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欺负回去（二更）

郑司业最近很勤勉，他几乎住在了国子监。

        毕竟，他是代祭酒了嘛，很快便会成为真正的祭酒，做做样子总是没错。

        自打萧清朗讥讽他没资格进入明辉堂后，他便在庄太傅面前软磨硬泡，庄太傅又在陛下面前替他美言，如今他在明辉堂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只不过，仅仅是外堂而已，内堂要等做了祭酒才有资格进去。

        郑司业站在内堂的大门前，目光充满了贪婪：“很快，本官就能搬进去了！”

        劳累了一整天，他有些饿了。

        他倒是想让人把吃的送过来，奈何外堂没有吃饭的地方，内堂才有。

        他只得走出明辉堂。

        门外的侍从走过来，问他道：“大人可是饿了，要回司业堂吃点东西吗？您想吃什么，小的去让人给您做。”

        自从前几日搬进明辉堂，郑司业就再也不愿回司业堂了，总感觉司业堂已经配不上他如今的身份。

        他摆摆手：“算了，我自己去外面找点吃的。”

        顺便醒醒神。

        快年关了，他还有一大堆的公文要处理呢。

        他可真是个勤勉的好官！

        郑司业自我感觉良好地出了国子监。

        因为他出去了，导致顾如佳翻墙来明辉堂揍他时扑了个空。

        顾如佳不知他还回不回来，正犹豫着是在这里等他，抑或是干脆出去找他，就听见一道十分轻微的呼吸声。

        这里藏了个人！

        难道是郑司业？

        那家伙躲起来了？

        黑衣顾如佳一手撑住桌子，英姿飒爽地跃了过去，从柱子后抓出一道人影。

        结果——

        “是你？”顾如佳抬起的小拳拳僵在半空。

        她立马将小拳拳放了下来，一本正经地盯着对方：“这么晚了，你不回家，来这里做什么？”

        萧清朗：“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顾如佳无言以对。

        更无言以对的是，她穿着黑衣，他也一身黑衣。

        二人的脑子里同时闪过一句话：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买了黑衣？！

        顾如佳前世喜欢花里胡哨的衣着，来这边后口味变了，她的衣裳多以青衣为主，萧清朗则是国子监的白色监服，或者平日里的蓝衣常服。

        总之，他俩的衣裳很少撞色。

        顾如佳：没想到头一次穿情侣装竟然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顾如佳正色道：“我先问的，你先说。”

        萧清朗面不改色：“我来见个人，顺便拿点东西。”

        顾如佳一本正经：“好巧，我也是。”

        ——一个放了学就回家的男人大半夜背着老婆来夫子办公的地方，有人信吗？

        ——呵，一个外头的小姑娘来国子监就有人信了？

        小俩口一脸严肃地看着对方，将睁眼说瞎话诠释到了极致。

        萧清朗张了张嘴。

        “有人来了！”顾如佳突然抬手捂住他的嘴，警惕地蹙了蹙眉。

        萧清朗被她柔软的小手捂着，就快要呼不过气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顾如佳食指放在唇瓣上：“嘘——”

        萧清朗指了指她的手。

        你捂我的嘴就够了，干嘛连鼻子也一起捂上？

        呼不过气啦！

        “哦，对不起啊。”顾如佳拿开手，与他一道躲在了柱子后。

        顾如佳心里想的是，如果来的是郑司业，那就先把相公一掌劈晕，把郑司业收拾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然后再把自家相公背回去。

        可惜来的并不是郑司业。

        是李司业。

        他是副司业，地位比郑司业略低。

        他是个正直的好官。

        萧清朗不想伤害他。

        顾如佳也无意伤害名单之外的人。

        二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大人，这么晚了，您还是明天再来吧。”

        “那怎么行？我有十分紧急的事禀报郑司业，等到明天兴许就来不及了，若是出了事你们担责吗？”

        听他这么说，两名侍从不敢阻拦，放着他进了明辉堂。

        明辉堂是一直都有人把守的，顾如佳能进来是因为她前世是特工啊，这种事简直不要干得太多，可萧清朗是怎么混进来的？

        顾如佳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萧清朗装作没看见她的小眼神。

        李司业进了明辉堂的外堂：“你们去下头守着吧，别叫人擅自闯入，我在这里等郑司业就好。”

        李司业在国子监的风评极好，是个正直的老实人，二人不疑有他，匆忙下去把守大门了。

        萧清朗与顾如佳起先真以为他是来找郑司业的，哪里料到两个侍从刚走，李司业后脚便在明辉堂里翻找了起来。

        这里是外堂，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他鬼鬼祟祟地翻找着，速度很快。

        顾如佳不明所以。

        萧清朗却隐隐猜出了什么。

        李司业找着找着，就来到了第三排的书架前。

        右手边便是萧清朗与顾如佳藏身的柱子。

        二人屏住了呼吸，将身形努力往后压缩。

        身后便是墙壁，退不了太多，二人面对面地站着，太近了，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柱子的厚度只有一尺，也是这时候，萧清朗才发现顾如佳又长身子了。

        顾如佳长高了，但由于他也在长个子，身高上没太大感觉，可她的女子身姿……

        萧清朗努力不让自己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

        顾如佳也尽量将自己贴在身后的墙壁上。

        “没有吗？不会啊……”李司业越找越靠近柱子。

        萧清朗的衣裳露出了柱子外。

        顾如佳探出手，打算将他搂过来，萧清朗却先她一步伸出手，抱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一个旋身，换自己贴上了冷冰冰的墙壁。

