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周寰定在原地看着走远的人，忽然笑了一下。

        哪怕宋莹跟自己说她早就厌了自己沉闷的性格也罢，亦或是说她突然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传言不想和她继续来往也行，给她一个理由，她自然有眼色主动疏远。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她抛出圈子之外。

        她最讨厌莫名其妙的冷战，既然她想要结束她们的友谊，那就成全她好了，强扭的瓜终究不甜，她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挽留。

        周寰撕开了包装袋，把冰棒塞进自己嘴里。冰棒离开冰箱已经有段时间，塑料包装上浸出了不少水珠，周寰甩了甩水珠，狠狠咬了一口碎冰，浓郁的草莓味瞬间充斥味蕾，许是太过冰凉，她动作有些僵硬，除了冰凉还是凉，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甜意了。

        孟复礼也注意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异样，但并未多说，只是耐心地站在原地，等着她一口一口将那支冰棒吃完。

        夏夜的校园里时不时传来阵阵蝉鸣，有风轻柔地吹动着衣角，棉质t恤微微摇摆着，消散着白昼残留的暑气。

        孟复礼朝她走去，目光在她略微泛红的唇角停留了片刻。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好。”

        最近几天镇上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但空气并不潮湿，无他，白日里气温太高，夜晚下的那些小雨还等不及集聚成水洼，就在地面蒸发殆尽，星星点点的雨滴解不了大地的干涸，反倒有些闷闷的，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偏偏学校还要求学生们要重视身体健康，于是连高三的学生也逃不了大课间跑操。

        天太热，虽然周寰今天穿了短袖和短裤，但还是觉得整个人就好似被摊开在一个巨大的火炉上一般，稍微一动就出汗，她有点不舒服，但跑操已经跑了一半，突然停下终归不好，于是咬牙坚持着继续跟着队伍跑，但脚步已经越来越沉重了，身形也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失力摔倒。

        宋莹在周寰身后跑着，隐约觉察出了周寰的异样，但她想到之前看到那两个人快乐交谈的模样，心里那股子别扭和莫名的气恼尚未消失，于是微微侧脸，只当做没看到。

        但下一秒，她因为刚才的分神犯了个错——刚刚跑操正好到跑道的弯道区域，周寰脚步略慢，她又无心注意脚下，于是不小心踉跄了一下，直接撞上了前面的人。

        周寰本就在卯足了一口气坚持跑着，突然被人撞上就失了平衡，整个人直接摔倒在跑道上起不来，甚至还被后面来不及停住脚步的同学踩了好几脚。

        “斯——”她疼得直抽气。

        宋莹想上前扶住周寰又不知道现在她们的关系这么僵合不合适，于是只能不知所措站在一旁。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周寰，我”

        她想要开口道歉，却被孟复礼意外打断。

        “怎么回事？”

        他过来之后看了一眼傻傻站在一旁的宋莹，目光不知为何有些幽深，看得宋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孟复礼本来就一直在队伍旁边跟着，看见有人摔倒立马就跑了过来，然后发现摔倒的这人竟然是周寰，赶紧把人半抱半拉地拖到了跑道外的草坪上。

        他低头查看了一下周寰的伤势，发现她手有些肿，膝盖刚刚直接摔倒在跑道上已经破皮，伤口周围更是渗出不少血来。

        “不小心被绊了一下。”

        周寰试探着想站起来，但孟复礼担心会让伤势加重，于是直接背对着她躬身弯下了腰。

        “上来，我背你去医务室看看。”

        周寰没再执拗，双手轻轻扶住他的两肩，小心翼翼地地覆上了他的背。

        孟复礼细心地避开她的膝盖托住她的小腿，轻轻把人往上颠了颠，走了几步道：“手环住我的脖子，安全点。”

        周寰低低应答，然后温顺地环住了他的脖颈，避免勒住他。

        俩人安稳地朝着医务室走去。

        宋莹重新跟上队伍跑着操，余光看见周寰两人从操场北边小门离开，脸色有点难看。

        她承认，除了座位的事情之外，她其实也不想看到周寰和孟复礼走得那么近。

        她确实觉得周寰是个很好的女孩，值得成为朋友，但前提是，她不会占据孟复礼的关注。

        是的，宋莹一开始对周寰那么热情，确实有帮助新同学熟悉环境的好心，但更多的还是希望能和孟复礼更近一点。

        她感觉的到孟复礼对周寰独一份的照顾，她想着如果她和周寰成为了好朋友，那她和孟复礼的关系，是不是也能更近一步呢？

        但是并没有。

        在她主动亲近周寰的那段时间里，孟复礼反而格外有分寸地不出现，他依旧和她保持着老同学的距离，甚至因为她和周寰要一起去食堂，连吃午饭都开始找孟抒怀一起了。

        她不知道她的这些小心思，孟复礼知道多少，但她一想到刚刚他看过来的眼神，脸色就有些发白。

        他一定觉得，她是故意绊倒周寰的了。

        校医室里，温柔的女医生检查了一下周寰的伤势，看着旁边长相俊秀的男生一脸紧张，有些好笑地开了口：

        “别担心，只是擦伤，拿点碘伏消消毒，包扎一下就好。”

