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惊无险

“嬷嬷，请行个方便……”平儿急得大喊。

        “门外是何人在喧哗？”这时，从里面又走出来一位身材清瘦、衣着朴素的宫女，看着也不年轻了。

        “是两个丫头片子硬要闯入咱们景阳宫来，我拦都拦不住。”

        “是哪个宫里的丫头？”

        “姑姑，我们是东宫之人，奉太子妃娘娘之命来给恭妃娘娘送些点心。”平儿如同见了熟人一般激动。

        “既是太子妃娘娘的心意，那便呈进来吧。”那位姑姑朝我们友善地招招手说。

        “可是，娘娘她……”那嬷嬷显然想继续阻止我们进入。

        “无妨，娘娘在殿内静坐，早已听见了这外头的动静。”那位姑姑也提高了声音打断她说道。

        “是，谢姑姑！”我和平儿见状赶紧齐声拜谢，并趁机钻进了门里。

        那嬷嬷见自己拦不住，只好作罢。

        我跟在那位姑姑身后，平儿紧随我，我们一同走进了主殿。姑姑警惕地扫视了四周，小心地将殿门关上。

        殿内的布置和院子里一样朴素，甚至可以说简陋，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位当朝妃子的居所，尤其此人还是当今太子的生母。

        殿厅内只有一些普通的木制家具，连取暖用的炭火也没有，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还是让人觉得冷，光线也不大好。

        姑姑将我们带到正厅，恭妃娘娘正在太师椅上静坐，身着一袭素色常服，她旁边的桌上随意摆放着未绣完的绣品。

        直到姑姑向她禀明我们的来意，她憔悴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神采。

        “是太子妃遣你们前来探望本宫的？”她有些欣喜地转向我们，眼神有些机警。

        这时我才看清她原本有着清秀的长相，只是面无血色，形如枯槁，显得苍老而虚弱，表情也不是很自然。

        “是，奴婢拜见恭妃娘娘。”我和平儿齐拜道。

        “免礼，快起来回话。”

        “谢娘娘。”我和平儿起身。

        只见恭妃朝那位姑姑使了个眼色，那位姑姑立即领会地点点头。可她好像没看清，直到姑姑附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她才放下心来。

        “你们都是太子妃宫里的丫头？这个丫头本宫认得，是叫……”她指着平儿说道。

        “回娘娘，奴婢叫平儿，是昔日太子宫里的平儿，曾来过景阳宫。”

        “对对对，平儿，本宫记得你。那这位是？”

        “她是太子殿下采女时晋选入东宫的淑女傅氏。”

        “奴婢傅熙月见过恭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快请起。一看便是个机灵的，来，走近些，跟本宫说说东宫近来一切可好。”一说到东宫她便有些激动。

        “是，娘娘。”我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来，快与本宫说说，太子近日可安好？慈庆宫可还太平？”她小声地、目光殷切地看着我说，一点嫔妃的架子也没有。

        “回娘娘，殿下贵体安康，东宫眼下太平。”

        “那便好。太子和太子妃可还和气？”

        “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娘娘无需担忧。”

        “果然太子妃的性子是极好的，人如绣品，总算没有替洛儿选错。那……”

        “娘娘是想问太子妃娘娘腹中可有喜讯？暂时未有，但想必也用不了多少日子了，娘娘尽可静候佳音。”

        “你这丫头还真是机灵聪慧，一语便能猜中本宫心中所想。”她终于舒展了些眉眼。

        “娘娘过奖了，娘娘心中记挂殿下，人之常情，自然会想知道这些。”

        她垂了垂眸，“是啊，本宫已经不记得多久未见到我的洛儿了。选妃那日只是匆匆一瞥，见我儿好似长高了，也清瘦了许多。”

        “娘娘放心，如今殿下有太子妃悉心照料，身子会越来越强健的。”

