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隔世论道

短暂又漫长的怔忪后，安平易与黎烨如梦初醒地起身，虽然略显忙乱，心中亦激起惊天浪涛，却是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古礼。

        “荼蘼前辈，有礼了。”

        道人身形化为数道清光，曲折落入花房，在二人身前凝练成躯，一身风姿猎猎，说不出的锦绣华彩。

        如此手段，又令他们心下惊愕，只是脸上没有表露出一点。

        “听我小师弟说，你们想见我。”荼蘼道人广袖一扫，大大方方落座，从茶几上翻起一只新杯，倒了半盏茶水，“有事吗？”

        陈天荒说的竟是真话！

        安平易额前滑过一滴冷汗，不动声色地抬手拭去，与黎烨对视一眼，小心地在另外两个空位上坐下。

        “前辈，我等方才言语无状，失礼了。”

        安平易也干脆，上来便为自己的话道歉，而后瞧着荼蘼道人神色淡淡，不辨喜怒，才又接着说。

        “望前辈知晓，我二人皆出身于太阴星古传承世家，家中藏有不少记录着古传承的典籍，只可惜空有理念，却无修行之法，只能艰难摸索，至今少有成果……惭愧。”

        黎烨也低下头去，面上隐有失落之色。

        安平易话讲得含蓄，但言外之意却非常清楚分明，一目了然。

        陈天荒心内暗笑，荼蘼道人也随之轻笑出声，茶杯底轻轻扣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原来是为这个。”

        他语气平和中带着恍然，让安平易和黎烨听出了希望。

        “前辈是愿意同我们讲解修炼之道？”黎烨的手指抠着桌角，小心翼翼地问。

        荼蘼道人长眉微挑，俊逸的面容因含着笑意而愈显风流：“我师门所传，虽然支系甚多，有道法佛法剑法，但其实系出本源，皆为一脉，如同一株参天大树旁支无数，究其根本也就一根主干。”

        “是。”

        两人安心听着，一个字也不敢漏，全都默背下来，越听越是心惊。

        “我说这些不是想要炫耀，我是要告诉你们，通天大道虽然本源如一，但道路条条，是需要自己悟的。没有悟性，说了你们也听不懂啊。”

        荼蘼道人好像诚心逗弄他们似的，到了关键处又不讲了，还用玩笑的语气挖苦他们，偏偏他们只能受着。

        黎烨微微笑道：“这……即便我们悟性不足，体会不到前辈所说的道，但我等记下之后回去悉心教导后辈，总有一二人能成。”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自认修行多年，在家族同辈之间也算佼佼者，绝不可能一点悟性都没有，因此话里话外都带有几分不以为然。

        荼蘼道人扬眉觑着他们，似笑非笑，没有一点高人架子地说：“行啊，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便遵循师门规矩，有教无类，同你们说上一说。能悟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了。”

        有教无类，好阔大的胸襟气魄！好狂妄的师门规矩！

        安平易与黎烨对视一眼，皆掩不住眸中的欣喜若狂，齐齐向荼蘼道人躬身一礼。

        “多谢前辈传法！”

        “诶，暂免吧，等你们确实有了收获再谢我不迟。”

        荼蘼道人摆摆手，饮了杯茶后端正有些散漫的坐姿，正正衣襟。

        他双眸陡然空茫无依，气势随之变得缥缈不定，整个人如同融入他背后那片漫无边际的星空里。

        “修炼之道，其必发于心迹，始于足下，明心见性，见妄窥实……”

        他开始讲道，于是天地震颤，宇宙动荡。

        群星中有辉光流彩犹如长练横空，一寸璀璨一寸暗淡，明暗交杂间生出光影之道，光与影的交替又成就世间诸般奇景，如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苍冥杳杳，无所起，无所终。

        陡然被点亮的宇宙尘埃仿佛星辉荟萃，它们凝聚成一团旋转的漩涡，永无止息地转动与变换着，明明自身光亮辉煌，却仍要吞噬周遭一切光线。

        正如荼蘼道人。

        他立身于此，于是厅堂明灿，众皆闪耀。

        听着那玄之又玄的道法，安平易和黎烨听懂了，又没有完全听懂。有些东西似曾相识，但细听又全然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不过，虽然道法深奥，却并非全然不通。

        他们原本就在古传承记录的道法中浸淫多年，从小研究到大，自然感触颇多。陈天荒这一番话，虽然大部分是他编造的台词，但其中杂糅了系统提供的正统修炼方法，确实有所谓的“道韵”存在。

        因有几句话正好触动了他们多年不解的困惑，就像凿开了泉眼，水流激石自成清溪，他们顿时如获甘霖，水到渠成地迈入了下一个境界。

        几乎是在荼蘼道人说完最后一句台词的刹那，黎烨身上率先泛起灿烂的光彩，紧接着安平易体内透出佛光，他们居然同时突破关隘。

        在蒙昧境界似懂非懂多年，一朝踏入崭新境界，两人只觉得对从前看过的所有的典籍都有了全新理解，并且额心发热，身体里有气流攒动——不用说，必是生出了灵力。

        啊这……这就突破了？他还没说真正的修炼方法呢！

        陈天荒有点傻眼，脸上却绷住了若无其事的高人风范，还能欣慰地笑一笑，说：“二位悟性不俗，这就迈进了修行第一关，明心。”

