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保温壶

接下来一连几天梁时被以各种理由和叶其明“碰巧”遇见，清早上班傍晚下班，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比如同乘电梯，同时出现在停车场，再同时出来，像是单纯在刷着存在感。

        梁时回家后不到半小时房门被敲响，叶其明拎着保温壶站在门口，身姿欣长，温和漂亮。他将保温壶提到眼前，对梁时说:“我新熬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梁时刚洗完澡穿着背心，毛巾还在脖颈挂着，露出精瘦的身形，胳膊上肌肉线条明显，却并不强硬。他偏头撩起毛巾擦着鬓角，侧脸下颌连着脖颈形成一道利落的线条，探入形状清晰的锁骨，毫无知觉的将要害暴露在叶其明眼中。

        叶其明眼神暗了暗，勾起的嘴角更显昳丽，“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梁时将毛巾绕在手腕上，将叶其明从头到脚扫了眼，他忽而一笑，斜倚在门框上，摆出谈论的姿势:“叶其明，你是不是很闲？”

        叶其明:“唔，我以为你还记得的。”

        梁时:“……”

        叶其明：“没关系，我不介意你过来试试。”

        梁时：“……我怕回去要添点醋，太齁了不健康。”

        叶其明点头，梁时说什么都是对的。

        屋子里的灯光从梁时背后泻出，照在叶其明脸上，他面容如玉，眉眼清润透彻，他笑着说着正经的回答：“你知道的，瑞和总部在京市，这边分部是李孟两位叔叔负责的，我来这边提的名是“学习”，两位叔叔虽然每天会让我处理一些文件，但时间还是挺多的。”

        其实并不止处理文件等，瑞和这边负责人变成了他，李孟两位经理即将被调回京市总部，他很忙，事情很多，不过这话不能对梁时说。

        梁时目光落在叶其明脚边，休闲长裤衬得他腿长且直，即使不看也占据着很大一部分视线。梁时随意地“嗯”了一声，他是在讽刺叶其明的行为，这人却给他解释了一堆有的没的。

        梁时掏出手机看时间，头也没抬，“我还有事，你先忙。”说着站直了身体。

        叶其明上前一步，梁时和他之间距离骤然缩短，不过半臂，安静的楼道内呼吸可闻。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叶其明说。

        梁时神色厌怠，撩着眼皮看向叶其明鼻梁，大约是觉得这人有些不知好歹了。扯扯嘴角，说着上一个问题答案，“进来了就不走的那种？”

        梁时在和叶其明开玩笑，但他的表情太平静了，将这句话原本的调笑愣是变成了平静讽刺的语调，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又或许这就是他本意。

        叶其明的心却狠狠跳了两下，他是第一次听见梁时这样说话，性感的要命。喉结滚了滚，叶其明装听不懂，低声道:“你赶我我也不走。”

        梁时轻“嗤”一声，不和他贫，他后退一步把着屋门，瞥一眼叶其明和他的壶，“不尝，没兴趣。”说着屋门即将在叶其明面前关上——

        叶其明直接将胳膊塞进了屋内。

        梁时动作一顿，叶其明挤了进来。

        他确实很邪恶卑鄙，除非深仇大恨，任何一人这样做房主人都不可能再狠劲关门了。

        叶其明又很有自知之明，他站在玄关处将保温壶放在鞋柜上对，梁时粲然一笑，说：“我确实想进去，而且是一辈子不出来的那种。”边说着迅速退到了门边。

        “啪”的一声梁时的家门在他面前被关上，叶其明低着脑袋摇了摇。

        好歹没直接给仍出来，应该是被他最后一句话给气到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叶其明回身一看，是住在梁时对面的邻居。

        宋柚对他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用手往里推着她新买的柯基的脑袋，边维持着被抓包的尴尬表情。她能说她就是单纯看热闹吗？不能。

        叶其明对她点点头，道了声:“你好。”

        宋柚忙点头，说着“你好”将门关上了。那两人绝对有故事，凭她有着一双善于发现故事并运用进小说里的火眼金睛！

        梁时对面前的蓝色保温壶看了一会，毫不意外地在提手下面找到一张纸条——“我记得奶奶以前也做过这种汤，你可以试试！”后面跟着一个笑脸。

        梁时将它拎起走向厨房，大理石铺就的洁白灶台上放着两个和他拎着的这个一模一样的保温壶，梁时将它放进去，三个成一排，挺整齐。

        是叶其明前两次放门口的，他敲完门迅速离开，梁时出来时门口只剩保温壶。第一次梁时当没看见在外面一直放着，第二次被宋柚看见，他只能将两个小蓝桶带进屋里。

        第三次，桶在人也在，还被亲手“送”了进来。

        万一有一天他没钱了说不定可以去卖保温壶，质量不错，大小合适，虽然效果没试过。

        梁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走向书房不再看它。他连续三天在画着一副酒店设计图，对方公司对很多布置的要求很是精准严格，他很忙，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叶其明刚走到家门口手机响起，他拿出看了看，是程江。叶其明刚接通电话程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低沉沙哑，叶其明甚至听见了那边打火机齿轮被不停转动产生火焰的“嗤嗤”声响：“叶其明，我想起了一件高三时候的事。”

