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没有明天

——没有黑夜，没有时间，没有明天。

        伏城低头看着手上的手表，一秒两秒三秒，九小时十一分四十五秒。

        第一世界，是恐惧吗？

        在规定时间内，破除自己的恐惧。

        伏城挑眉轻笑，等待着sd的下文。

        若是如此便简单了，他能有什么怕的。

        上空不断传来sd的自言自语，“啊，检测到了，oh~我的乖乖，原来是这样，这可真有意思。”

        “亲爱的10007~”sd拖着怪异的上调尾音，似乎有点开心，“真是可爱的孩子，你的bug，让我重新修复了一下自己，以后不会再有逃亡者出现这种状况了。”

        “亲爱的10007，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送我出去吗？”伏城坐在杂货箱上，一腿曲着，一腿伸直修长。他低着头说的有些漫不经心，可实际上，抬头对着空荡荡的一片讲话，那才是真的傻。

        “一张复活卡，我的宝贝儿。”

        伏城：“？”

        啧，还有死亡的风险啊。

        “来吧，我们再来一次，我亲爱的宝贝儿。”

        伏城直接跳了起来，“不是，又来，你能让我歇会儿吗…”

        话还未完，大风挂起，所有的景象开始崩塌，时间倒退。

        伏城还未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回到了第三场景，然后又是崩塌，退回第二场景…

        最后，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蒙蒙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安静的可怕。

        “逃亡者10007，欢迎来到，你的世界。”

        “three。”

        “two。”

        “one。”

        “逃亡，开始—”

        空白开始被打碎，一点一点散落下来。

        远方出现黑影，伏城看着脚下的灰蒙慢慢化成凹凸不平地面，所有空白褪去，未知的景象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伏城仔细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一切，爬满青苔的老旧矮平房，地上长长的一条沟壑水道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味道。铁锈栅栏，挂着一个被蛀过的木牌，湿哒哒像刚从沟里捞起来。

        362号。

        “哔—padang—”又是熟悉的声音。

        “追捕者，谭宴声。”

        常生街北，362号。

        伏城看着面前的门牌，“开始鬼打墙了吗。”

        他绕了几圈，竟然又回到这个地方了。

        雨下得很大，伏城顶着不知道哪捡来的芭蕉叶站在门口，雨是斜着下的，身上几乎淋了个遍。

        略蜷曲兜着水的芭蕉叶终是撑不住了，稍稍一侧，里面装的雨水一股脑泼在伏城头上，浇得他打了个寒颤。

        雨下得越发大了，邵琳也早就把门给关上，屋外就只有伏城一个人站在那淋雨。

        腕上的表还在记着时间。

        伏城望着那破木牌发愣，他总觉得这个场景像是梦里出现过——雨打在身上，他站在破旧肮脏的老房前。

        “362号。”伏城低下眸子，喃喃地念着，雨水顺势滑落，随着别的雨滴砸落在地上。

        想了一会儿，忽然有些烦躁，一脚踢在水坑之中，溅了一身污泥。

        伏城：“……”

        伏城抬头看了眼面前的房子，反正绕来绕去还是这，倒不如进去看看。正门不方便，所以伏城便准备绕到后门。

        房子后面的小道窄的很，道上堆满了垃圾，半截子的竹竿上还勾着一条红裤衩在风雨中摇摆。

        那砖块堆砌，贴着花花绿绿小广告的墙上多了一个脚印。

        基本上都是泥泞，被雨水冲刷开，一片浑浊。

        这种小破房，正门都摇摇曳曳了，哪里还会再弄个口，生怕房子不透风雨吗。

        伏大少爷活了25年还真没来过这种地方，原先那莫名奇妙的感觉早就消失得荡然无存。

        雨依旧没有要停的趋势。

        没有后门，倒是有窗户，不过都关的死死的。

        唯有一家，是被木板封死的。

        伏城数了一下，巧了，362号。

        还搞特殊呢。

        至于谭宴声，他重新理了理当前的状况。虽然一开始心态崩的差不多了，毕竟何远，早就已经成为心里的一根刺，但现在冷静下来后，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里都是假的。

        何远伤了那个人，虽然不至于死刑，但凭那个人家里的势力，这辈子都只能呆在牢里，而且牢里的日子估计也不会好过。

        至于妈，这些年童叔叔是怎么对她的，谭宴声都看在眼里。

        所以，现在眼前这一切，全部都是假的。

        谭时宴深吸一口气，借着一丝光看见了表上的计时。

        十小时二十八分七秒

        来到这里已经八个小时了。

        “砰—咚—”

        外边全是风声和雨声，这断断续续的咚响和吱呀声格外明显。

        谭宴声起身看着声音来源地——那扇被木板封死的窗户。

        就这种破地方也有小偷？

        光是在一瞬间照进来的。

        伏城踩在一堆垃圾上，靠着捡来的铁扁凿撬木板。窗户看着封得死，但实际上木板已经朽了，铁钉也生了锈，随便一撬，中间那个木板就掉了。

        伏城正想继续，却瞧见里边一个人站在那，里面很暗，哪怕现在透着一点光也瞧不清模样。但伏城知道，对方在看着自己。

        伏城一手拿着铁扁凿，一手搭在最下面那块木板上。他撬之前故意弄了点声响，还以为没人，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谭宴声处在黑暗看不清模样，但他能看清伏城。

