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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初相识


入选的淑女全部被安排住在慈庆宫一处不起眼的偏殿,四至五人一间房,我和王肆香、吴桂芳及刘素华仍旧被安排在同一间房,林纤儿则被安排与李婧、李袆袆及王璎璇同住,为此她还差点哭鼻子,一万个舍不得我们。

        淑女宫生活比宫女好不到哪儿去,太子妃给每个人都分配了差事。一部分淑女被分到慈庆宫的绣坊做女红,有些被安排打理后花园,有些则被安排负责宫内的清洁。

        我的室友们都被安排去了绣坊当差,我则自动请缨去后花园的花圃当差。唯有这样才能避免露短,我的女红实在羞于见人。而且伺弄花花草草虽然脏点累点,但比较自由。

        目前慈庆宫的日子过得还算太平。别看这宫內看着挺大的,平时却门可罗雀,具体原因不详。

        “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太子妃郭氏,将太子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自从入宫后便没见过这东宫之主太子爷。不用伺候他,我反倒落得清静自在。这也算是走背字的我穿越成这太子宫淑女后天可怜见的幸事了吧。

        眼下已是深秋时节,秋风格外的萧瑟,慈庆宫的园子里被吹落了遍地的黄叶,随着的狂风没有方向地乱舞。

        我一身明服短衫长裙、翘头鞋,手持长长的蒲葵扫帚,将地面清扫了一遍又一遍,却总是赶不上风吹叶落的速度。最后只好干脆丢了扫帚,与风为伴,在落叶下翩翩起舞,苦中作乐。

        就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埋头撞了近来。

        透过片片落叶,他一身素服,目光忧郁,眉头紧锁,莫名其妙地望着我,像极了在看一个行为失常的傻子,一个在落木萧萧中狂欢起舞的病人。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那忧郁又奇怪的眼神,以及我当时那份无处躲藏的窘迫--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顿时僵在原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窘境一点办法也没有。幸而他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或扭头就走,而是默默地转身,行至水边,秃柳树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赶紧转身拿起扫帚继续笨拙地清扫落叶。

        直到我使出“洪荒之力”,终于将这一片园子打扫干净,拖着蒲葵扫帚离开,那个人仍静静地站在水边发呆,背影清冷,遗世而独立。

        真是个奇怪的人,看样子像是个受了欺负的小太监,有说不出、道不明的委屈和落寞。

        第二天,我又见到他,也是在这片园子。

        他一个人在亭子里读书、晒太阳,我在不远处给菊花清理枯枝败叶。

        我哼着欢快的曲儿,一手泥污;他躺在亭子里,将书盖在脸上,一副安逸又生无可恋的样子。

        “哎,你当这慈庆宫的后花园是你家的么,整日在此扰人清静?”半天都没动静的他突然蹦起来朝我怒斥道,脸上没有半分温度,声音也极冷。

        “哎,我说你这个小太监,你没事净到园子里来瞎晃悠个啥?大白天的竟在这儿躲懒,也不怕被罚?”我却不以为意,一点也不生气,因为眼前的菊花开得实在太好。

        “什么,你是何人?竟敢叫我……”他怒气更盛,开口却有些气短。

        “告诉你也无妨,我乃新入宫的太子淑女傅熙月,你莫不是这慈庆宫的小太监么?”我抚摸着一朵双头菊喃喃地说。

        “小太监?你……见过如这般气质非凡的小太监么?”他气极。

        “哈哈,见过,我见过的太监正是如你这般白净、清瘦、没有精神的。”我无视他的愤怒。

        “你……如此没有眼界,是如何混入慈庆宫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来,过来,小太监,既然你闲来无事,便帮我个忙可好?”我起身,朝他和颜悦色道。

        他瞪了我一眼,眉头紧蹙,犹豫了半晌才极不情愿地冷言道:“何事?”

        “我就知道你是个面冷心善的小太监。你看,这些花被树阴挡了去阳光,开得没有早前好了,你能否帮着我将它们挪去亭子旁晒晒太阳?”我压下脾气,笑魇如花。

        “不过是些普通的菊花,开得再好也只能做些不起眼的点缀,费那神做甚?”他不耐地斜靠在朱红色的石柱子上道。

        “谁说它们普通了?你看,秋风如此萧瑟,百花凋零,它们却开得如此灿烂,将这枯黄的季节装扮得炫丽夺目。单是凭着这一点,也弥足珍贵了。”

        “也只有你稀罕。”他冷言道。

        “你说什么?那你到底帮还是不帮我?”我回头,目光真诚。

        他不屑一顾,“我为何要帮你?”

        “你看啊,索性这书你也读不进去半个字,与其怕我在这儿吵着你,倒不如帮我了结了此事,好让我快些走人,还你清静,岂不正好?”

        “你终于承认你扰着我清静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那你也不扰着我伺弄花草了吗?不帮便算了,不与你白费口舌了。就算没有你帮忙,我啊,也能凭一已之力在日落之前将这些菊花都挪将过去。”我装作无所谓。

        “请便。”他躺下继续晒太阳,复将书盖在脸上。

        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么冷漠,要知道世上还没有哪个男生会拒绝我这样一位美女的求助呢。太监果然不懂得怜香惜玉!

