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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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米蕾, 你又偷懒!”
布里塔尼亚帝国宣传部内, 米蕾正看着她新从图书馆里面借到的书, 却突然从后面被抱住,不用回头,单单从声音就知道,这就是她的前辈, 兼这本书的作者, 记者琼妮·纽斯佩特·里德女士。
米蕾试图把面前的书籍藏起来, 而常年要从他人行动的蛛丝马迹挖掘新闻的琼妮当然不会放过她的举动, 琼妮的手精准的像是机械一样抓住了米蕾面前的书,她笑眯眯的从身后把它给举高。
“让我看看米蕾上班时间在看哪些闲书——啊!原来是伟大的琼妮的著作!”
米蕾的肩膀微微向下压去。就是因为想到了她会是这个反应, 米蕾才不愿意让她发现这一点...
“真是的——明明应该惩罚一下下偷懒的后辈, 但是, 咳咳,竟然是看这么有用的书, 这已经约等于深造自己, 约等于是在工作了吧?”
前辈喋喋不休的夸耀着自己,明明是侯爵家的女儿,还因为这本书的出版而在国内名气大噪(虽然有一半又是恶名),但是她这种性格也会让人觉得没有办法。米蕾难得的有点想叹气。
“然后呢...”琼妮一字一顿的说着, 笑眯眯的面容在脸前不断放大,“没有记错的话,米蕾一向对于那位公主殿下的事情都蛮回避的吧?怎么这一回突然要看呢?”
米蕾因为公主殿下这个词语而微微僵硬了身体。
一个月前,经历了帝国的光辉之夜, 先是飞机失事,又是机场暴动,最后是宅邸被包围的暴民暴动,连续三次死里逃生,从幼年就开始结识的友人也几乎与自己决裂。这一切都与那位名为江户川结爱的少女,也就是公主殿下息息相关。
不过尽管现在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吧:米蕾家只是一个没落贵族,只能在原先的11区这种偏僻地方耍耍威风而已,高高占据整个世界权力之巅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和她有所交集呢?
送别了妮娜后,米蕾迷茫了一个晚上,最后决定休学半年,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一名记者。
这一点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很出格,但是她的爷爷,阿什福德家主,一个总是沉默的老人却非常爽快的同意了。
“谁知道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阿什福德家主这么说,他的面容隐没在阴影之,窗外曙光渐起,暖色的晨曦照亮了阿什福德庄园的大地,往常有着两排高卢白梧桐树的长长车道,名家雕刻的大理石爱神喷泉,全部都在光辉之夜,公主殿下用来肃清反贼的蓝光之湮灭无踪。
“我们明天都不一定能活。”他说,“公主殿下万岁。”
因此米蕾就来到了这里,途也动用了不少关系,但最终还是她自己的才能起到了作用。琼妮在她面前挥了挥手,米蕾回过神,抿了抿嘴唇。
“没什么。”她说,用问题取代答复,“说起来前辈为什么在书写公主殿下的镇魂曲的裁决条件是由公主殿下定的?你之前明明和我说...”
琼妮的指尖轻轻竖在了米蕾的唇边,示意到此为止,不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米蕾住了嘴,又过去几秒,编辑部里面依旧只有她们两个人,琼妮才笑眯眯的问道,“和你说什么?你记得?说来听听。”
“...前辈说公主殿下镇魂曲发动后,敌人是否死去并不是由公主自己来裁决的,虽然也可以这么做但是她并没有这种兴趣,就好像人类不会挨个裁决某个微生物犯下了对于其他微生物来说是多么大的罪行一样。”
“公主殿下的判断标准好像是一面镜子,如果是想要让公主死去的家伙,镇魂曲就会让他们自己死去,想要让公主殿下受伤的人自己也会受伤...就是这样。”
米蕾对于那位公主只是完全觉得莫名其妙,其实并没有恶感,就好像人类面对火山爆发这个概念,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你也不会讨厌她。因此...