        其实女生膝盖看着血迹斑斑，但其实只是轻微擦伤，并没有骨折扭伤什么的。

        刚刚男生急急忙忙背着女生过来满头大汗，神色都带了些凝重，她还以为是怎么了。

        又有几个学生进了医务室，看样子是中暑了，校医又叮嘱了几句最近注意膝盖不要碰到水，裤装要宽松避免摩擦膝盖后就让摆摆手，让两人离开了。

        两个人道完谢从医务室出来，孟复礼又弯下身要示意周寰上来，周寰想到刚刚医生的话，立马摆了摆手，有些羞赧道：“不用不用，又没有多严重，我能走的。”

        说完，她还伸了伸腿，示意自己真的没事。

        炽热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地香樟树叶在地面投射出影影绰绰的光影，孟复礼站在一片浮动的光影里，颈间细密的汗珠在周寰眼里都闪动着细碎的光。

        她听见他有些无奈地妥协——

        “膝盖疼了要跟我说。”

        “好。”

        孟复礼看她并无大碍也随她，只是回去的路上，步子放慢了不少。

        两个人一前一后刚进班坐下，上课铃就响了，巧合得好像算准了一样。

        物理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掏出了卷子。

        “这堂课我们来讲一下昨天小测的卷子”

        宋莹掏出了卷子，有些不受控制地转头朝周寰和孟复礼的位子上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上，周寰一到家，外婆听见了动静，手脚麻利地把菜都盛到盘子里往院里端，夏天屋里热，庭院里倒是凉风习习，祖孙俩一向喜欢在院里的葡萄架下吃晚饭。

        周家阿婆刚掀开门帘出来，就看见了周寰被包扎起来的膝盖，心疼极了。

        “这是怎么了，膝盖怎么受伤啊？”

        周寰低头看了看膝盖，白色纱布绕了一圈又一圈，加上回来的路上骑了一路自行车，膝盖和纱布摩擦之间透出了点点血迹，鼓鼓囊囊的，看着倒真有点吓人。

        她笑了笑，扶着外婆的肩让她宽心：“没什么大事，就是跑步的时候不小心绊倒，摔了一下。”

        外婆把盘子放在石桌上，拍了拍周寰的肩，“跑步小心点，摔了多疼啊。”

        周寰乖乖点头，她把书包随意放在一方的石凳上，起身准备和外婆一起去厨房端饭，却被摁住了。

        外婆一脸的不赞同，“乖乖坐下，都渗血了还来回动弹，我去找找家里的药箱，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周寰无奈，只得等在凉亭下。

        她刚坐下，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

        “圆圆，在家吗？”

        是孟复礼的声音。

        “在。”她起身，却发现孟复礼已经推门进来了。

        “别动，我带了药箱过来给你包扎一下。”

        刚才回来的路上，他就注意到周寰每到红灯停下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看一下自己的膝盖，估计是膝盖来回运动，摩擦得泛疼。

        这会儿细看，他才发现周寰腿上的纱布都已经渗出了不少血迹，混着碘伏的黄色，洇了一片。

        “没事儿”，周寰有点不好意思，“外婆去拿药箱了，我一会儿自己来吧。”

        孟复礼没说话，只是手上动作不停，已经把他带来的药箱打开了，药箱里绷带纱布医用胶带，还有碘伏和药品喷雾。

        男生在她身前半蹲下，眼神半是询问地朝她看了过来，她脸颊一热，点了点头，随之撇开了视线。

        孟复礼轻巧地解开一圈一圈的医用胶带，尽量动作轻柔以免碰到她伤处。纱布被整个拆开了来，露出里面的惨状。

        情况比孟复礼想象的还要更糟糕一些，伤口来回和纱布摩擦，不但没有愈合，反而渗出了不少血，刺眼的红与碘伏的黄混杂在一起，加上膝盖周围青紫的一片，直让人看得心惊。

        孟复礼皱了皱眉，抬头看了周寰一眼，也不知道回家的这一路，她是怎么忍的，他记得小时候的那个白团子妹妹时很娇气的，摔倒了都要大哭呼痛，非要人抱一抱哄一哄才肯罢休。

        她变得坚强了，但他并不觉得开心。

        孟复礼手上动作更轻了，小心翼翼地给周寰消了毒，重新换了药，又细心包扎好才起身。

        家里东西多，外婆又上了年纪，记性不大好，进屋翻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了药箱，刚出来就看见庭院里的孟家小子。

        孟复礼已经给周寰重新包扎好了，见到了外婆也笑着打了声招呼。

        周阿婆注意到了石桌上换下的纱布，点了点周寰的头，“这丫头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转头，又跟孟复礼道了谢，邀他一块留下吃晚饭。

        孟复礼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婉拒，临走，跟周寰说了声明天不要骑车了。

        “啊？”周寰没懂他意思。

        孟复礼下巴朝着换下来的那堆纱布抬了抬，提醒她今天骑车后的惨状。

        “这几天我骑车带你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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