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口是心非

“喂，谢绪。”胡高妍趁着康嘉阳往人群多的反方向走冷着表情问，“她真是康嘉阳以前的朋友？”

        能让康嘉阳承认是朋友的人不多，谢绪绝对算得上是最要好的那一个。

        从记事起他们就住在同一个大院里，康嘉阳一周至少有三天都在谢绪家里蹭吃蹭喝，谢绪家长知道他的父母忙，为了照顾他常常是做饭也更偏他的口味。

        在爱提问的数学老师出现以前，谢绪最常被问到的问题是：康嘉阳为什么总在你家吃饭？

        在他回答“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后，问题又变成了“康嘉阳分走你爸妈的关心你为什么不讨厌”、“康嘉阳成绩好是在哪里补课”、“康嘉阳有没有女朋友啊”

        每个问到他的问题都是关于康嘉阳，谢绪觉得自己像是成了他的代理发言人。

        他回家后偶尔会站在镜子前仔细观察自己不算吸引人的五官。

        没有明显的双眼皮，鼻梁高却有微微驼峰，嘴唇偏厚，皮肤偏黑。他对着镜子练习微笑，露出一排牙膏广告里似的白牙还算是亮眼。

        他想起放学时隔壁班刺头挑事嘲笑他是康嘉阳的跟班。

        愤怒吗？

        当然不可能。

        课堂上老师鼓励所有人当自己人生的主角，他却认为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当配角，像绿叶衬托鲜花，螺丝钉配合机械。

        精彩的电视剧离不开配角的剧情推动，他最爱的恰好是当配角。

        现在又到了他该推动剧情发展的时候，谢绪开口道：“他的朋友我又不是全都认识。”

        胡高妍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真不认识？”

        “不认识。”

        谢绪他看热闹不嫌事大，要是刚才的女生是康嘉阳的小女友什么的就再好不过了，可惜他在脑海里搜刮一通也没找到符合条件的人选。

        既然是最好的哥们儿也不认识的人，胡高妍心里那点不爽也稍微抵消了点，她说了声“好吧”才勉为其难地加快了步子去找康嘉阳。

        虽然严格控制了入馆人数，但毕竟场馆的面积不大，多少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游客里个儿高体壮的成年人不少，谢绪发现康嘉阳是有意混在其中想躲谁，停了跟上去的脚步劝道。

        “还是别追了，一会儿不小心我们俩也会被人群冲散，还是到出口去等他吧。”

        “可是”

        “要是三个人都走散就更麻烦了。”

        胡高妍看他铁了心不想再追，顺口就把心里想的话给说了出口，“你真是他朋友吗？走丢了也不着急。”

        “胡同学。”谢绪脾气再好这两天也被她折磨得有了棱角，“康嘉阳是马上毕业的初中生不是一米二以下的免票儿童，你有功夫瞎操心不如好好跟紧我别走丢了。”

        场馆外张归美拉着乔鸢薇一路无言，直到走到一片阴凉地她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手。乔鸢薇不明所以地抬头，从她的眼里读出了明显的失望。

        “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我本来想着你也算是个小成年人才放手让你去逛展馆，结果你倒好，差点和人吵起来。我看那个女生背影高高瘦瘦的，旁边的两个男生个子也高，明显就比你大了几岁，你一个人要是吃亏了怎么办？”

        “没那么严重，而且我们不是吵架，就是聊了两句。”

        “只是聊了两句怎么会堵着不让你走？我可是亲眼看到了啊，当时要不是我叫你，堵在你面前的那个男生可是要抓你的手了。”

        乔鸢薇低着头倒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听着不自觉反驳，“你这个词说得别人像是要打我一样，法治社会又是在场馆，真不至于。”

        她看张归美气还没消决定还是闭嘴得好，她像罚站似的端端正正地站好，再适时露出一点委屈的眼神，张归美果然松了口。

        “算了，你下次自己注意着点。现在离集合还有点时间，你想去逛什么馆？”

        “我陪你走去俄罗斯馆？”

        乔鸢薇来之前就老是听她讲以前出国表演去过俄罗斯，那时候距离苏/联解/体还没过几年，他们一行人特地跑去红场拍照，赭红色的的方块石在夕阳下熠熠生光。

        张归美捉住她的关键词，“陪我？你不想进去？”

        乔鸢薇找了个借口道：“我可能有点中暑，想去商店里坐一会儿顺便挑点纪念品。”她怕张归美不同意又说，“我这次保证不乱跑。”

        “你不舒服我们还是出园去大巴车上坐着休息。”

        “诶诶诶，真不用。”乔鸢薇拉住她，“我就是站了一天腿痛想休息，难得来一次你就去逛逛再走嘛。”