“我觉得,前辈的说法好像是公主殿下凭自己的意志剥夺了那三百万人的性命一样。”米蕾抿了抿嘴唇,“这样不太好。”
“啪。”
琼妮笑眯眯的给了米蕾一耳光。
米蕾被打得偏过脸去,来之前精心梳理的金发凌乱开,遮蔽住的脸颊迅速发红并且浮起一个十指印。她的心头并没有恼怒或者怨恨,只是在偏过脸耳朵里嗡嗡嗡的时候想,这个耳光的力道比妮娜的重一点啊。
她把头转过来的时候慢慢的揉着脸颊,琼妮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摸了摸米蕾的头发。
琼妮的眼睛里也没有恶意。
“你是这么想的呢。”琼妮放在她头上的手很温暖,因为经常要各地乱跑甚至在刚刚停止交火的战场上穿梭的缘故,和同为贵族的米蕾不一样,琼妮的手指有些粗糙。
“那。”琼妮轻声询问,“你觉得,为什么这样有抹黑公主殿下嫌疑的报告在经过一系列官员的审查之后依旧发表了出去,并且被大力推广呢?”
“......”米蕾回答不上来。
琼妮微微笑了。
“我见过公主殿下哦。”她说着很奇怪的话,她既然能够写出那本回忆录,那肯定就是作为随军记者见过公主殿下的,但是下一句话揭开了谜底。
“不过当时的她还不是公主,皇帝陛下也还不是皇帝,她当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因为日本人的外表所以被忌惮远离,无聊的接受着周边那些官员的奉承呢。”
米蕾略微睁大眼,琼妮继续说下去。
“那是在皇帝陛下还是皇子,刚刚征讨完反抗军的时期。我当时就在机场那里准备采访他,嗯其实当时我也把话筒朝公主殿下伸过去了,不过途就被拦下来了就是了。她应该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说着这样的话,随着回忆,琼妮的眼睛却闪闪发光。
“你知道吗?公主殿下是我见过的最纯洁无瑕的女孩子。可是纯洁永远不代表善良。如果你向她寻求帮助,公主会顺着心情帮助你,效果比你向神明祈祷还要好得多。但是如果你不在她的面前遭受不幸,那么公主殿下就算可以想到这一点,也是一辈子都不会去想的。”
“......”米雷想起了光辉之夜,屏幕上显示的那只纤细的手一次又一次按下【是否毁灭该区域】【是】的按钮的样子。
“正因如此,人们才可以放心啊。”
“?”米蕾前面一秒钟没明白,明白后全身战栗。
“就是这么纯洁,这么漠不关心的公主殿下负责裁决人类的罪恶才会让大家放心,因为我们真的太渺小了,她根本都不会关心我们,实际上到现在为止外界舆论都是因为高卢人惹怒了公主殿下所以公主殿下杀了三百万人。这一点听起来很恐怖,却让我们很放心,因为我们一辈子都不敢惹怒她,当然也不会招致她的愤怒。”
“可是如果说公主殿下的镇魂曲只是一面镜子,她不负责裁决罪恶,只是把我们对她的恶意原封不动返还的话...”
琼妮素白的手指轻轻点在了米蕾的胸口。
后者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琼妮对她微笑。
“米蕾,你希望公主殿下死吗?”她问出了大逆不道的话语。这个问题只要被任何一个人听见,三十分钟之内,她就会被送入帝国拷问局。
“...我不知道。”米蕾说。
琼妮笑的更开心了。
“光辉之夜死了十亿多人。”她语气轻柔的说,“将近布里塔尼亚帝国人口的三分之一。这十亿多人都不是孤零零存在的数字,他们都是某个人的家人,某个人的朋友,如果遇到了苦难,电话联系人上也都有几个相信只要拨打过去就可以得到帮助的号码。”
琼妮的指尖隔着布料戳刺了一下米蕾的胸腔,后者的心跳停了一瞬,几乎以为那是一把尖刀的刀尖。
“但是他们都死了。”琼妮笑着说,“剩下的人还活着。”
“你觉得全世界——不说全世界吧,单单是这个比任何国家都尊重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的布里塔尼亚,有多少人对她恨之入骨?”
“......”米蕾不发一言。
“现在。”琼妮的手拿开,重新摸了摸米蕾的头顶,米蕾的蓝眼睛里还残留着之前那一耳光引出的生理性泪水,随着琼妮手的动作,那泪水在眼眶里摇晃,把其映出的琼妮的影子也扭曲变形。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对外界宣称高卢的那首镇魂曲,所有的死者都出于公主殿下的意志了吗?”