        沉浸于突破的飘飘欲仙之感中，安平易与黎烨原本有些眷恋和不可自拔，听到这话，当即如梦初醒地睁开双眼，心悦诚服地向他行了第三次礼。

        “多谢前辈解惑！”

        他们本来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位前辈一出手，直接让他们突破到了修行境界，正式踏上修炼的道路。

        这可是连临家那二位都没有达到的境界啊！人家随便几句指点就给了！

        不愧是荼蘼道人！不愧是神秘道统传人！

        安平易和黎烨对荼蘼道人再无怀疑，连带着对玄寂和陈天荒的来历也深信不疑。

        他们以自身的经历出发，坚信除了荼蘼道人所在的师门之外，绝不会再有人能培养出如此强大的存在！

        今天这一面，见得可太值了！

        “不谢，悟到了就是你们自己的。”荼蘼道人坦然接下他们的礼。

        两人的突破来得突然，反倒让陈天荒不好继续讲明确的修炼方法，不然就显得太掉价，没有逼格。

        所幸他还有一个可进可退的身份。

        “两位今日悟道，日后便可与我称一句道友了。”荼蘼道人潇洒起身，“你们刚刚进入明心境，根基不稳，回去要多调息，适应体内新出现的灵力，以及……灵台天眼。”

        他点了点额头，也不多解释，一步踱出，身形再次化为流光，携着外面的金色的尘埃漩涡一并离去。

        “具体的修行方法去寻小师弟吧，他初入门，师门修炼方法掌握得最多最全。来日有机会再同坐论道——”

        声音宏大，直接穿透真空传入花房，又经花房落入紫薇星，几乎整个星球的人都听到了这段没头没尾，却又令人浮想联翩的话语。

        街上行人止步，车流静止，短暂的静默后，世界再次喧嚣起来。

        “诶，这好像是荼蘼大佬的声音啊！不过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师弟？修炼方法？天哪，是我想的那种可能吗？”

        “我有点晕……这是要开启全民修炼时代了吗？”

        一时间甚嚣尘上，沸沸扬扬。

        宿舍里，陈天荒摘下头盔，将通讯器与头盔进行信息连接，导出一段视频——正是荼蘼道人与安平易、黎烨坐而论道的那段。

        “有系统帮忙录制游戏实况，连剪辑的功夫都省了！”

        陈天荒得意一笑，将视频上传到星辰网，然后火速把个人介绍和平台认证改成了“荼蘼道人与玄寂大师的小师弟”。

        认证火速审核通过，平台还给了个最高级的红v。

        陈天荒哼着歌，点开视频编辑页面，打上几行字。

        ——今日在二师兄身上放置一留影法术，无意中录下一段影像，谨以此自娱，师兄莫怪！

        简介编辑完成，陈天荒果断按下发布键，然后躺在床上，悠哉悠哉地哼起了歌。

        计划顺利进行，完美！

        ……

        陈天荒的视频甫一发出去，早已严阵以待的几十个官号瞬间转发，平台也立刻提供最好的广告位，一举将其顶上热门。

        于是这个“谨以自娱”的视频热度疯狂攀升，播放量暴涨，评论点赞转发以目不暇接的速度蹿升，不过短短半个小时，关于这个视频的讨论已经无处不在。

        ——我看到了什么？！荼蘼道人真的有一个小师弟？！我刚才不是幻听？！

        ——妈耶！荼蘼大佬随便点播几句，视频里的两人就突破了！小师弟你看我还有修炼的机会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也想被荼蘼大佬指点！我也想突破！我已经在蒙昧境界卡了很久了呜呜呜！求大佬再下一次凡吧！

        ——楼上惊现太阴星人！还是个高人气up主！据说太阴星全星修行，是真的吗？

        ——回复楼上，是这样没错，所以我们现在都馋哭了（抹泪）！

        ——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求大佬下凡指点迷津！

        ——大佬不愿意教没关系，小师弟你可以教啊！开直播吧！录屏也可以！你看你二师兄都说有教无类了！

        ——太阴星安家人发来贺电，谢谢前辈赐法！

        ——太阴星黎家人发来贺电，谢谢前辈赐法！

        ——太阴星……我为什么不是安家人或黎家人（暴风哭泣）！？

        ——大佬你不能厚此薄彼啊！看看孩子吧！

        视频一出，不止紫微星，其他星球的人顿时闹得沸沸扬扬。无数人在网络上联名上书，要求安家与黎家不能私吞修炼方法，必须上交国家，惠及全民。

        他们的核心诉求只有一个，修炼方法必须公开，没得商量！

        太阴星更是迎来了与淮南墓葬群发掘那年一样，甚至更大的震动，安家和黎家门口围满了访客，都是来找安平易与黎烨，问他们突破的感受的。

        两家人艰难地应付着来势汹汹的客人，痛并快乐着。

        “一番话，几句点拨，居然令他们直接突破了蒙昧之境。”

        临风弈托腮看着视频，一遍遍重放，虽然荼蘼道人的话对他也有醍醐灌顶之效，但他的境界依旧始终差了一点，迟迟不能进入道人所说的“明心境”。

        或许是积累不足，或许是因为荼蘼道人修的是道法，而非与他临家同源的剑术，所以差着一线。

        这一线要补上也简单——找到陈天荒，从他手中获取修炼之法。

        思及至此，临风弈唇角微扬，又有正当理由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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