        张归美也打从心底里想回忆自己的年少岁月，她再三和乔鸢薇确认了集合地点才往排队入口走去。

        乔鸢薇站在纪念品店外和她挥手，等到看不见张归美的身影了，她往斜后方转过身去。帽子压住了她头顶的碎发，闷热的感觉总是不爽。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问。

        “你一直跟着我干嘛？想帮你的朋友报仇吗？”

        康嘉阳没想到面对面了她还是认不出自己，心里又生气又觉得意料之中，毕竟她早就不想和自己做朋友，忘了他也是理所应当。

        也就是他真才会鬼迷心窍地在藏到一半的途中混在人群里跟了出来。

        偏偏还被当事人发现。

        乔鸢薇看他不说话往后退了一步，“我刚才虽然是低头但是记得你穿的裤子和鞋子，你别不承认啊。”

        眼看着找好的借口被她说出，康嘉阳心一横把手里没喝过的矿泉水递了出去。

        “你喝不喝？”

        变声期的男生音色沉闷里透着清亮，乔鸢薇反应过来这人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只是因为长得太高才会被误认为是比她大了好几岁。

        “不用谢谢。”拒绝好意总要礼貌一点，她补充，“我有钱可以自己买。”

        “没喝过的，我看你像是渴了才给你，就当是帮刚刚的女生道歉。”

        康嘉阳觉得自己这次的理由找得天衣无缝，乔鸢薇却依旧没接过他手里的水，反而是好奇地问。

        “你为什么要帮她道歉？你暗恋她？”

        “谁会暗恋她啊。”

        “口是心非嘛——我懂了。”

        康嘉阳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容差点憋出内伤，他觉得再解释下去只会更糟，收回手把矿泉水扭开盖子了再一次递给她。

        “不好意思，我还是不能要。”乔鸢薇摆手，“你替她道歉我接受了，但我觉得还是不要喝陌生人的水比较好，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她说完就往纪念品店走，康嘉阳满脑子都是“陌生人”三个字，越想越生气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提以前的事，只好愤愤不平地跟在她身后。

        或许是他生气得太明显，乔鸢薇没走两步有所察觉又回过头来。

        她了然道：“你果然是想替暗恋对象报仇。”

        “我不喜欢她。”

        “你现在才说已经晚了。”

        康嘉阳这下真笑不出来，他敛了表情严肃问，“你真不记得我了？”

        这句话要是放在春节吃团年饭的时候乔鸢薇还能说个“哥哥”什么的糊弄过去，她此刻无比后悔没跟着张归美一起去俄罗斯馆排队，她真诚地问道。

        “你是谁啊？”

        她承认眼前的男生长得挺好看的，白得像块玉，即使热得脸颊发红额角出汗也不显得狼狈。他垂眸问话时漫不经心的试探语调也正合她的喜好，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男生说话虽然像是刻意改过口癖，但字正腔圆的一听就不是阳城人，她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突然转学休学的同学。

        她坚信金斧头银斧头都是诱惑，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这种时刻只有真诚才是制胜法宝。

        康嘉阳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些，他能一眼认出她靠的又不是外貌，即使那时候摄像头确实模糊，但他说话的声音却是清楚的，要是他说得再直白一点

        “没什么。”康嘉阳突然松了口，“你就当是我认错了。”

        乔鸢薇看他转身要走，突然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啊？说不定我真认识你呢？我记性不太好，抱歉啊。”

        “忘了就算了。”

        康嘉阳堵着口气准备转身就走，乔鸢薇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力来，要是她真有什么搬家、转学去了北方的同学怎么办？

        别人记得自己还主动来打招呼，自己却冷言冷语地把人给气走。

        乔鸢薇想起刚刚还在场馆里时男生好像也要开口说些什么，有些着急地开口，“你先别走啊，你真认识我啊？”

        “不认识。”康嘉阳揣着手看向另一边，反正在她认出自己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再主动了。

        “你别生气了。”乔鸢薇看他的反应心里打起了鼓，她咬咬牙说，“要不我给你买个海宝吧？”

        “你记起来了？”

        乔鸢薇尴尬地笑笑，“买了可能就想起来了。”

        “我不占你的便宜，我也送你一个，你回家好好想想。”

        “行。”

        两个人走进店里分别挑了两款不同的摆件付款，离开前康嘉阳找店员借了纸、笔，□□号写完又涂掉。

        乔鸢薇在一旁耐心地等着他，“不是给我的联系方式吗？”

        康嘉阳不想她输进□□号时看见自己的好友申请，改口道：“你有手机吗？直接存我的电话号码吧，要是想起来了就联系我。”

        “好。”乔鸢薇把电话给他，等他输好了才问，“那我给你备注成什么啊？你又不肯告诉我名字。”

        “朋友。”

        “朋友？”

        “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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