        “是啊，我儿总算是成家立业了，慈庆宫虽偏远了些，但总算是有了名正言顺的太子府邸。”恭妃娘娘说着便要垂泪。

        “娘娘，殿下和太子妃也甚是思念娘娘您，故特让奴婢们送来了些点心孝敬您。”我拿过食盒放在桌上，一层一层地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噢？是何点心？”她欠了欠身。

        太子妃没有告诉我那食盒底下的是什么，我一时也答不上来，有些语噎。

        平儿见状立即小声解释道：“娘娘，太子妃听闻您身患眼疾，也不能请太医前来诊治，只好私下里托人找来民间的方子，弄了些草药来给您煎服，望能减轻您的苦楚。”

        “太子妃有心了，我这双眼睛确是越来越不中用了。静秋，将点心妥善收好，切莫辜负了我这皇媳的一片孝心。”

        “是，娘娘。”静秋姑姑说完将食盒拿进去了内殿。

        “你们回去转告太子妃，本宫一切无恙，请她和太子无需挂心，‘点心’本宫自会好好品尝。太子妃有心了，今后只消用心辅佐太子，便是对本宫最大的孝顺。这天寒地冻的，也辛苦你们二人跑一趟了，本宫这里冷窗冻壁，也没有什么可赏赐于你们二人的。”

        “娘娘不必如此，此乃奴婢分内之事，娘娘不怪罪奴婢们鲁莽便好。”

        “你很机灵，何罪之有？本宫这景阳宫冷若地宫，平日里也难得有人来，本宫见着你们便觉着高兴。”

        “谢娘娘宽宥。奴婢斗胆问一句，是何人将娘娘禁足于此，娘娘为何不搬去慈庆宫与殿下同住呢？”

        “大胆，休得无礼！”静秋姑姑从内殿出来听见我说的话，立即上前呵斥。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平儿也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恭妃神情平静地看了一眼我无知的模样，朝静秋摆摆手，叹道：“无妨，不知者不怪。”

        “谢娘娘不怪之恩！”平儿一把拉住我叩头谢恩，如获大赦。

        恭妃沉默了片刻，也没叫我我们起身，而是眼睛眯了眯，悲从中来：“本宫乃是不祥之人，出身卑微，便是一生的罪过。本宫又何尝不想日日见到太子呢？但是他们不会让本宫如愿的，本宫不能耽误了我儿的大好前程。”

        我见她那样，于心不忍。“娘娘，奴婢无心令娘娘难过，请娘娘恕罪。可是娘娘，再冷的冬日也有开春之时，娘娘保住贵体要紧，需图来日啊。”

        恭妃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但眼里更多的是悲恸。

        “傅淑女此言甚是，只是这冬日漫长，娘娘的眼疾日益加重，平日里怕见风，怕是到时看不清风和日丽的春景了。”静秋姑姑见恭妃不说话，便惋叹道。

        “不会的，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加上太子和太子妃的仁孝之心，娘娘的眼疾定会痊愈的。”我尽力宽慰道。

        “傅淑女，外人皆知太子和生母恭妃早已决裂，太子已多年未再踏入景阳宫半步，你们此行不过是替初为皇媳的太子妃略尽孝义，太子对此毫不知情，断然和此事无关，你们可明白？”静秋姑姑说着走过来将食盒递还给平儿。

        “是，奴婢明白，今日之事全然和太子殿下无关，奴婢和平儿只是奉太子妃之命行事。”我认真地回答道，一旁的平儿也直点头。

        “你们明白便好。好了，娘娘今日也累了，要歇息了。你们快些回去吧，以免节外生枝。”

        “是。”我和平儿齐声拱手道。

        而当我们正要向恭妃跪安告退时，门“吱”地一声被人用力从外面推开，方才不让我们进门的嬷嬷端了一碗汤药撞了进来。

        “娘娘该喝药了。”她硬生生地说道，也不行礼。

        “王嬷嬷，娘娘正在会客，汤药稍后再服用。”

        “那可不成，若错过了时辰，奴婢可担待不起。”

        “你……”

