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相见

沈燕珠顶着如今的模样，行走在宣州的街道上，无人敢上前招惹。

        她成功地租了一辆马车，车夫见她现在一副三拳能打死人的模样，甚至不敢漫天要价，急忙恭恭敬敬地给了个最公道的价格。

        沈燕珠身在商贾之家，虽然父兄的生意不让她插手，但她从小耳濡目染，对涉及钱财之事心中有数，一般的买卖也都知道个合适的行情。

        她方才还和神仙姐姐讨论呢，往往雇一辆马车走远途不太容易，而且车夫往往会漫天要价。

        她已经在心中预演了许多遍，要如何讨价还价，没想到这身健壮男子的皮囊，竟帮她省去了这么多事。

        一路奔波，两日后，她便到了枕河村。

        李青然如今的名气在枕河村已经十分大了，但略一打听，便轻车熟路地到了李青然家的小院外头。

        如今，仗着家中还不算薄的一份田产，又有李青然收了那么多富贵人家的女学生，李青然的老父也乐得退休了，整日游走于田野间，每日教教自己的女儿更多的书，便也歇下来了。

        因此，此间出没于小院子的，几乎都是女子，以及小女孩子的父母，见有这样年轻的男子来，老学究自然心疑，生怕女儿再遇周生那样的人，便快步走回了小院。

        李家的一举一动在村里都传的快，没一炷香时间，全村和邻村附近的人都知道了，有个高大威猛、年轻健壮的男子来了李青然家。

        老李头过去之后，发现这壮汉男子虽然生得高大，行为举止却像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处处彬彬有礼，甚至文绉绉的。

        连说话，也是礼貌有加，沈燕珠微微倾了倾身子，礼貌问道：“老丈，此处可是李青然先生家？”

        “你寻我女儿，是有何事？”老李头仍然微微戒备，但对这个年轻人讨厌不起来。

        沈燕珠想起自己如今的模样，便扯谎道：“我家中妹妹素来听说枕河村有个女先生，专教女子读书。妹妹不好出来走动，又瞒着父母，便求我这个做哥哥的专程过来走一趟，但求李青然先生能收下妹妹这个女弟子。”

        “说来惭愧，我家中做些小生意，这读书的花费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唯独父母一直认为女子不该读书，便让妹妹好生遗憾，十六岁的年纪，只认得几个字，拿起一本书，一句话都无法看懂。”

        说罢，她赶忙掏出一锭亮晶晶的大银子塞进了老李头的手里，“老丈务必收下，我替妹妹感激您二位的照顾。”

        老李头被这银子一晃眼，见这年轻人说得在理，又是个大姑娘想读书难言的情况，心中也生出一股侧影，便道：“银子我先不收，我先陪同你去见见我女儿，若她同意，则可以收。”

        于是鹿夏茗也跟随着沈燕珠的目光，一同见到了如今已经大不相同的李青然。

        李青然的身子骨比从前消瘦了些，但是已经比当初绝食后的身子好了许多，如今正是圆圆的脸挂着阳光的笑容，气色十分好。

        她将头梳了上去，如年轻的举子书生一般，反倒显出一股英气来。

        这样的姑娘，手捧书卷，也十分好看。

        沈燕珠见惯了闺阁女子，见到这样的姐妹，自然感到眼前一亮，十分欢喜。

        李青然自然爽快地决定接收了“妹妹”。

        在李老头放心地又出门后，四下无人，沈燕珠才道：“青然，我此次前来，其实是受了一位神仙姐姐的指点。”

        李青然十分惊讶，随后鹿夏茗关闭了屏蔽模式，直播映像自然显现在了屋子里。

        “神仙姐姐！好久不见！”李青然大喜。

        如今的她十分精神，穿着一身淡绿的衣裳，如初初冒出萌芽的春笋，努力又快乐地朝着太阳，向上生长着。

        “青然，你现在已经过上了喜欢的生活，心中可高兴？”

        鹿夏茗笑着说：“其实你身边这位，也是个女子，一路上过来不容易，所以我才帮她易容的。”

        李青然明白了，神仙姐姐神通广大，自然什么都能办到。

        “所以，你其实就是你口中的那个，‘妹妹’？”

        沈燕珠点点头。

        “我厌倦我父兄要将我嫁给一个品行糟糕的人，不过也不仅如此。”

        “见到了神仙姐姐以后，我想了很多，我感觉很难过。”

        “为什么在大周，身为女子，不管富贵还是贫贱，都要接受一样的命运，嫁人、生子、当贞洁烈女。”

        “为什么女子就不能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不能抛头露面、不能自由地行走在广阔天地间？”

        “所以，我想勇敢一次。”

        “这是十六年来我第一次产生这么大胆的想法，我想为自己而活一次。不是沈家的女儿，不是谁家的儿媳妇。我只想做为我沈燕珠本人，痛痛快快地活一次。”

        “即便头破血流，也不后悔。”

        鹿夏茗想想自己所处的时代，像大周的女子一样按部就班以共同命运活着的女子也很多。

        但是这个时代给了她们更多的选择，比如她，比如裴枝，在自己能够选择的范围内，可以畅快地为自己而活。

        李青然也赞叹一番，如今她们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二人商量着，明日由李青然假装送沈燕珠出村接妹妹，然后在一个僻静的角落解除易容。

        因此沈燕珠继续顶着这壮汉皮囊，准备留在李家吃饭。

        外头的谣言越传越离谱，当传到周生耳朵里时，已经变成了李青然家里来了个相中的后生，十分精壮，要当上门女婿哩。

        周生的娘大骂：“这个李家姑娘太不知廉耻！不仅抛头露面，还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她从前不是最喜欢你吗？真是欺人太甚！”

        周生没考上，家中也失去了几个舅舅的资助，如今只能在家砍柴务农为生，伺机寻求机会。

        多翻向李家提亲而遭拒绝，他早已十分不悦。

        听见了这消息，便决定去李家一探究竟。

        周生轻车熟路出生在李家院子里的时候，恰瞧见大门内，那壮汉子竟然伸手捏了捏李青然的脸颊！

        周生大怒，还未冲进房中，便已经失去了平日的文质彬彬的体面。

        他大喊：“不要脸的贱妇！这便是你几次三番拒绝我提亲的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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