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交心

白子慕看到德吉突然惆怅的眼神，敏感的他察觉到了这位“达官贵人”似乎没有那么简单，白子慕心下一阵没由来的失落，但他从德吉失落的眼神中也可以看出，他们并没有好的结果。

        不便开口询问，白子慕便也换了话题，“我本打算明日就去甘德城的，却不想遇到意外之喜，看来可以在这雅州多呆几天了。”

        德吉也从忧伤中缓过神来，笑道，“确实是意外之喜。对了，你都带了些什么东西过来？”

        “生活必需品带了些，本想着徐伯伯最是缺这些的，多带了些书籍，想着徐伯伯喜欢这些，我甚至还带了一本祖父去年搜罗到的好书。”

        德吉听到这些，浅浅笑了出来，笑不漏齿，眉眼弯弯，远处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别样的明媚与温柔。

        白子慕一时间看愣了。

        “你变了很多。”白子慕缓缓说道，面前这个明媚又温柔的女子，与两年前那个娇蛮可爱的徐若雪宛若两个人，但却更加的动人。

        “经历这样的事，怎能不成长。”德吉彻底放下了戒备，笑着嗔怪般看了白子慕一眼，“子慕哥哥你呢？这两年做了什么，是被白老大人逼着读书，还是又去舞枪弄棒？”

        白子慕低头浅笑，眼里全然都是温柔，“开始寻不到你，总觉得茶饭不思，无心读书。后来，祖父答应我，若我考取功名，便许我来西洲寻你。”

        “那看来，你已是考取了功名了？”

        “对，中了探花。”

        德吉有些怅然，却也是内心由衷地为白子慕高兴，白子慕从小便优秀稳重，哪怕不喜读书，却也从未落下功课。在德吉心里，白子慕除过是他曾经结亲的人，更是她的长兄和朋友。

        如今看来，分别的这两年，他们都在努力地生活着，并活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对了，我那丫鬟你应当是寻到了吧？她怎么样？”德吉转头问道。

        白子慕一愣，面上泛起一阵苦涩，“她是个忠仆，面对白家，都一口咬定自己是徐徐若雪，我怕有心人寻出她的身份，为她赎了身，将她送去了江南，没想到，她却投河了。”

        德吉一阵沉默，心下酸涩，其实在她们交换那天，便注定了那丫鬟不会有好的结局，可没想到，已经赎身了，却还是

        两人沉默了许久许久。

        “罢了，如此便也很好。你我往后天各一方，知彼此都过得很好，这便足够了。”德吉盯着远处的灯火，静静说道。

        这番话说的，其实再明显不过了。

        说罢，她瞥见一边的白子慕果然变了脸色，便还未等他回话，她又说道，“白公子，楼下的说书想必已经快结束了，我们下去罢。”

        白子慕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不过也是，德吉如今的情况，稳定下去便是最好不过的了，他也不愿因为一己私欲，又让她的生活生出变数，万一变数成灾难，那该如何是好。

        白子慕低头定定回看向德吉，点点头，“好。”

        德吉转身正准备走，身后的白子慕几经犹豫，还是出口唤道，“若雪！”

        德吉回头看他，眼里带着询问的眼神。

        “我我明日可否去拜访徐家二叔？本打算在甘德城见，如今他在雅州，往后，往后怕是没有机会见了。”

        德吉面上绽出一个笑容，点点头，“好，我回去禀告他，然后给你发帖子就是。”

        说书结束，人们都散去，德吉与白子慕礼貌拜别后，便坐上了回去的马车。一边的香岚虽然眼里还闪着大饱耳福的兴奋，却也不忘关心德吉，“德吉小姐，那白公子”

        “不过是相见恨晚，说了几句话罢了。”德吉神情淡淡地盯着窗外的风景，回道，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波澜。

        “哦，这样啊。”香岚点点头，也不再过问，给德吉塞了个手暖袋子，笑着说，“我刚才让来福客栈的小二灌的热水，回去路上很冷，德吉小姐小心别着凉了。”

        德吉心下一暖，默默接过。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德吉就起来了，帮着后厨房一起做了早餐，二叔昨天夜里很晚回来，等他醒了，德吉便和他一起用饭。