琼妮轻声询问。
米蕾咬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
神之塔上。
“...基诺。”
“公主殿下,您最近似乎并不很开心。”
“嗯,我在想最后那个叔叔的事情。”
结爱说。
这‘最后那个叔叔’指的是eu联邦里的白尔特,虽然用这种说法,但并没有亲昵的意思。
公主殿下习惯用别人对她的用处来称呼他们,比如说‘女仆’‘你’‘大臣’‘副官’或者‘那个叔叔’,打一个非常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是对于修奈泽尔皇帝陛下,她到现在都还把他称为王子殿下呢。
从这点来看,她的确确是活在自己世界上的公主。
“我总觉得在那里似乎做错了。”公主说。
她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是她既没有杀掉白尔特,也没有责骂他,她在eu亲手杀掉了三百多万人,却满不在意,现在比她杀死的那三百万人都更加想着白尔特。
“这有点奇怪吧...?”她说
基诺静静的看着她,他的脚边散落着孩童用的涂画书,还有一些蜡笔,公主手里也握着一支,她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好像做错了...因为那似乎是王子殿下的玩具,却被我弄坏了。”
“...王子殿下的玩具?”
“嗯,以前的王子殿下,就是高卢的那个也有一些这样子的玩具,他好像称之为反抗军还是什么的,用来完成自己的目标,虽然没什么用,但把它看得蛮重要的。现在的王子殿下似乎也把那个叔叔的那个...”
公主微微皱着眉回想着。
“最高纲领派。”基诺接上去。
“嗯,对,就是那个最高纲领派。王子殿下也把这个当成他的玩具。”
这是真的吗?
在任何人看来,最高纲领派都只不过是修奈泽尔还在皇子时期时在eu联盟里面随手布下的一个造成混乱的棋子,这也能够起这么重要的作用吗?
如果那是真的...
基诺比起贵族更加接近骑士,他并没有什么政治素养,但也已经足够让他理解最高纲领派的目标如果实现,不,单单只是试图在布里塔尼亚的土地上推行,会给这个国家造成什么样的动荡。
那可不仅仅是现在的这种裁减军队的,削弱贵族权利的小打小闹,虽然就算是现在这种程度没有公主殿下的作品武力威慑都一定会掀起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动乱。但如果最高纲领派真的在这里掀起革命,那会是更加厉害的整个国家地位的大洗牌。
最低贱的将会变成最高贵的,就好像新开垦一片土地的时候,总要把最底层的土地翻上地表来一样。
无论谁都不会相信,可是...
如果公主殿下都这么说了,一定也就是真的吧。
基诺不做声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公主茫然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她的指尖被蜡笔染成了红色。血一样的红色。
#
与此同时,修奈泽尔的寝宫内,某个私人书房。
所有的部下都已经屏退了,这里只留他一人。不,细细看去,在角落的黑暗,似乎还站立着另外一人。
那是一个有着魔性气氛的男人,他的面容与其说是英俊倒不如说是秀丽,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柔声看人时,仿佛要诱人下地狱的恶魔。
“情况一片大好啊。”男人兴高采烈的说。
“军队的裁员已经进行了大半,废除贵族特权的规章也正在执行,eu和华联邦归顺之后,其他的地方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皇帝陛下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空无一物,他们却好像能够看到确实的未来的蓝图一样进行着对话。
“有结爱的作品作为威慑,一切都会以最快的速度纳入我的囊。日本的疏散计划已经在进行了,三天之内无法撤离的人将会因为一场意外而全部死去。妮娜的核电站很快就可以建立起来,在那之后,这个世界就不用再担心能源问题了。”
听到核电站这个词语,男人开心的弯了弯嘴角。
“核电站呀。”他说,“在原定的世界发展里面,她做出的可不是这么温和的东西。”
“现在当然是不一样的。”皇帝接了上去。
“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男人,准确来说,现在应该可以公布他的名字了,太宰治愉快的说“在原来的世界里面,妮娜·爱因斯坦制作出了核弹,但是在核弹第一次爆炸之后,却几乎被死亡数字带来的沉重的负罪感给压垮。”
‘啊,这一点和另一个爱因斯坦很是相像呢...’太宰治低语着。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面,妮娜的智慧并不用来毁灭——毕竟毁灭已经有最最最强大的专家,整个世界无人能出其右。别说人了,连自然灾害在杀人方面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结爱的。因此妮娜将她的智慧用来创造价值。”
“但这份创造,也只是为了把创造的价值献给她的公主殿下而已,其出发点竟然比原先制造武器的出发点还要坏上许多:她一开始所注重的就不是核电站能制造多少能源,而是为了这一份能源,你能下多少的决心来处理掉那些碍事的日本人而已。”
面对这种诽谤言论(在外界公开发表绝对会被关起来一星期内墙壁),皇帝陛下不为所动。
“你也是日本人吧?”他问。
“啊...是不是呢?”太宰治暧昧的回答到。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吧。话说到现在为止,你是怎么看待结爱的?”