        雨依旧很大，窗户口那人淋着雨，从发梢滴落的水砸在木板上，浅浅的笑着，雨滴从额间落入长睫再划至唇边。

        谭宴声怔住了。

        眼前这个人的眉目，他曾在心底描绘过无数次。

        头一回扒拉别人家的窗户就被抓个正着，还真有点尴尬，想到这伏城手里的力气也大了几分。

        那木头外面看着正常，里面却早就朽了。

        “啪”一下，木板就裂开来了。

        本来底下都是垃圾，踩得也不稳，重心一下往后仰去。

        “靠—”伏城低骂一句，淋雨就算了，现在还要躺垃圾堆…

        “小心—”

        见伏城要摔，谭宴声几乎是一瞬间上前将那只搭在窗户上的手拉住。伏城的另一只手立刻扔掉了铁扁凿搭在另一块木板上，借着谭宴声的力，重新站稳。

        用力过度，身体撞上了墙，头也一下磕在对方的头上。

        伏城吃痛一声，谭宴声却仍是抓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一抬头，对面这双眼睛就这样撞进伏城的眸中。

        伏城大脑像停了机，无限循环着他家弟弟写的中二情书：你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地上的月，宝石墨画都不及。

        虽然…狗屁不通。

        伏城身上早就冰凉凉一片，现在被握住的手却传来一阵温热。贴得太近，鼻尖几乎相触，伏城身上凉，心里却有些燥，头下意识往后几分。

        “谢谢。”

        谭宴声的脸上也淋了一些雨水，长睫沾湿，微微眨了一下，便是动也不动的望着伏城。

        伏城倒是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下，“那个…借地方躲个雨成吗？”

        谭宴声终于有了反应，才想起来他还在淋雨。

        “翻得进来吗？”

        邵琳在前面，也不好让伏城从前门过。

        “这容易，都拆了就行”

        进来后，伏城甩甩头发，看见一旁衣服有些湿的谭宴声，轻笑道：“不好意思啊，把你弄湿了。”

        谭宴声去把原先那条旧毛巾拿来给他。

        “没别的，先擦擦。”

        伏城边擦头发边打量起这个小隔间，“这是你家？”虽然在询问，但他的语气却在否定。

        谭宴声正想回原来的地方坐下，听他这么一说，顿了一下，启唇道：“不是。”

        伏城头上盖着毛巾，问道：“那你为什么在这？”

        他以为对面只是个npc，连谭宴声也这么认为，毕竟伏城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可即便是假的，也让谭宴声心神一晃。

        “不知道。”

        伏城把毛巾往肩上一披，走到他旁边坐下。

        “你多大了，应该上高中了吧？”

        谭宴声正琢磨着去哪里给伏城弄一套干净的衣服，听他这么说，猛然抬头看向他，声音有些颤抖，“你…看得见我？”

        伏城懵逼。

        鬼打墙后又见鬼了？

        谭宴声知道这么问有些奇怪，又改口问：“你看见的我多大？”

        伏城不明所以，开玩笑道：“七岁？”

        谭宴声：“……”

        伏城逗他，“小孩，你该不会还没有七岁吧？”

        谭宴声望着伏城，他和他们一样也是假的，就算面前的自己不是小孩子的模样，可在他们的设定里永远都是七岁的谭宴声。

        但他明明说…高中…

        他低下眸子，这才看见伏城手腕上的表，和自己这个一模一样。谭宴声顿时怔住，比刚才看见伏城时还要震惊，大脑瞬间空白，愣愣的回了一句：“我十七岁。”

        “十七啊，这么小。”伏城没注意他的表情，又问：“来，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谭宴声回神，只是在看向他的时候，眸里带着不知名的情愫。

        他，是真的？

        伏城被谭宴声的眼神弄得不知所措，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像极了他养的狗。

        “谭宴声。”

        伏城，我叫谭宴声。

        伏城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响了片刻，他忽然惊起，“谭宴声？你这是来追我了？”

        谭宴声跟着懵逼。

        追你？

        “咚咚—”

        有人敲了门，是邵琳。

        谭宴声看了一眼满脸震惊的伏城，过去打开门。门开的不大，他站在那里，正好挡住了伏城和那扇窗户。

        “小宴，已经第二天了，他还没回来，估计是醉了妈得去接了，不然迟了他又要打人。”邵琳着急去接何远也没在意隔间里面的光亮，只当是从门照进去的。

        “第二天了？”谭宴声一愣。

        怎么会是第二天？天明明没有黑过。

        但手腕上的计时表距离之前又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差不多已经十二个小时了。

        就照当时那个太阳，怎么也是个正午吧？十二个小时，第二天…

        谭宴声眸色一顿，“妈，你怎么知道这是第二天了？”

        邵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是第二天了呀，什么怎么知道的。”

        “现在几点了？”

        邵琳越发不解：“什么几点？”

        谭宴声更是疑惑看着她，眉目皱起，“没有时间，没有黑夜，你怎么知道昨天已经变成今天了？”

        “昨天和今天又是什么？”

        谭宴声犹豫了一下，“那…第二天的前一天是什么天？”

        “第一天啊。”邵琳很自然就说了出来。

        第一天。

        他来这里的第一天。

        谭宴声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计时表，所以现在是第二天。

        他没有继续问邵琳，她是怎么分辨第一天和第二天的。

        她，又或者说他们，以及这个世界是没有时间的。

        他们的回答，就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没有为什么。

        谭宴声忽然想起来那个怪异可笑的译制片腔的喇叭，再次看向腕上的表，怪不得是计时器，而不是24小时制或者12小时制的手表。

        因为这里没有黑夜，没有时间。

        也没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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