        他将她柔软的小身子扣进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

        顾如佳都没料到他这么猛。

        他的胸口滚烫，胸膛充满了力量。

        顾如佳：这家伙不仅背着我买黑衣，还背着我锻炼小胸肌！

        他的胸膛很硬，相对的，她的身子却很柔软。

        他的血气涌上了头顶。

        然后——

        李司业焦灼道：“不应该呀，他把月考的试卷放哪儿了？”

        眼看着李司业找完了这排书架，就要路过柱子去翻找下一排的书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李司业手一抖，胡乱将翻乱的书卷塞回书架，神色匆忙地来到大堂中央，理了理衣襟，做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郑司业进了大堂，狐疑地看了李司业一眼：“听说李司业找本官有急事？”

        李司业故作镇定道：“是这样的，明天率性堂有骑射课，听说前几日女学上骑射课，摔伤了不少学生，我在想咱们是不是把骑射课暂时取消？”

        “这就是你说的急事？”郑司业不耐地皱了皱眉，“取消就取消，以后这种小事自己决断就好，不必来问我！”

        “是！”李司业拱了拱手。

        “还有事？”郑司业问。

        李司业余光瞟了眼没找完的书架，垂眸道：“没了，下官告退。”

        二人同为司业，尽管有正副之分，可也不必自称下官。

        这是因为自己是代祭酒了。

        郑司业对这句下官很受用，脸色缓和了些，道：“算了算了，时辰不早了，本官也回去了，一起吧。”

        “大人，请。”李司业行礼。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明辉堂。

        这时候追出去揍他，李司业就满嘴说不清了。

        顾如佳这会儿其实猜到李司业为何来找月考试卷了，他也怀疑萧清朗的成绩有猫腻，他想帮萧清朗澄清。

        是个好人。

        不能连累他。

        顾如佳决定，下次再揍姓郑的。

        二人还维持着刚刚的距离，心都仿佛跳在了一起。

        萧清朗心跳得比较快，顾如佳眼馋他美貌，内心却比较平静。

        毕竟看美人嘛，大大方方看，她又不害羞！

        “那个……”萧清朗清了清嗓子。

        顾如佳会意，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明辉堂内的灯在两位司业大人离开前便熄灭了，却有稀薄的月光透进来，落在萧清朗的俊脸上。

        萧清朗有些尴尬。

        顾如佳扫了他一眼，淡定地说道：“我明白的，男人的正常反应，你不用不好意思。”

        萧清朗：“……”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顾如佳转身往外走，想到了什么，她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回家自我纾解下。”

        萧清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就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顾如佳来到一幅画前，掀开画，叩了叩画后的墙壁，墙壁忽然开了，露出一个暗格，里头有一套试卷，正是李司业要找的月考试卷。

        顾如佳：“果然在这里！”

        萧清朗：“你怎么知道？”

        方才萧清朗靠着墙壁，视线之处只有顾如佳，而顾如佳却只用歪歪头便能看见大堂内的场景。

        郑司业进来时，第一眼就是在看这幅画。

        所以顾如佳猜测画的后面一定有什么。

        “你也是来找这个的吧？”顾如佳问。

        “还有别的。”萧清朗说着，来到最后一排书架前，轻轻一推，书架开了，里头竟然是一个密室。

        萧清朗进密室找了一本册子出来。

        “是什么？”顾如佳问。

        萧清朗把册子给她看。

        顾如佳看完，嘴角一抽，狠还是你狠。

        “走了。”萧清朗说。

        门锁住了，顾如佳本打算撬门，就见萧清朗推开了另一间密室，带着她从这里走出了国子监。

        顾如佳目瞪口呆，原来还有密道啊，这家伙怎么对国子监这么了解？

        虽然没揍到郑司业，可他们拿到了让郑司业脱一层皮的证据，也算是收获颇丰了。

        二人回到家，家人都睡下了，萧清朗临出发前将小净空抱去了顾琰的屋子，这会儿才把熟睡的小净空抱回来。

        他快速洗了个澡，出来倒水时碰到顾如佳。

        顾如佳唔了一声：“这么快。”

        我就洗个澡怎么不快了？

        但很快，意识到这个快是指什么快后，萧清朗整个人都不好了！

        ……

        接下来的几日，国子监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率性堂月考的试卷泄露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萧清朗的考卷，这种考卷若是倒数，那率性堂没人不是倒数了。

        试卷是郑司业批改的，很明显，他在恶意针对萧清朗。

        第二件事是郑司业几年前与人结党营私的账本在国子监流传开了。

        国子监里贵族公子多，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有拥护郑司业的，也有刚正不阿的。

        账本很快就传到了陛下的手里。

        陛下雷霆大怒，将郑司业叫来御书房，狠狠地痛斥了一顿。

        庄太傅也在场。

        郑司业是庄太傅阵营的人，庄太傅自然要保他，可证据确凿，保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出宫后，庄太傅恨铁不成钢地问道：“怎么回事？这种东西不是早让你销毁了吗？你怎么还留着？”

        郑司业委屈道：“我……我大概是销毁的时候漏掉了，恰巧漏了这一本……让什么人给捡去了……”

        庄太傅道：“那怎么现在才抖出来？你想想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没有啊，我就……”

        “就怎么？”

        郑司业支支吾吾地将针对萧清朗的事儿说了：“……他只是一个小县城的穷书生，谈不上得罪的！”

        对方比自己身份高，才叫得罪。

        萧清朗这种小角色，充其量只能叫欺负！

        郑司业面色一变：“难道是这小子？”

        庄太傅淡道：“一个乡下的穷小子还没这能耐，多半是有人不愿意看到老夫的人坐上国子监祭酒之位，所以才在紧要关头拆了老夫的台。”

        郑司业怔怔道：“会是……谁？”

        庄太傅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望着宣平侯府的方向，冷笑道：“普天之下，敢这么与老夫作对的，除了那一位，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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