皇帝陛下静静的垂下了眼帘,紫色的美丽双眸很温柔,这似乎已经是回答了,他不屑于在这里用言语吐露出来。
太宰治觉得很有趣的提了提嘴角。
“原本不应该是我过来见你的,有个侦探先生迫不及待的想给你一拳,唉,不过我过来见你也无所谓吧...话说这个世界上的那些教团你也都已经清除完毕了吗?”
“geass...操控人心的能力还好,但是不老不死,嗯,真是个没有意思的能力啊。”
“我认为这些超出理解范围的能力是不必要的。”皇帝陛下接口,他的语调柔和但是不可抗拒,“父皇过于陷在里面了,因此才会导致失败。”
太宰治摆出了‘请说下去’的表情,他想听皇帝陛下弑父回忆录的恶劣心思几乎已经完全写在脸上了,对此,皇帝只是含笑注视着他。
“但是你们和他们应该也是差不多种类的东西吧?”
“结爱之所以会失忆,不就是因为你们吗?”
这话一出口,书房里面陷入了短暂的宁静。太宰治摊了摊手,默认了皇帝陛下的说法。
后者的眼神寒冷了一瞬,然后静静的闭上了眼,“不过这都无所谓了。”皇帝陛下说。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而协助我,但是至少结爱...你们帮助结爱摆脱了geass的操控,这一点我很感激。”
“那些恶魔之力只要尘封在大地里就好了。”
‘恶魔之力应该尘封在大地里。’太宰治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第一次褪去了轻浮的笑。
“虽然一开始的确是你那个蛋卷头爸爸给结爱下了记忆操控的geass,让她与布里塔尼亚为敌并在过程尽量暴露自己的才能,但是你该不会以为结爱后续的举止都是因为一开始geass的影响吧?比如说‘她杀人并不出于自己本心’之类的?”
太宰治问的很认真,而皇帝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语。
“这都无所谓了。”
他的眼睛并不是无所谓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坚定的意志,是艺术厅里名垂青史的帝皇或者暴君才会拥有的眼神。
太宰治和他对视了几秒,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又笑了。
“真有趣啊。”太宰治说。
“那么我们就下次再见面了——”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话音刚落,他就已经随着一阵风消失不见了。
恰巧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三下之后,副官端着茶点和今日的报告过来。
被刺客拿枪对着都没有半分紧张的皇帝陛下看着这一幕,露出了有些头痛的笑容。
“还是这么多啊。”
副官把二者在桌子上放下,茶点放在皇帝的面前,而报告高高的几乎要顶上五米高的天花板,为了防止皇帝陛下吃着吃着吃进一张落下去的件,副官熟练的把报告分成好几份堆在地上。
“毕竟国家百废待兴,您所施行的政策又破天荒到了极点。”
副官说,而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这也没办法’的意思。但看他的表情,绝不是不乐在其的。
“这也是为了更好的未来。”皇帝轻声说,小啜了一口红茶。
突然,他看向副官,“向我汇报现在窗外的天空有什么。”
副官并没有对这个过于奇怪的命令提出任何的疑问,他顺从地抬头看向窗外,“嗯,风力等级低,能见度高,天气晴朗,阳光并不非常热烈,偶尔会被吹过的云朵遮蔽住...”
