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亡骑士

和几分钟前乔鸢薇叫的都是同一个称呼，康嘉阳却觉得没那么顺耳。

        或许是因为她不经允许就拿别人的玩具太没礼貌，又或许是因为他在学校里也见过这样的女生。

        短发，齐刘海，话说得太多会脸红低头，声音娇滴滴的能拧出水来。多见几个不管姓谁名谁都变得像冷冻柜里的冰块，用模型冻的，性格四四方方的都一个样。

        胡高妍看他没反应，想起出门之前爸爸叮嘱她要嘴甜一些，又叫了一声，“阳阳哥哥你好。”

        “你好。”康嘉阳找回状态礼貌笑着，等到康鸿辉和人一起走到客厅瞥了他一眼，才不情不愿地扮演起听话好学生的角色。

        他刚把泡好的茶端到客厅，就听见康鸿辉说，“你带着小妍出去玩儿吧。”

        康嘉阳腹诽大冷天的能去哪儿玩，就在家里坐着得了呗，但面上还是点头说好，又说了句“叔叔再见”再带着人出了门。

        刚走到大院里胡高妍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她说话的调子终于变了，“我们要去哪儿啊？”

        康嘉阳没有和女生单独出门的经验，以往他都是跟着朋友在家打电动或者看电视，难得去一趟篮球场都能被康鸿辉夸好几天。

        他觉得还是把选择权交给对方比较好，“不知道，你想去哪。”

        “随便找个地方坐着？”胡高妍一年四季都爱穿裙子，今天更是为了臭美只在外面披了件红色小斗篷，来往的路人看了都夸这个小女孩可爱，但也只有本人才知道到底有多冷。

        她没忍住强调，“最近的。”

        “那你跟着我走吧。”康嘉阳说完就转身一个人走在前面。

        他步子迈得大，积雪被踩得嘎吱作响。胡高妍跟着他踩出的脚印走，可惜小皮鞋是牛筋底不防滑，一个踉跄直接坐到了雪地里。

        她摔疼了直接哭起来，“阳阳哥哥！”

        康嘉阳都快被她喊出心脏病了，一听到这四个字就浑身不自在。他不耐烦地回头，“摔了就站起来啊，不然要我背着你走啊？”

        胡高妍以为他至少会把自己牵起来，被他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再哭了，可啜泣声还是少不了。她撑着雪站起来感受到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小半，也不敢耽搁时间只能继续跟在他身后走。

        胡同里的路绕来绕去的像来时途经的立交桥，她也不知道康嘉阳是怎么记住这些路的，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她才开口，“我叫胡高妍，和你一个年级的。”

        “我叫康嘉阳。”

        “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读几年级？”

        康嘉阳觉得无聊，“你爸或者我爸说的呗。”

        “我和你一个小学的。”胡高妍怕他不信，“实验外国语，对吧？我在四班你在三班，两个班级中间有个拐角，角落里还放着灭火器。”

        “哦，好像是有一个灭火器。”

        “你就这点儿反应？”

        胡高妍音调高，声音一大就显得特别激动，康嘉阳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

        “你既不是我同班同学，又不是学校里的大明星，我应该有什么反应啊？”

        “你！”胡高妍气得结巴了，“我们上周五在迎新春表演还给合唱伴奏过，我弹钢琴你拉的大提琴。”

        “人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住。”

        康嘉阳实在是觉得烦了，合唱表演大家都穿得一个样，要不是原定的大提琴手得了水痘不能表演，他这个替补也不会临时上阵，他只管别拉错音就好了，哪儿有功夫还会去关注弹钢琴的是谁。

        “到了，就在这儿坐一会儿再回去吧。”他帮忙拉开门，“回去了记得说我带你去公园玩儿了，去溜冰。”

        胡高妍看着招牌上写的“暴风网吧”几个字的眉头紧皱，“未成年不能进去吧。”

        “不能进我也不会带你来了。”康嘉阳又问一遍，“不是你说要找最近的地方坐着吗，进不进？”

        “我以为你至少会找个商场”

