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紧箍咒

初一下半学期的第一堂生物课上，前来实习的年轻女教师花30分钟讲完了第一章《人的由来》。

        在她即将解释完化石的由来时，乔鸢薇正坐在第五排靠窗的位置偷看小说，她身后那群男生发出的偷笑声越来越大，她不明所以地转向吴淼淼的方向挑眉询问，成功在老师转身板书时获得了飞过两排同学的小纸条。

        “你翻到生物书第二章就知道了。”

        乔鸢薇把小说推进课桌抽屉做贼似的偷偷把课本翻到第二章，“生/殖/系统”四个字下是几行文字解释和两幅配图。

        她强装镇定地把书翻回第一章，抬头看见的是同样耳红的女教师。

        “剩下的十分钟就由同学们自主学习第二章第一节，第二节‘胚胎的发育和营养’留到周三再来讲。”

        乔鸢薇从她的说话的停顿里感受到了局促，身后那群男生说笑的声音越来越大，还有人故意把其中几个词组反复朗读出声。

        坐在她身后的小个子男生用笔帽戳她的背，“乔鸢薇，你知不知道男生的阴”

        还没等那个词说完乔鸢薇已经转身把笔袋朝他扔过去，“阴你的头啊，上课不能讲话你不知道啊？”

        “确实也有头啊，乌龟的头嘛。”旁边的男生接话道，“怎么样，你想看啊？”

        同桌的女生去拉她的手示意刚才老师已经出了教室，要是现在吵起来吃亏的肯定是她自己，乔鸢薇才不管那么多，从书包内胆里找出剪刀站起来就问他。

        “你要是敢就现在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啊。”

        这场闹剧最后由巡班的年纪主任及时出现制止，以双方被请家长结束。

        办公室里男生不情不愿地向乔鸢薇道歉，乔鸢薇全程挺直了背抬高头没往他的方向看一眼，乔自怀当然也不接受这种结果，可对方偏偏是个未成年人从一开始就占到了“年纪小不懂事”的道德高地。

        但大事可以化小，小事也可以化大，他找认识的记者、律师朋友商量出了一期关于未成年性/安全的专题采访，其中自然地穿插进语言骚扰这类的案例。

        专题采访在阳城一时成了热门话题，学校也见机请律师到学校开设了一次讲座宣贯，讲座后大家看那名男生的眼神变得异样，他看了乔鸢薇也变成了绕道走，没过多久就主动申请了转学。

        乔鸢薇回家把这件事告诉张归美，她问为什么“性”这个话题会让老师羞于开口，让男生洋洋自得，而自己也下意识地选择回避。

        张归美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让她把生物书拿出来翻到第二章，把老师没有讲到的第一节重新讲了一遍。

        后来身边的女生同学陆陆续续经历初/潮，她发现一开始刚来月经时大家走路的姿势和平常多少会有微妙的区别，有人还会明显的脸色发白，接着她也听张归美的话在书包里多放了一张卫生巾。

        初三上学期她问吴淼淼。“你来月经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会痛吗？下面在流血诶，一直流不会贫血吗？”

        吴淼淼回答，“我没什么感觉啊，但是我表姐会特别痛每次都要请假回家。我妈说来月经是好事，是为了帮你排出体内的脏东西，你怎么还没来月经啊？”

        乔鸢薇也不知道为什么。

        张归美暑假时还带着她去医院又是抽血又是查雌性激素，医生说这个年龄没来还算正常，要是再等两年还不来才是晚熟。张归美这才放心，有空没空就拉着她讲突然来了月经该怎么办，反复强调经期不能吃冰不能洗头。

        乔鸢薇把这些事情牢记于心，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少女没了卫生巾也没办法应付突如其来的初潮。

        她出发前准备到了北市重新买一个书包，旧书包里的卫生巾自然也就被她遗忘在家。

        现在要她自己出小区去找超市买吗？

        先不说陈叔把车开进小区时她在睡觉，就算她认识路但是万一在去的路上裤子先脏了该怎么办？而且这附近哪里又有超市，超市又营业到几点她都一概不知。

        乔鸢薇又在马桶上坐了十分钟，她犹豫着要不要给张归美打电话，但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就算妈妈再厉害也没办法凭空给她变出一张卫生巾来，到了最后肯定还是只能求助康嘉阳。

        她是真的不懂了，今年又不是她的本命年，怎么偏偏就能这么背啊！

        安静的空间里她隐约听到康嘉阳正在叫自己的名字，乔鸢薇想起身又不能起身，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给他发了个短信。