        我不再说话,气鼓鼓地开始一盆又一盆地搬着花。

        可在搬了十几盆之后,却发现累得够呛。眼看着树荫下还有那么大一片菊花,我一下子就泄了气。

        不行,我一个人搬这么多花得累死,而且等我搬完估计太阳也该下山了。

        再看看那个小太监,他好像睡着了,半天没有动静。

        我决定再去和他磨磨,必须让他帮我,好汉不吃眼前亏。

        “哎,太监小哥,你醒醒!”我走过去笑眯眯朝他喊道。

        他不理我,我只好又朝他耳边大声喊了一遍,并用手轻拍了他几下。

        这次他终于将书从脸上拿开,皱了皱眉头,一脸不悦地瞪着我。

        我这才看清,他有一张清秀俊逸的脸,神情倨傲,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又有何事?”他冷冷地开口。

        我一愣,“你起来,我有话和你说。”

        他不耐烦地白了我一眼,将书随手丢在一旁的石凳上,慵懒地坐了起来。

        我瞥了瞥书,又看看他。“你在读什么书?”

        他爱搭不理地站起来,走到一边背对着我。

        我拿起那本书翻了翻,是《孟子》。

        “你竟然读《孟子》?”我有些吃惊地笑道。

        “有何不妥?”他别扭地说。

        “并无不妥,只是觉得惊奇,你一个小小的太监,竟然如此勤奋好学。不过,这半天也未见你有动静,怕是连半个字也未记住吧?”

        “与你何干?”他白了我一眼道。

        “是与我无关,但如若我教你一个读书的绝妙法子,能助你事半功倍,你有没有兴趣?”

        “你?”他冷笑。

        “你不信我?我的这个法子啊,读书可是又快又记得牢,且屡试不爽。”

        “大言不惭。”他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真的,我以前便是如此……背书的,效率奇高。”其实我想说,我以前就是这样背台词的。

        “你读过书?”他像听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那是自然。”这下轮到我一副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表情。

        “是何法子?”他开始将信将疑。

        我朝他挤挤眼,“你先答应帮我搬花,我便告诉你。”

        “你先说说看。”他不买账,将手抱在胸前高傲地斜晲着我。

        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我气极,又不好发作,谁让我有求于他呢。

        “我的这个法子很简单,你一试便知。只是我现在手上都是泥污,不便示范,等我忙完手上的差事,一准教你。”

        他盯着那本厚厚的《孟子》,迟疑了一下。

        “我说话算话,若是食言,便教我在这东宫待不下去。”我夸张地起誓。这个小太监也太不相信人了。

        他惊奇地看了我一眼,这才勉强地点了点头。

        “那你先帮我将那些花搬过来吧,趁着现在阳光正好,迟了太阳就要下山了。”我见机赶忙催促道。

        “这……叫些人来帮忙便是。”

        “能叫人我早去了。还用得着在此与你浪费口舌吗?有你帮我就够了,你不会连这点子力气都没有吧?”

        “谁说没有,搬便搬。”他赌气。

        于是,他挽起袖子大步走过来,直接端起一盆菊花,气呼呼地就往亭子那边去了。

        我见状,暗自欣喜,赶紧麻溜地为他准备好第二盆菊花。

        他也不拒绝,接过菊花就走,眉头始终皱着,也丝毫不打算搭理我。

        真是个怪人!动作倒是利索,就是体力差了点,他搬了没多久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了,但看见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且我自己也没闲着,他便只好皱着眉头继续了。

        为了缓解尴尬气氛,我主动与他闲聊:“哎,太监小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谁知他接过我递给他的花盆转身就走,好像没听见一样。

        要不要这么高冷啊?我好脾气地:“你若不说,我以后便一直叫你小太监了啊?”

        他还是没反应。

        我急了,“你这个小太监,未免也太无礼了吧,究竟是谁欺负你了,怎么总是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说出来听听,小姐姐替你作主。”

        他一顿,冷冷地道:“我有名有姓。”

        “那你到底叫什么呀?刚才问你也不说。”我挑眉。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走过来,眯了眯眼睛,“你可以叫我洛哥哥。”

        “洛哥哥?”我噗嗤一笑,“叫你‘小洛子’还差不多,我乃东宫淑女,你不过是慈庆宫的一名小太监,就算年纪比我长点儿,可怎么着我的身份也比你高一丢丢吧?叫你小洛子已经是抬举你了好不好。来,小洛子,叫声熙月小姐姐!”

        “你……”他被我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鼓鼓地端了盆花转身就走。

        我忍不住大笑。但怕他一生气撂挑子,只好赶紧收敛:“好了,小洛子,小姐姐跟你闹着玩的,你别那么容易生气,脸上会长褶子的。”

        他没再搭理我,大概是后悔跟我说话了。

        我吐吐舌头,不再打趣他,免得真把他气跑了,谁来帮我干活?

        直到好不容易搬完了所有的菊花,他累得坐到亭子里直喘气。

        我不禁摇头,拿了湿毛巾递给他。“给,擦擦汗吧。你这小太监身子也太娇弱了,竟连我一个弱女子都不如。不过,今天谢谢你了,小洛子!”

        他没好脸色地瞪了我一眼,接过毛巾擦了一把汗,又仔细地擦起了手。我这才看见他的一双手比女人的还白嫩。

        我望着亭子外所有菊花都沐浴在阳光下,十分满意,不禁转向他殷勤地说:“我看这天色尚早,那咱们接着便来读书吧,我的法子,保管灵验!”

        他不置可否。

        我拿起书翻了翻,“来,坐,咱们开始吧。”

        他犹豫了一下,才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我把我平时练台词时总结出来的一套方法和窍门给他讲解了一番,又示范了几遍,然后叫他试试。他一开始不以为然,到后来渐渐听了进去,接受了我的方法。

        ……

        我们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直到太阳快下山了,我才想起自己还有别的活要干,回去迟了恐怕要挨罚了。

        “糟了,小洛子,我突然想起我淑女宫还有别的差事要做,得先走了。”我急忙起身。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两眼继续盯着书。

        “读书的法子我已经教给你了,举一反三,你便自己用功,只需按照我说的做,必定会事半功倍的。我先走了!”说完,我便甩开裙摆快步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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