        胡高妍也不好意思把说出去的话收回来，勉勉强强点了个头。康嘉阳没管她纠结复杂的心情，和网管打招呼开了两台电脑继续往里面走。

        直到穿过最外区的几排电脑桌，掀开门帘走进另一个房间，胡高妍才发现这里坐着的基本都是像他们这样的未成年。

        “我开了俩小时，你要是饿了就叫网管拿零食。”

        康嘉阳说完就戴上耳机，包耳式的，把外界的杂音隔得清清楚楚。

        他原本想直接开始《魔兽世界》，鼠标在桌面移来移去倒是先点了登陆□□，通知的小喇叭图标在一众聊天里格外显眼。

        康嘉阳点了通过好友申请，想了想把乔鸢薇划到了“ally”的分组，里面都是他玩游戏认识的网友。

        [死亡骑士]：你怎么还没改昵称？

        [dehluqce]：想不到就没改了，你干嘛叫这个名字，好难听。

        [死亡骑士]：你不懂。

        [dehluqce]：嗯嗯。

        [死亡骑士]：这是今年八月暴雪公布的第二个资料片《巫妖王之怒》里的一个新职业，现在国服还不能玩，所以我才取的。

        [dehluqce]：哦哦。

        [死亡骑士]：你还想不想以后找我帮忙解决电脑问题了？

        [dehluqce]：你说的资料片是什么啊？

        [死亡骑士]：魔兽世界，你要玩的话我可以教你。

        [dehluqce]：不玩，我晚上要看跨年演唱会，等感冒好了就出门找我朋友！

        [死亡骑士]：好吧。

        [dehluqce]：我妈叫我吃饭了，886。

        康嘉阳的脸色变得她离线的头像一样黑。

        几千公里外，偷吃小菜的乔鸢薇当然想不到康嘉阳现在正疑惑为什么她会选择直接下线，而不使用他讲过的快速提升□□等级的秘籍。

        张归美把煮好的鸡汤饭端到她面前，汤面上是撕碎的鸡丝和碧绿的葱花，“吃慢一点小心烫，电脑好不好玩？”

        乔鸢薇对笔记本电脑的新鲜劲已经过了，“和家里原来的电脑没什么区别嘛，就是薄一点。”

        “电脑又不是画，每幅的内容都不同，只要是windows系统那都是一样的。能把笨重的台式电脑变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眼看着乔自怀又要讲大道理，乔鸢薇连忙改口，“爸，你说的真棒。”

        “就你会敷衍。”

        ……

        吃了晚饭夫妻俩确定她可以独自在家后都决定出门打麻将，乔鸢薇等人走了直接打开电视提前开始了狂欢。

        去年的跨年节目重播到一半，家里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请问找谁。”

        “我啊，吴淼淼！你烧退了吗？有没有好一点？你家里要是没人，要不我和钱僖铎来找你玩吧？”

        乔鸢薇听着有些心动，“但是我怕传染感冒病毒给你们，还是算了吧，反正我待两天就好了。”

        “待两天都开学了！钱僖铎和我都商量好了，怕传染就戴口罩嘛。”吴淼淼知道乔鸢薇在家是闲不住的，“不然你一个人跨年好可怜。”

        “你们和家里长辈商量了再说吧？”

        “这有什么难的，大不了我就哭一场。”

        吴淼淼让她等着自己的好消息，再过了一会儿打电话过来就变得支支吾吾的，不用开口都能听出情绪低落很多。

        “没事，你们放烟花棒的时候帮我多放一根。”乔鸢薇主动说。

        吴淼淼在那边感动得快要流眼泪，“好！我多买两根，不，三根！”

        “买那么多也没用，你们好好玩，零点帮我也和钱僖铎说一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乔鸢薇挂了电话想到今晚朋友们都聚在一起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歌唱节目成了噪音，她干脆拿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到了最低。

        客厅里变得安静起来，她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的就是静不下心，明明以前不能出门的时候也没这么难熬。她想继续打电话和吴淼淼聊天，可这样不仅会影响她出门的心情，还会支出一大笔电话费。

