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叶父

一路上梁时按照叶其明给的位置导航开车到京市，他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梁时却能知道他的紧张，叶其明一直望着窗外，索性相邻省市，不过五个多小时车程。

        叶其明家住的是别墅区，幢幢小楼鳞次栉比，长街相隔，叶其明对门卫出示了身份说明，梁时将车开到他家门口。

        汽车熄灭，梁时侧头看他，叶其明目光直直的看着客厅玻璃，伸手胡乱摸到了梁时腿上，梁时按住他的手，温温柔柔地笑了声说:“总不能把我赶出来啊，别担心，进去吧。”

        叶其明出发前给叶父发了条消息，说了声会和梁时一起过来，叶父什么也没回，双方都知道这件事是一种必然了。

        听到梁时这么说，叶其明眨了眨眼，将梁时的手拉到眼前碰了碰额头，说:“赶出来你就去找个酒店住着，来之前没想到这边温度这么低。”

        他轻声道:“快下雪了。”

        梁时薅了一把他后脑头发，“我以为你会说跟我一起走，来一场冷风中的私奔。”他说，嗓音带笑，轻柔的开着玩笑。

        叶其明摇摇头，“这不行，冻你可以，我不能够。”

        梁时哼笑一声，“心思挺毒啊。”

        叶其明对他笑了笑，僵着的眼神缓了过来，他揉了把脸，说:“走吧。”

        两人提了东西刚走进院子家门便被打开，是从里面开的，叶其明第一反应是转头看了眼车库方向，里面停着一辆车，是他之前见过的，叶父经常坐的那辆。

        身形笔直穿着闲适衣物，头发向后梳起戴着眼镜的男人看过来，一张和叶其明三四分像的脸上冷静严肃，他瞥了一眼梁时，见叶其明看向另一边，冷声道:“在外面这么长时间不进屋做什么？!”说完便转身向里面走去。

        叶其明轻哼一声，对梁时说:“看吧，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别生气。”

        梁时笑了笑，摇了摇头，和叶其明一起走过去，叶父已经坐在沙发上了，阿姨端着茶水过来，对叶其明轻声叫了声其明，又对梁时说了句先生好。

        叶其明对她笑了一下，和梁时站在了叶父面前，梁时上前一步，说:“叔叔好，我是梁时，听其明说您喜欢普洱茶，”他打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将茶饼拖在手上，“这是我托朋友找的，您可以试试。”

        其明其明!叫的可真亲近!叶父脸上神情更冷了，梁时笑了笑，按照先前的腹稿接着说了下去，“第一次来，准备的仓促，带着东西如果不合心意，您谅解。”

        叶其明倒是直接坐在了叶父对面，喝了口水，接过梁时的话说:“听程江说您身体不舒服，我回来看看，去医院检查了么？”

        叶父这才对梁时点点头，说:“客气了，坐，”他揉了揉太阳穴，说:“去过了，老了而已。”

        叶其明点头，叶父对阿姨说可以上菜了。

        这一顿饭吃得很是寂静，桌上偶尔传来碗碟相撞的清脆一声，叶其明给叶父夹了一筷子菜，叶父顿时一怔，叶其明又给梁时夹了他喜欢的。

        一顿饭吃完已经傍晚了，叶父将叶其明带进书房，梁时在客厅坐着和阿姨聊着天。

        阿姨并不知道梁时和叶其明的关系，只当两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对梁时说:“我在这儿干了十多年了，其明出去□□年，先生一直担心着。这父子俩啊，一个比一个脾气硬，要不是前几个月叶先生进了医院，其明都不知道会不会回来。”阿姨摇着头，替这对父子感到头疼和惋惜。

        梁时安静的听她说着，问道:“叔叔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这两月还可以了，先生五十多了，年龄不算大，但身上的病真不少。”阿姨对梁时说:“梁先生和其明关系好，可以让其明多回来转转，父子俩有什么仇怨能隔这么多年。”

        梁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梁时回头，叶其明跟在叶父身后下来了，两人之间很是平静，看不出来有没有红眼争吵，梁时清晰地听见了身边阿姨松了一口气。

        叶其明走到梁时身边拿起衣服，说:“走吧，天已经黑了。”

        叶父在他身后咳了一声，叶其明回头看他，他目光飘忽一瞬，说:“这么晚了还走什么？今晚要下雪，外面哪有家里暖和。”

        叶其明一挑眉，语气很是张狂，“住这的可不是我一个人。”

        叶父双目一沉，瞪了眼他，说:“家里又不是没房间。”转头看了眼阿姨，阿姨立刻接过话:“老陈已经收拾好了，就在其明隔壁。”老陈和她是夫妻，两人一同在这里做着管家，陈阿姨因着今晚叶其明回来就没走。