他能说的也就这些,并且绞尽脑汁的试图描写的更加详细一点。
但这就已经回答了答案。
他并没有看到窗外最显眼的那个东西。
皇帝陛下的嘴角浮现一抹笑容,眼睛却冰冷的可怕。
他做出了一件不甚优雅的事情,把红茶一饮而尽。
“这样就够了。”把空杯放下时杯底与托盘磕出一声轻响,他轻声说。
在皇帝陛下身后的窗外,天空一片晴朗,灿烂的太阳之下,一轮血月盘踞在天空的正央。
#
修奈泽尔的效率很高,件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一直到下午时分,件高度已经不再让人担心掉下来会砸死人,而是变成了很普通的‘社畜悲惨生活’程度的数量了。
途副官一直侍奉在旁边,他已经追随修奈泽尔很久了,算得上是非常好用的亲信。与其说是加班,倒不如说是从工作抽出一点时间用来休息和吃饭,就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辛苦的程度也足够让任何的996程序员,不,足够让任何被鞭打着拉磨的驴子流眼泪。
“唉。”
但是在把一份批改好的件复核的时候,副官还是习惯性的叹了口气。
“辛苦了。”修奈泽尔埋首在件堆,头都不抬的勉励他。
“不过...或许应该珍惜这一段处理政务的时光。”副官说。
“因为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两个人都默契的沉默了下来。
“以后...吗?”
修奈泽尔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他手上钢笔笔帽的钻石还在闪烁着光辉,笔尖和件纸张接触的有些久了,沁出一小片墨色。
他的眼睛好像看向很远的地方。
副官的眼神也放空了一瞬,都知道这个‘以后’,是基本没有人类插足余地的世界。
“世界将会变成更加稳定更加死板的运作方式。就像是一个牧羊人牧养着他的羊群一样,您也将这么的牧养着整个星球的人民,他们会快乐的无知的,像是奔跑在山坡之间的山羊一样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受狼群的侵扰。”
“这样的世界无比的和平,没有战争和摩擦,就连知性都会渐渐泯灭。当然是不需要处理件了。”
副官说,在心里思索了一下,认为字的消失说不定也就是几十年间的事情了——既然面前完全没有危险,一切的不安定因素都会最迅速的被公主殿下的武器消除,就算抱有野心,比起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也还是获得公主殿下的欢心来飞黄腾达来的迅速。
整个世界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时用的玩具房子,和平并且无聊,没有那些污秽的情感,人们怎么会进步呢?
一切对于科学的探索都是没用的,科技的顶点,孤高的公主就屹立在那里。因为绝对的和平,不需要去辨识他人的话语会不会为自己造成损害,所以交流也可以逐渐减少。在那么多便利科技的帮助之下,‘自己做不到,因此需要其他人一起帮忙’的事情会越来越少。
最后人们都会变成一个单独的个体,不为任何事情操心,只是不断地进行着生理反应生活下去的肉块,就像是养殖场里的羊群一样。
世界是不是停在了光辉之夜的那一天呢?
副官不合时宜的认为,在光辉之夜消失(不是死去,在官方记载上,十亿多人的户籍,学历,健康证明,所有的过往记录都凭空蒸发,政府内部称为消失)的那十亿多人或许是幸福的。
“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副官重复了一遍。
“但是现在的世界是否合你们的心意呢?”修奈泽尔问。
作为皇帝问这句话可真是奇怪。
副官的嘴角流露出苦笑,修奈泽尔正准备开口,房门却被一下子打开了。
在这个世界上,拥有能够无条件进入任何一个房间的特权的大人物只有一位——
“公主殿下...”
“那种事情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副官行礼,结爱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省略了打招呼,大声对修奈泽尔说,“让我来准备吧,王子殿下,通过位面传送装置,我说不定能招募一些不错的世界测试员呢。”
#
切原赤也挠了挠头发,觉得问题很大。
他用不确定的语气开口,这对于一向风风火火的他来说真是难得。
“...我们的确是去几米外的地方买饮料对吧?”
越前龙马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怎么看现在都不是几米外的那个自动售货机啊。”
“正因如此才说有问题啊!”
“......”
他的声音太大了,又明显是日本人的语言,周边原本接着报纸的掩护偷偷看着他们的欧洲女孩子嘴里发出小小的尖叫。
和以前那些学校后援团的女孩子不一样,这并不是兴奋憧憬的尖叫,恰恰相反,她们的肩膀都瑟缩了一下,作为欧洲人较高的身高向下缩,好像在努力消减着自己的存在感,防止被他们看见并且惹来麻烦一样。
龙马琥珀色的眼睛往她们的方向扫了一眼,又转回来继续看着赤也,嘴里还咬着吸管,微微耸了耸肩,示意‘你看’。
他的眼睛很清澈,瞳孔圆溜溜的,随着转动,看的角度不同,虹膜就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就像是猫的眼睛。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切原赤也则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一样,咬着牙齿,虽然不怎么服气(他着实没有被害怕到这种程度的必要),但也耷拉下了肩膀。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这句话与其说是为了得到解答,倒不如说是放弃思考前的最后一点挣扎。
要怎么说这个问题呢?