        叶其明插钥匙的手一顿，问道:“你现在在哪？”

        程江对他说了一个地址，叶其明拔下钥匙匆忙塞进衣兜转身朝电梯大步走去，步伐急促，背影慌张。

        第二天清晨梁时在等电梯，厢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梁时挑了挑眉，不大的轿厢只有他一个人。到17楼时电梯停住，梁时侧身往旁边站，进来了抱着皮球的四个小朋友。看见电梯里面有人瞬间停止了叽叽喳喳，他们对视一眼，齐声对梁时说了句“叔叔早上好！”

        梁时被这么严肃正经的氛围逗笑了，弓下腰和小朋友们视线齐平，也说了句“早上好啊小朋友们。”他们在电梯中见过很多次了，显然认识梁时。

        有一个小男孩害羞地看了眼梁时，磨蹭到梁时腿边，声音小小，怯生生地说:“叔叔你今天还要去工作吗？”

        “是的，叔叔要去工作。”

        那些小朋友们看着梁时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同情，那个小男孩抬头疑惑的问道：“可是今天都星期六了，老板不给你们放假吗？”

        梁时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小孩的脸瞬间更红了。

        “因为叔叔的‘作业’没有完成，所以老板不给我放假。”

        小男孩苦了苦脸，难过地看着梁时。

        陆陆续续又上来几个人，听见梁时这么回答对他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一楼到了，他们又一齐对梁时说再见，跑向了单元楼大门。只有和梁时说话的小男孩停在了在外面歪着脑袋看向梁时，电梯即将关闭，梁时伸手挡了一下，对小男孩解释道：“叔叔的车停在下面，去玩吧，你的朋友们在等着你。”

        小孩子的情绪很简单，他们会高兴是因为今天是周末，不用去上学；他们会开心是因为可以在外面玩很长时间，和小伙伴一起踢足球；他们又会忽然难过，是因为听见大人们说周末还要去上班交“作业”，从而没有玩耍的时间。

        很纯粹，梁时很喜欢他们。

        负一层电梯门打开，梁时走向自己的停车位，到跟前时脚步一顿，面前是早上没有出现在电梯里的人。

        叶其明穿着昨天的衣服背靠梁时的车坐在地上，他仰着头，面色苍白，闭着眼睛。空间中回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叶其明睫毛颤了颤，睁眼看着来人。

        梁时停在距离他两步位置安静地和他对视，不远不近，可进可退。

        ……

        梁时轻蹙起眉，“我要上班，你——”

        他话音未落便被叶其明打断，“梁时……对不起……”叶其明对他道歉，声音沙哑。

        有汽车从他们身边掠过，轮胎摩擦地面声音响起，他们身边的空间却更显阴凉。

        梁时不明所以，难不成他做的汤有问题？但他并没有尝试过。

        梁时:“……不用。”

        叶其明双目通红，他望向梁时的双眼中满是沉重和痛苦。

        叶其明红着眼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向前走了一步，长时间保持着不变的姿势，在他抬脚时骤然一阵酸麻袭来，他身形晃了晃，又说了一次:“梁时，对不起。”

        是我的问题，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一切都会按照我设想的发生，丝毫不曾告知过你。

        是我先说的在一起，却是我先说的分手，甚至还往你身上插了一刀，我的不知情成了最锋利的那一把刀。

        明明……我是那么的喜欢你……可到头来，你当年经历的一切我都不曾知晓。

        甚至回国看见你对别的人在笑，我还在怪你。

        叶其明捂住眼，泪水却还是将他指缝浸湿，流了下来。他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心脏发疼的感觉，似是在惩罚着主人，一下一下，如削骨割肉。

        所有的相识相知相爱相逢，他爱梁时，他又恨梁时，到头来这恨竟是他自己赋予自身的。

        他是应该恨他的。

        叶其明骤然伸手抱住他，将额头抵在梁时身上，他声音很闷很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不住的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梁时:“……”

        他什么都没做，就只说了几个字。

        梁时忽然发现抱着他的身体在颤抖，抬起的手停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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