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选秀（二）

王府大院内依旧美女如云，但已经不像昨日显得那么拥挤逼仄，院子中央的过道两旁已经赫然架起了秀女分组的红榜。

        红榜上罗列着一连串的名单，少说也有几百人。此刻榜前已经围了一圈秀女在看榜。

        “姐姐，我们也过去瞧瞧吧，看我们三人是否同组。”

        “好。”李婧应允。

        我们正要往前走。突然，一位身穿水蓝色衣裙的秀女挤进人群，并大声喧嚷道：“让一下，让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拨开人群朝前挤。她所到之处，秀女们纷纷闪至两边。

        而她身后，隔着几步远则是一位绝色佳人。

        一袭颜色鲜亮的凤尾裙，身姿绰约，肤白如雪，有道是“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如果说李婧是冷艳，那这位美女便是娇艳了。

        我和李婧顿时停住了脚步。

        “哎呀！”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一位秀女应声倒在地上。

        “啪嗒！”同时传来一记金属着地的声音。

        “哎呀，我的簪子！”水蓝色衣裙秀女惊叫着便弯腰去捡地上的簪子。

        “不是叫你让开么，为何不让？”她看着损坏的簪子没好气地责问道。

        “我……我不曾听见。”被撞的秀女侧坐在地，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是走在我们后面的的王肆香。

        “我瞧你穿得如此穷酸，怎么也不似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身子竟如此娇弱？”水蓝色衣裙秀女打量了一圈侧坐地上的秀女后嘲讽道。

        此时围观看热闹的秀女越来越多，有些人已经开始在一旁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你怎么……撞到了人竟还如此无礼？”被撞的秀女带着哭腔。她见这么多人围观，便挣扎着想起身，怎奈裙摆却被右腿压住了。

        “你撞坏了我的簪子，竟还敢说我无礼。这可是我王家为着我入宫花重金打造的金镶玉花簪，你拿什么赔我？”

        水蓝色衣裙秀女扬了扬手上的簪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有意无意地一脚踩在被撞秀女的裙子上。

        王肆香这下想爬也爬不起来了，便用手试图从对方鞋子底下抽出裙摆。怎奈对方就是不松脚，她怎么也扯不动，样子十分狼狈。

        欺人太甚！我看到这一幕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想上前去帮她解围。

        “熙月……”一旁的李婧拉住我，对我摇了摇头，暗示我不要多管闲事。

        “姐姐放心，没事儿。”我说完便转身上前去扶地上的王肆香。

        这时，一个俏丽的身影几乎与我同时俯身扶住了那名秀女。

        我以为是李婧跟过来帮忙，结果却发现居然是那位身穿凤尾裙的美女。

        她帮我一起扶起了王肆香，冲我微微一笑，明眸灿若云霞。

        我也报以微笑，心中暗叹：这就是传说中的盛世美颜吧！关键是，人美心善。

        “祎祎姐姐，你为何要帮她？”水蓝色衣裙秀女气急。

        “璎璇妹妹，原是我们不小心冲撞了这位姑娘，理应我们向她赔礼才是。”

        “姐姐，是她撞坏了我的簪子……”

        “好了，不过是支簪子罢了。莫在众人面前失了体面，传出去坏了名声。若传到紫禁城里，失了体统，可是吃罪不起呢。”

        “姐姐，没了这支紧要的簪首，总不能让我在复试中失仪吧？”

        “这……”

        我去，我这暴脾气，要是搁以前，遇到这种人我早就开撕了。但眼下在人家大明的地盘，底气不足，还是听傅夫人和李婧的话，忍忍吧。

        “璎璇姐姐莫着急，我这儿有支簪子，你若不嫌弃，便拿去应应急。还请宽恕这位姑娘吧，她不是有意的。”我强忍住火气，取下头上傅渊为我定制的金镶玉花簪递过去说。

        “姐姐，万万不可，使不得呀！”王肆香心急想阻止我，我暗示她不要管。

        “这簪子倒还算精致。好吧，看来只能如此了。既然有人为你求情，我便饶过你这一回，下回可机灵着点儿吧。”