        “好了，静秋，送客吧，本宫喝便是。”

        “是。”静秋姑姑应道。

        “你们回去转告太子妃，以后无需再送点心来了，本宫这儿也不差这几口吃的。”恭妃故作冷漠地说道。

        “是，娘娘，奴婢告退。”我和平儿急忙告退。

        静秋姑姑朝我们挥了挥手，我们识趣地退出了正殿，直奔景阳宫外去。

        刚要出景阳宫的大门，我正想松一口气，却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个长相凶狠、身材肥胖的老嬷嬷，身后还带了两名小太监，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站住，你们二人鬼鬼祟祟地在此做什么呢，可是想图谋不轨？”胖嬷嬷手叉腰道。

        “回嬷嬷，我们方才给景阳宫奉送完点心，这正要回去复命，并未有不轨。”平儿解释道。

        “东宫的人，是何人让你们来的？”胖嬷嬷打量了一眼我和平儿。

        平儿一惊，“傅淑女和奴婢乃是受太子妃娘娘之命前来给恭妃娘娘送点心的。”

        “太子妃怎么会无端端地让你们送点心到景阳宫来，定是没有说实话。说，有何图谋，从实招来！”胖嬷嬷压根不信。

        “没有，嬷嬷，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平儿带着哭腔说。

        胖嬷嬷大手一挥，“来人，给我搜，看她们可是盗了什么宝物。”

        “住手！嬷嬷可真会说笑，这景阳宫没落至此，还能有什么值钱的宝物吗？”我见情况不妙，连忙呵斥道。

        “臭丫头还敢狡辩，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我搜！”胖嬷嬷朝两名小太监吼道。

        “慢着，我可是东宫淑女，岂是你们想搜便搜的？”我指着那两名太监恐吓道。

        胖嬷嬷仰天一笑，“东宫淑女？哟，好大的官衔，老身就亲自搜给你看，看你能怎么着。来人，将她捉住！”

        “是！”两个小太监领命。

        “你们……放开我！”我奋力挣扎，平儿也上前来帮我，奈何他们人多，我们拗不过。

        “没有？放了她，换人！”

        他们把我甩到一旁又去抓平儿。

        “你们……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拿。”平儿被吓得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我冲上去想帮忙，又被小太监甩至一旁。

        他们不由分说上前抓住平儿，连人带食盒都搜了个遍。

        “竟然没有。算你们走运，咱们走！”那嬷嬷说完，他们便扬长而去，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哎，你们别走，回来，把话给我说清楚，凭什么无故冤枉人！”还没等我说完，他们已经消失在院子里了。

        “我去！平儿，他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如此对待我们？”我怒不可遏。

        “傅淑女，您消消气。他们这些人定是怕我们从景阳宫带了信函出去，故特地借故来搜查。”

        “岂有此理，简直就是强盗，还有没有王法了！”

        “您快别说了，此处不是讲理的地方，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可他们……好吧，先离开这儿再说。”

        “这边，快走！”

        平儿带着我快速走出了景阳宫，按照原路返回。一路上我的心还砰砰跳个不停，生怕又会被歹人拦截。

        好不容易看着离慈庆宫越来越近了，我的心才从嗓子眼放回到肚子里。

        这一趟景阳宫之行可真是惊险刺激，也终于弄清楚了一些这后宫的纠葛。

        原来，因为出身问题，恭妃被皇上软禁于景阳宫，被迫与太子母子分离，表面上恭妃和太子母子关系早已决裂，实则相反，而郑贵妃也并没有因此放松对他们母子俩的警惕和打压。

        “傅淑女，方才太惊险了，奴婢吓死了，背心里满是汗呢。”平儿不无感叹地说，打断了我的沉思。

        “是啊，总算是有惊无险！平儿，咱们这便去太子妃宫里复命吧。”

        “是。”

        “没事了，平儿，晚膳多吃些，压压惊。”我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

        她长呼一口气，然后使劲点头，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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