        早饭是简单的白粥和蒸饼，德吉吃了两年的酥油茶，如今吃着曾经最不喜欢的蒸饼，却也觉得格外香甜。徐远洁昨夜喝了酒，胃口似乎不太好，只喝了些粥。

        等快吃完时，德吉瞧着一边只有小朱在照顾，她便使了个眼色，小朱立刻会意，走出房间关上了门，守在门口，不让有心人靠近。

        “有事？我看你眼下发青，昨夜没睡好？”徐远洁看着这些，心下晓得德吉定是有事要告诉他。

        “二叔，我昨天遇到了白子慕。”德吉搁下筷子，开门见山。

        徐远洁一愣，心下一惊，一口粥差点没咽下去。他很快反应过来，应当是没有大事的，不然德吉不会留到今早才说，心下便平定了三分。

        德吉看徐远洁平静下来，继续说道，“他没在芙蓉楼里寻到我，不相信我寻了死，四处找我。如今跑来这西洲，准备去甘德城问你和父亲我的下落。”

        徐远洁一愣，他与白子慕这小子并不熟，只是见过几面，本只觉得他谦逊博学，一表人才，与德吉也算般配，只是没想到居然如此重义气，徐家墙倒众人推，白家收到的影响并不大，他正是少年得意时，应不缺说媒的人，居然寻了若雪两年。

        “他寻到那丫鬟了？”

        “寻到了，只是她面对白家也不愿宁死不屈，最后自尽了，白家没有声张，只是厚葬了。”

        徐远洁并不意外，他叹了口气，只有死无对证，才能保障徐若雪的绝对安全。

        “白家对我们有恩。”徐远洁搁下碗筷，一本正经地说道，“他今天还在雅州？”

        德吉点点头，“他本就是想看望你们的，听说了你在这边，想拜访你，不知方不方便。”

        徐远洁本想拒绝，想了半晌，还是说道，“带到这里不方便，晚上我寻个酒楼和他见吧。”

        德吉点点头，“二叔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就算被有心人知道，也好说辞。”

        徐远洁挑了挑眉，开玩笑一般说道，“人家找了你两年，你连个饭都不愿一起吃？”

        德吉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二叔会这样打趣她，她也没大没小地反击道，“您之前等了那赵家小姐快十年了，人家也没给您赏脸呀？”

        徐远洁气结，撇了撇嘴，敲了敲德吉的额头，“才过来几天，你又回到原来那泼皮妮子样了？说正经的，你不如这次直接跟着白子慕走，往后，不管是京城，还是西洲，是真的无人能寻到你了。”

        德吉一愣，刹那间，她竟有些心动。西洲那边，她如今在雅州，可难免卓玛阏氏她们会盯着她，她也终不敢在外人面前称徐远洁一声二叔。若是跟着白子慕，随便去一个庄子上当丫鬟，谁认得她？

        可她瞬间又明白过来，脸色也正经起来，皱眉摇了摇头，“徐家的事，我不愿牵扯到白家身上。”说罢，她顿了顿，缓缓说道，“我与白子慕的婚约，早在两年前就作废了，他如今是探花郎，京城有多少大家闺秀盼着他，因我一个罪臣之女担上风险，不值得的。”

        徐远洁见德吉这般说，也只能点点头，让德吉跟着白子慕走，确实会让白家担上了一份风险，只是可惜了自己这才貌双全的侄女，如今已经年方十七，往后却应该也是无法嫁人了。

        德吉看着徐远洁不忍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二叔，你又在想那些，我能清清白白活到如今，已经算是有福气了，我们徐家如今这样，我也满足了。我这辈子便不嫁人了，一直陪伴父亲和二叔，我不觉得有什么的。”

        徐远洁心下酸涩，本以为二殿下对德吉有意，可如今罢了罢了，不提了。

        “那你今晚去吃个饭罢，这次，应当是你与他此生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德吉心下犹豫，终究还是点头了，“早就以为这生见不到了，如今多了一面，我便好好珍惜罢。”

        甘德城。

        聂真初到甘德城几天，忙得焦头烂额，身边少了个得力助手，总有些不习惯，不过还好前两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桩桩件件的事情倒也完美地解决了。

        这天忙完已是深夜，甘德城最近愈发冷了起来，白天飘起了雪，此时地上已是厚厚地铺了一层，冻得刺骨一般。聂真穿着一身纯黑色的长袍，腰部用腰带束起，显得宽肩窄腰，身姿挺拔，他正站在院子里练习射箭。

        拉紧弦，总觉得有些坚硬的弦膈着戒指，有些莫名的别扭。冷冽的空气中划过一声，箭破弦而出，稳稳地插进了墙上的一小块酥油上。聂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垂下手来，粗糙的拇指摩挲着戒指，心里的郁结更加明显了几分。

        阿登在一边瞧着，心里和明镜似的，他开口道，“刚才雅州那边来信，说了最近的情况，最后附了一句，明日要见故人。”

        故人？什么故人？徐远洁一名逃亡的罪臣，有什么故人可以相见？

        聂真挑了挑眉，本就异域风情明显的眉眼，更带了几分冷意。

        “许久没去雅州了，明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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