        “多谢璎璇姐姐高抬贵手。”我拱手。做戏就做全套吧。

        “多谢璎璇姐姐不怪罪。”王肆香一直低着头，见我这样帮她，只好顺从地配合。

        “不必了。祎祎姐姐，走，咱们看榜去。”

        “好。“那位叫祎祎的美女随口应着，却没有动，而是转身对我们说：“没事了，璎璇妹妹就是性子急了些，并无恶意，我代她向你们赔礼，还望两位姑娘莫要介怀才是。”

        我见她一副乖巧可人的样子，气顿时就消了大半。只是纳闷，她怎么会跟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在一起。

        “无妨。民女傅熙月，方才多谢姐姐了。”我嫣然。

        “你不必谢我。我唤李祎祎。熙月，人如其名，我记着你了。”

        说完，她嫣然一笑，翩跹而去。

        我心中感叹，如果我是一个男人，一定会被这样的女子吸引的。

        “熙月，多谢你方才出手相助，我无以为报。”王肆香柔弱地说道。

        “别客气，举手之劳。你也是够倒霉的。”我粲然。

        “可是这簪子……”

        “好了，别说了。我陪你去梳洗一番再来吧，你看你这一身。”

        “我一人去便好，切勿耽搁了你复试的时辰。”

        “不碍事，耽搁不了，走吧。”我巴不得找个借口开溜呢。

        就这样，我当众陪着王肆香出去找地方清理衣服了。

        当我们再次回到王府的时候，面试已经在进行了，由于面试第一项内容是检查五官和四肢是否周正，有点类似当代医院体检的耳鼻喉外科检查。查得比较细，所以排队进度缓慢，我们竟然还赶上了。

        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好不情愿地配合检查。

        李婧居然真的和我分到同一组，王肆香分在别组，菩萨大概没有收到她的祈祷。

        结查结果本人外科各项指标都合格，没啥缺陷。真不知是不是该羡慕那些长得不太周正的人。

        面试第二项内容是考核语言表达能力，太监要求每个秀女当众作一番自我介绍。

        我觉得机会来了，如果我表现不佳，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局了。窃喜。

        许多秀女因平时都关在家里没怎么见过世面，自我介绍时要么瑟瑟发抖，或舌头打结，或语无伦次，或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甚至有个别直接紧张过度吓晕过去的。

        我是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

        当然，也有一部分秀女是专门训练过的，表现得落落大方，轻易便过了关。

        而我以前是吃表演这碗饭的，这几句话的自我介绍自然不在话下，可这回我要给自己加点戏。

        轮到我的时候，我很淡定地清了清嗓子，故意说得很快、很大声，几乎是喊出来的：“民女傅熙月，保定府安新县人氏，年十四，不爱读书和写字，只会逗狗看唱戏。”

        我故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自己黑自己。

        现场和我同组的秀女们听完纷纷掩面窃笑。

        “嗯，此女声音洪亮，口齿伶俐，面不改色，留庚帖。下一位……”懒洋洋斜靠在椅子上的太监嘶哑地喊道。

        what？我没听错吧，这样也行？我差点没站稳。

        与我同组的李婧眼神复杂地望了我一眼。

        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又一次错失良机。后面还能有指望吗？

        选秀第三天，风姿考核和裸检。

        这一天剩下的秀女大概三百多人了，旧王府的偏殿开始显得宽阔，毕竟人少了那么多。

        今天重新分组后，王肆香恰巧被并入了我们组，这回要谢谢菩萨了。

        她见到我高兴得不得了，也一直喊李婧姐姐，但李婧对她却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比对我冷淡许多。

        “熙月，听说这一次需比试风姿，若走路步子快了，或是后背弯曲，便不能中选，也太严苛了。”