        听见这话叶其明倒是笑了，叶父彻底黑了脸。他又不能说什么，怪他早上没有和这对夫妻说清楚。

        叶其明对着梁时挑着唇角笑得明丽，梁时回了他一笑，示意任凭他做主。

        叶其明:“住家里就住家里吧，我们去车上拿些东西。”

        叶父“嗯”了一声，只有一个字却是明显的轻松不少，他让陈姨去休息就行，不用管两年轻人了，转身上楼回了卧室。

        刚一出门迎面一阵冷风吹来，叶其明打了个寒颤，说了句真冷。

        梁时手心贴住他的脸，“是很冷，冰冰凉凉的。”他仰头看了看天空，什么都没有，“可能过会儿雪就下了，所以，我们出来是拿什么东西？”

        “不拿东西就不能出来了？”叶其明反问他。

        梁时:“……好吧。”

        叶其明笑了一下，说:“其实就是想带你出来透透气。”

        梁时:“嗯。”

        叶其明拉着他慢慢在院中走着，门前路灯照过来，笼罩住两位慵懒闲适的人，照在他们牵着的手上，梁时指尖微微用力，十指交错相扣。

        “我爸说了他当年让我走的原因，”他的声音在空旷中显得静谧沉稳，“就是……嗯，我听完觉得很荒唐。”

        梁时侧目。

        叶其明:“他说首先是因为两个男的在一起没前途，然后说在一起没有保障，走不下去怎么办。”

        梁时:“？”他凝眉，“什么意思？”

        叶其明:“是吧？我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他在做什么。这些话在当年他也说过。”

        叶其明深吸一口气，说:“又说想到这么多年既然我们俩还能走到一起，就……在一起吧。”

        梁时:“啊。”

        叶其明向后梳了一把头发，“他老了，以后的路怎么走我已经长大了，他不会再武断的决定了。”梁时:“毕竟是亲父子。”

        叶其明顿时“啧”了一声，一撇嘴，吐槽道:“他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自以为是，习惯了所有人都按照他设计规定的路走，我妈走后更是这样。”

        那一年将照片扔给叶其明的叶父神情冰冷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在面前，声音一如表情的冷漠。他说:“我不反对你和谁谈恋爱，但我不认为现在的你能够承担作为一个男生和另外一个男生在一起所带来的舆论压力。你的母亲，她很爱你，同样不希望看见你有一天面对这种状况，身陷泥潭。如果是玩玩也好，但你，”他顿了顿，“感情不应该被玩弄，无论是你还是另一个男生。”

        “所以，你要不要出国。”他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叙述事实。

        叶其明瞳孔猛地紧缩。

        “当你有能力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再跟我说和同性在一起。”

        叶其明顿时冷笑一声，反应过来现在是在做什么，强制按下心慌冷声道:“说得好听，话里话外还不是因为和我在一起的是男的，将我妈扯出来，你凭什么提我妈？”

        叶父:“凭你是她生的。”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说因为你是她生的所以我才会管你，又或许这就是他的本意。

        叶其明:“我妈不会因为和我谈恋爱的是男生就说这种话。”

        “你妈还在我根本不会让她知道你会和一个男的……!”叶父目光瞬间黑沉沉的压在叶其明身上。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非要牵扯上感情？为了显示出你的深情？为了告诉我、告诉所有人你和我妈的情比金坚、即使人死了这么多年你仍旧想着她？想着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女人？”

        “砰”的一声，叶父骤然起身，将桌上的文件砸向叶其明，怒声道:“叶其明!”

        叶其明任由一堆纸扔在他身上，反正也不疼，他想。

        有厚厚的一袋文件边角砸在了他眉骨，叶其明眼眶顿时一酸，“所以这根本不是问题。”

        叶父呼吸声沉沉，双手撑住桌面，一双和叶其明五成像的脸上怒气冲冲。叶其明一手握拳背在身后，镇定的回望过去。

        一地杂乱中站着的父子两人之间硝烟浓重。

        到底叶父先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叶其明脊背一寒。他说:“我不同意，现在的你身边很多都是背靠着我得来的，我有一定的话语权，再者你是我的孩子，一个暂未成年的人，我有绝对管理权。”

        最后他说:“机票已经订了，就在今晚，你必须走。”

        叶其明颓然的后退一步，“那他呢？”他问。

        叶父:“我不会对未成年小孩子做什么，他的现在和将来我都不会插手，只要你走了他怎样都和我没关系。”

        叶其明抿紧唇，仍是站着，这次的目光落在地上一堆文件，问:“那他……把手机还我，我需要和他说。”

        “说分手？”

        叶其明皱着眉，“说你想要听的。”

        叶父点头，“好，晚上再给你，去收拾衣服，二十分钟后出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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