        乔鸢薇还是决定继续躺着。

        过一会儿她终于翻身坐起跑到房间打开电脑，按照下午刚学到的那样拨号上网登录□□一气呵成。

        康嘉阳的头像果然还是亮着的。

        [dehluqce]：在吗？

        [死亡骑士]：不是本人帮挂□□

        乔鸢薇往上翻聊天记录，发现这次的“死亡骑士”没打标点符号，应该确实是换了个人在帮忙登录。

        [dehluqce]：好吧谢谢。

        [死亡骑士]：好像之前没看过他的好友列表有你想组队可以等晚上八点他有一个小时游戏时间

        乔鸢薇在对话框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对方等了一会儿主动又发了一条。

        [死亡骑士]：你要是找他很急我可以打电话帮你问问

        [dehluqce]：不用，我就是无聊想找他聊天。

        谢绪仗着今天是假期已经在家玩了三个小时的游戏，他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快瞎了才会看到这句话。他又揉了揉眼睛，凑近了看确定没有错字。

        “我靠，这什么情况……”

        他也不管刚打了一半的探索副本，拿起手机直接给康嘉阳家里打了个电话过去。

        “康叔叔好，我是谢绪……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找康嘉阳问家庭作业……他刚从公园溜冰回来啊？那我等他两分钟就成，您不用挂电话。”

        谢绪靠着电竞椅，等待的途中把手移到暖气片上方，没一会儿掌心就热得红起来。只是他的皮肤偏黑，就算红了也和肤色融为一体。

        他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康嘉阳，耐心也比平常等他一起上下学要好很多，不一会儿听筒里终于又有了声音。

        “找我干嘛。”

        “听说你下午溜冰去了？可我这边帮你挂□□，还有d什么的想找你聊天，应该也是女生，你不会在网恋吧？”

        康嘉阳转头看康鸿辉还在客厅，捂着话筒小声道：“没，我爸同事带了个很麻烦的女生来，他们让我带她出门玩，我不能说带她去的是网吧就扯了个谎。还有你说的那个是我今天刚认识的朋友。”

        “刚认识那她无聊怎么偏偏找你。”谢绪的想法很简单，要玩肯定要和朋友一起玩，除非这个人没有朋友。

        “她不太会用电脑，我在教她。”

        “没意思。”谢绪知道他对电脑有非一般的执着，不爱搭理人的性子在遇上电脑问题时也会好上很多，“那我就先不帮你登□□了？”

        “行。”康嘉阳也把电话挂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申请提前使用游戏时间去问乔鸢薇有什么事，还没下定决定就看见康鸿辉拉着小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

        两人面对面都愣了一瞬。

        “刚接的通知，临时要去外省学习几天。”还是康鸿辉主动解释，“等我回来带你去鼓楼选两张游戏光盘。”

        康嘉阳也知道他工作的特殊性，只是没想到今年跨年突然就变成自己单独一个人，“那您路上注意安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事情比较突然，没人在家，今天允许你多玩一会儿电脑。现在太晚了也不方便去爷爷奶奶家，我明天给你舅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过去。”

        康鸿辉说完拍了拍他的肩，拖着行李箱的步子一刻也没停留。

        康嘉阳一直站在原地，等听见关门声才转身走进书房，他盯着面前亮起的屏幕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连带着蓝天白云的桌面也变得不顺眼。

        不过他还是登上了□□。

        [死亡骑士]：找我想问什么问题？

        [dehluqce]：是你本人上线啦？我没想到你朋友居然真的给你打电话了，我一个人跨年没什么事情做，所以想问你在干嘛。

        [死亡骑士]：现在正在和你聊天。

        [dehluqce]：好无聊的回答。

        [死亡骑士]：因为我现在也是准备一个人跨年很无聊。

        [dehluqce]：那你和我聊天就不无聊了！

        康嘉阳猝不及防收到她发来的视频聊天邀请，在点击接受前先把衣领整理了两下。

        他问，“你为什么突然要视频。”

        乔鸢薇笑眯眯的，“因为我们可以一起跨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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