        “不就走路嘛，有何难？”我不以为意地笑道。

        “那可未必，寻常走路是不难，可当着这么多人，我心中惧怕，反倒怕走不好了。”

        “我看李姐姐走路便很合规矩，可以让她教教你。”

        “李姐姐那是生来高贵端庄，我怕是学不来。且我看她不喜言语，不如你教我罢？”

        “我怕是也走不好，坊间女子，平常无拘无束惯了。”

        “不然，我看着你就很好。拜托你了，熙月！”

        “行，打住……我试试吧。”

        “好，多谢了！”

        趁复试还没开始，我和王肆香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我教她学起了宫廷步。

        我也只是来京之前李渊找人教了一天，属于现学现卖。而她却完全没学过，我便把学到的都教给她。

        好在她有底子，资质也不错，三两下便学得有模有样了。但毕竟是临时抱佛脚，她底气不足，经常会自乱阵脚。

        “肆香，你已经学会了，只要到时莫慌、莫急，便ok了。

        “便什么？”

        “便……成了。”

        “可是，我这心里总是怕得紧，有你在旁尚好，若是我一个人，必定不能成。”说着她焦虑地握紧了拳头。

        “莫怕，你可以的。”我拍了拍她的手。

        其时，我心里已经想到让自己落选的对策了。那就是待会走个蛇步、猫步什么的，让大明人开开眼界。

        “哟，这比试马上都要开始了，还这在这丢人现眼呢？人啊，生来是什么相便是什么相，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学得来的。”王璎璇忽然出现在我和王肆香身后并挖苦道。

        “你……”王肆香气急又不知如何反驳。

        “索性待会儿也成不了，我若是你啊，便早早地收拾包袱回乡了。”

        “你……”

        我看不下去了，便站出来帮腔：“璎璇姐姐，大家同是淑女，你这是何苦呢？”

        “我便是看她不顺眼，天生一副穷酸相，还如此不识趣儿，那紫禁城是什么地方，岂是她这种人能去得的？”

        “你去得，她为何去不得？我便要瞧瞧到底谁能去得。”

        “你……傅熙月，你这便是要为她出头了？”

        “岂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你倒是牙尖嘴利，我记着你了，走着瞧，哼！”王璎璇气急败坏地说完便走了。

        “熙月，你大可不必为我开罪于她，省得她来日刁难你。左右我也成不了事，入不了东宫，便随她去吧。”王肆香垂眸道。

        “不可，她越是羞辱你，你便越要做成了给她瞧。平民之女怎么了？我便不信，这天子脚下竟没有王法了。”我气愤填膺地两手叉腰说道。

        王肆香怔怔地望着我，过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好，熙月，我答应你，我必将竭尽全力，定不会让她小瞧了去，也不枉你几番苦心护我。”

        “这便对了，我信你。走吧。”我丢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风姿考核开始，跟走秀似的，同一小组里的几个人同时在殿前走两圈便算完事。

        王肆香跟我同组，快轮到我们上场时，站在我右侧的她脸色煞白，两腿已经瑟瑟发抖了。大概是太想证明自己，压力反而更大了。

        我见状悄悄握了下她的手，想给她一点安慰。

        她的手一片冰凉，看我的眼神也尽是慌张。

        “莫怕，我陪你。”要用只有我们俩才听得见的声音对她说。

        她眼神一亮，用力地点头，像打了强心针一样。

        在同情心的驱使下，此时我早已将什么蛇步、猫步的抛诸脑后了，只想着要帮王肆香过关，气死那个嚣张跋扈的王璎璇。

        有我在旁边壮胆，王肆香果然淡定了许多，步子也还算平稳，就像刚刚练习的时候一样，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太好了，熙月，多亏有你陪着我，不然我肯定成不了。”事后王肆香欣喜地对我说。

        我正想客套，笑容却僵在脸上。“糟啦，我忘了一件事儿！这下完了！”

        “何事？”

        “没事，我只是将一件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我欲哭无泪，做了雷锋却坏了自己的落选大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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