        「我有事想求你帮个忙，你能不能到卫生间这边来一下？」

        站在她卧室门外疑惑为什么没人答应的康嘉阳收到短信有些不安，她总不能是在浴室摔倒了才会用“求”这种词吧？

        他揉着依旧酸胀的脖子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乔同学？”

        “康同学”乔鸢薇实在是没办法直白地说出口，“我能求你帮我个忙吗，可能对你来说有点难，但我真的没办法了。”

        “你别说得这么严重啊，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才学会了微波炉怎么用正想叫你下去吃饭呢。”康嘉阳突然想到现在的地点，“在卫生间门口说吃饭是不太合适，不好意思。”

        “我想拜托你事和卫生间有关系”

        “嗯，你说吧。”

        乔鸢薇深呼吸又吐气了好几次，最后破罐子破摔似的小声开口道：“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一包卫生巾”

        “啊？”康嘉阳在门口没听清，“你能不能大声一点再说一遍？”

        “我说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一包卫生巾！纯棉的不要杂牌！我月经来了！”

        “”

        乔鸢薇起身把裤子穿好将门开了一个小缝，康嘉阳愣在原地看着她明显红透的脸庞依旧反应迅速地把头转了过去。

        他听见乔鸢薇说，“康嘉阳，谢谢你，我说得大声不是故意凶你的，只是怕你听不见。”

        康嘉阳点头才想起她可能会看不见。

        “没有，是我自己听力不太好。我现在去买，小区里面有超市大概十分钟就能回来，你还是先坐坐着休息一会儿。”

        身后传来关门声，康嘉阳走路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快，他没坐电梯直接跑到一层洗了个冷水脸，还没愣神几秒想到乔鸢薇还在等又拿着钥匙急急忙忙地出了门。

        小区里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他刚进去就遇到了同样来买卫生巾的谢昭。谢昭是谢绪的亲姐，大三岁，开学正好大一。

        他老老实实地打完招呼先去零食区伪装自己，临走前没忘了多看两眼谢昭手里的卫生巾是什么牌子。

        “你看什么呢？不知道女生来了月经要用卫生巾啊？”

        谢昭性格直，再加上从小就看他和谢绪不顺眼大咧咧地就问了。

        康嘉阳面上摇头心里叫苦连天，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在一天之内听过这么多次卫生巾，他从货架的反光镜里能看见自己身后的日用品区。

        四层高的货架上有三分之一都被卫生巾占领，花花绿绿的包装、字体化成紧箍咒套到他的头上反复念着那三个字。

        眼看着谢昭就要出门，康嘉阳豁出去了叫住她，“小昭姐，你帮我个忙呗，我请你吃关东煮。”

        “我减肥。”谢昭说着倒是又走了回来，“你今天不太对劲，零食区站了这么久也没挑东西，说吧，叫我想干嘛。”

        康嘉阳把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小昭姐，你帮我选一个吧，乔鸢薇叫我别买杂牌，我不知道什么才不是杂牌也不敢乱买。”

        谢昭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比谢绪还靠谱点儿，我之前叫他帮我买他直接在家里嚎了一上午说丢脸。”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康嘉阳分得很清楚，有些事情是必须要计较的，但是在那之前要是遇到紧急情况也要灵活变通嘛。

        “她一个女生借住在你家肯定不太方便，要是她愿意也可以来找我玩。”谢昭临近开学正好也没事做，“她说的是一包但是我多挑了些当备用的，日用、夜用、长度上面都有写，她看了肯定知道。”

        谢昭又拿了一张宽毛巾丢进篮子里，“这个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垫在床上避免弄脏床单，要是她痛得受不了你就赶紧来找我，我拿布洛芬给她吃。”

        康嘉阳和她道谢，庆幸自己今天叫了她来帮忙，不然他今晚估计只能把货架上的全都买一遍。

        谢昭说要是其他事我才懒得理你，摆摆手骑着车就回了家。

        康嘉阳买好了东西也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回去坐电梯时才有空顺气。到了卫生间门口，他平复好呼吸才又敲门。

        “东西我买回来放在门口了，我遇到了个认识的姐姐这些都是她帮忙挑的，里面还有一张毛巾她说你睡觉的时候可以垫在床上，我先去把饭菜热好，你不着急慢慢下来。”

        “谢谢。”

        乔鸢薇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才把门打开，她解开塑料袋，里面满当当的比她之前自己准备的还要齐全。

        她还在袋子的最底层翻到了一瓶内衣专用洗衣液。

        乔鸢薇陷入沉思，今天之内她都记不清和康嘉阳说过多少次谢谢了，但他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难不成北市男生的性格就是这样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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