子里说，一定不会出去说的”

        崔念兰做着针线的手片刻都未曾停下，好容易憋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她们几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失落

        “出事了出事儿了，有人跳湖了！”

        不知是谁的话语，一时之间引出了无数人

        她们几个穿好鞋子的早已经夺门而出，我同红莲紧随其后

        一大群人被窦妈妈挡在了拱门外头“什么好瞧的热闹，可是嫌命活的忒长了些，一个个的争先恐后送死去？还不各自回你们的卧房去，若让我瞧见，没我的话，私自出去瞧热闹的，可怪不得我不留情面，赵婆子，辛婆子，你们两个在这里给我好好守着，瞧谁要出去，只管打回去！”

        众人悻悻而归，住我们前头些的几个年轻姑娘也不知道哪里搬了张高梯子，架在墙头，派了个人爬了上去

        “太远了，瞧不清楚呀”上头之人爬了下来“你们上去瞧瞧”

        打了个哈欠，回到卧房，躺在床上，水性好的婆子们都派过去了，便是跳湖，救个人应该也是容易的

        “人好像抬过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声

        又是她们一阵叽喳的讨论之声

        “真的真的，抬过来了”

        “快下来，别瞧了，一会儿若是被他们看到了，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窗外还在说这话，听着听着，我倒是睡了过去

        “阿绿！”

        睁开眼睛，见杨柳同我翻了个白眼“你可睡死去了，喊你半日了，快起身，有事儿要做了”

        揉了揉眼睛，跟着她们几人出门

        “窦妈妈，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我们在山上挖坑来做什么？”红莲疑问道

        窦妈妈看了看我，淡淡道“这坑是用来埋人的”

        我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

        “窦妈妈”红莲停下手里的动作，哆哆嗦嗦道“埋人？”

        “你们可知道，今日跳湖之人是谁？”窦妈妈见我们不语，继续道“她同阿绿犯了一样的错误被罚的，在这座府宅里，我们的命，只有公主娘娘能够做主，旁人或者自己是没办法做主的。公主娘娘不让她死去，她却是想着自尽，公主娘娘大怒，赐死了同她一齐当差之人，没有理由！”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窦妈妈，她可有事？”

        窦妈妈垂了垂眸“她无大碍”

        “可是，可是这跟她同当差的有甚关联，是她自己想不开罢”杨柳似乎想到了什么，颤抖着音道“窦妈妈，您的意思可是，若是阿绿有什么不测，或者是她怎么了，下一回躺在这里的便是我们几个？”

        窦妈妈眉头紧锁“她们今日的下场，便是以为自己同那跳湖的姑娘毫无关联，却要被牵连住！她们受人蛊惑挑拨，对那姑娘做了好些不该之事，我不想你们以后同她们一般下场，此刻我便将话说得清楚明白。你们几个同阿绿一齐，虽同为当差，实为看守，若是未曾将她看守住，便是你们的失职，你们必定要受处罚。而阿绿，你的命，由不得你自己，你行动做事不仅仅牵住的是你自己，更是她们的命！阿绿，你在这儿便好好的当差，莫要以高瞧低，而你几人，千万别瞧着一些明面的东西，或是自己一时糊涂，做了一些令阿绿难堪之事，若是阿绿有什么事儿，你们一定是脱不了干系的，你们永远不要站在对方的对立面，你们是一齐的，这一点，牢牢记下，死死的记住！我希望你们都好好活着，每一个人都好好活着，今日在这儿说的话语，此刻语毕，我便不会再认！”

        原来，我在这府邸，不止是粗使的丫鬟，还是一个上了四条人命枷锁的囚犯，只要我逃离，她们四人的命便会因我而飘逝。这可真是好法子，活着，好不好，辱不辱的便都是要受着，寻死，便是让四条人命陪着我，亦或是，她们死去。

        幸而窦妈妈心善，若非她亲自将这厉害关系说出来，等着她们几个听说了消息之后，自然气我不过，那时候，便是磨我了

        所以同师惠如一齐当差的那几个丫头，便是被放出的消息，说若是师惠如有什么事儿，她们几个难逃干系，这样的消息给蛊惑了，她们愤恨，这才对师惠如做了不好的事情。她们把师惠如折磨不成人形，管事不会不知，知而不管，故意让事态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然后师惠如恍惚自尽，可死的是那几个丫头，那师惠如醒来之后，知道有几人因此而死去，几条人命，她又是如何感受！？

        其实被折磨的还是师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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