原本只是在和青学一起集训的途,也和越前龙马一起打过了一场比赛。结果是6:7输了。
一边感慨着那个小个子还是强的不成道理,一边想,啊,不过我也超厉害的,下次绝对绝对绝对要赢。
这种青春期男孩子专有的好胜心在脑燃烧了三秒钟,然后从瘫软在球场水泥地的状态爬起来。和对面同样大汗淋漓的越前龙马击个掌,然后跑出网球场去买饮料。
明明过程一切正常,也没有突然被车撞到或是面前出现一个黑洞把他们吸进去,可是跑着跑着,面前的风景就突然从水泥路面和周围有学生喧闹的空间转变成了现在的场景:全部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的繁华街道。
切原赤也站在马路上,整个人都傻了。
刚刚还是龙马拉了他一把,他才能避开一辆撞过来的汽车,黑色的金属外壳裹挟着风从他鼻尖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划过,切原赤也甚至能闻见汽车表面热热的灰尘味。
汽车在他们几米外停下,车窗拉下,车主激动的把头探出来,挥舞着手臂高声叫骂了什么。即便是对于英语一窍不通,并且认为这个是日本人的尊严体现的切原赤也也能从他的表情和语速了解一定是很脏的脏话。
他干笑了几声。
车主从怒火挣脱,打量了一下他们的面容,表情瞬间从怒火变成犹豫、厌恶和若有若无的忌惮,切原赤也听见他嘴里低低念叨着‘eleven?’,这是他难得认识的单词,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十一?当时他想,这是什么意思?
最后车主自认倒霉,往地上涂了口唾沫,随即车子就开走了,还喷了他们一脸的汽车尾气。
切原赤也咳嗽着用手挥掉面前的尾气时,却发现越前龙马早早地躲开了这场纷争,已经站到旁边一手插着口袋喝饮料了。
现在他们紧急到了一个有遮阳伞的地方,也就是咖啡店来躲过正午灼人的阳光。
理所当然的,因为没有带钱所以没有点任何的单,他看见越前龙马和那个战战兢兢(一群人推推搡搡,最后她倒霉的被选过来)服务员用英语说了几句话,意思是要等人,先不点单。
这句话在已经等了人半小时后的现在显得很假。服务员不时还抱着托盘在送上饮料的间隙匆匆朝这边瞥上一眼。
她的表情之所以灰暗,并不是因为他们什么业绩都不创造却要过来占个位置,而是害怕等一下如果他们等的人到了,她就非得重新过来为他们服务不可。
这种被害怕被讨厌的感觉太明显了,从来到这个街道...不,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所有人都是这样。仿佛被整个世界拒绝一样...让人讨厌。
先前比赛时耗费体力的后遗症开始显现,晕乎乎的感觉来到了切原赤也的身上。他懒懒的叼着玻璃杯的杯壁,喝下一点免费附送的柠檬冰水,喉结滚动一次,额头上的汗水和玻璃杯外侧的雾水以同样的速率滑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已经是你第4次问这个问题了。”越前龙马的眼神扫过他,又咬着吸管看了看周围,嘴里喝着先前买来的芬达,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从之前开始就是这个样子,赤也觉得他并不是不害怕的,只不过是在自己面前强装样子而已。
“要不然去问问谁?”赤也问。
“你会英语吗?”归国子女龙马朝只会一个‘eleven’的赤也投去轻蔑的视线。
“你不是会吗?”赤也将轻蔑的视线反弹,“还是你也不行?”
“啊,那就去问问看吧。”
话虽如此,要和这些对他们的态度好像他们是另一个物种的人们对话,也需要等待机会。
很快,机会来临了。
那不是走在路上捡到五块钱,或者天上突然掉馅饼,范围这么小的机会。那是仿佛几十亿年前小行星撞击地球,在带来无尽的毁灭的同时也促进生命的诞生一样的,世界范畴的大机会。
一个少女走进了店内。
那是切原赤也此生见过的最漂亮的,仿佛要让时间都停止的美貌。
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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