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淮阳河

虞妈妈与管家的谈话丝毫没有背着燕清槐。

        “听见没有，我们的花魁要出行游街，把该准备的轿撵准备准备，排场要大，尽显我们凝香阁的大院风范，随从要多，挑最机灵的，还有，街道要早早的清干净，免得一些乞儿污了我们清清的眼。”虞妈妈欣赏着手腕上温润的翡翠玉镯，越看越喜欢。

        “小的记下了，是否需要提前通知几位世家公子？让他们准备礼物？”管家的三角眼透着精明。

        游街的路上贴心的准备几个轿撵，开出不菲的价格，为了近距离目睹花魁风采的公子老爷们绝对不惜花高价买下，届时，他们又能赚上一笔。

        “不错，就这么办。”虞妈妈终于把目光从玉镯挪到管家的脸上。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尽是算计。

        燕清槐听得眉头微皱，轻咳两声，“你们可能误解我的意思了。”

        虞妈妈脸上笑容依旧，“清清可是还想加什么排场？你说，妈妈都应下，花魁游街，这些都是应该的。”

        “只是想自己出去散散心，不是想游街。况且昨夜那位公子说了，并不希望我抛头露面。”燕清槐神色清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娇羞。

        游街她绝对不接受，鬼知道江南的暗处埋了多少苏家的眼线？一露面，她是太子这件事就忙不住了。

        苏建做了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必然对她赶尽杀绝。

        思来想去，把黯幽搬出来当挡箭牌是最好的办法。

        果然，虞妈妈闻言后神情露出一瞬的犹豫。

        一出手便是几十万两黄金，这样的人身份必然尊贵，要么来自于皇室，要么便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是她一个凝香阁老鸨得罪不起的。

        而且那位公子是真的喜欢清清，只要她在凝香阁，未来赚钱的机会有得是。

        不能因为这点蝇头小利得罪了大主顾。

        “行，只要清清开心，什么都依你。”虞妈妈瞥了眼管家，“收拾下东西，派几个武功高强的护院跟着清清，必然要护她周全。”

        燕清槐心下冷笑，说到底还是怕她跑了呀。

        下午，乔装打扮好的燕清槐带着一脸茫然的安然出了门。

        如果不是身后跟着八个壮汉，她们本可以显得很低调。

        燕清槐一身烟蓝色长裙，头上戴着同色带纱斗笠，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一丝肌肤都不露。

        “小姐为何做这般打扮？”安然见气氛低沉，说话都不敢高声。

        燕清槐垂眸盯着足尖，“因为，我们要去干一番大事。”

        安然似懂非懂的点头，刻意压低声音道：“什么大事儿？”

        “去看看淮阳河。”

        天色阴沉，仿佛下一刻便会下倾盆大雨。

        安然忽得顿住脚步，一脸为难的看着燕清槐，“姑娘，好好的去那个地方做什么？”

        燕清槐走了两步才发现她没跟上，翩然回首，审视的目光透过薄纱落在她的身上，“那地方去不得吗？”

        安然小跑跟上，凑近她低声道：“姑娘初来江南有所不知，江南水患皆因那条河而起。淮阳河本是江南的母河，可近来雨水泛滥，河位上涨，汹涌的河水把周边的庄家房屋全都淹了，近来雨水不停，看样子河位还会上涨，姑娘去那儿，实在危险。”

        “哦？”燕清槐轻笑，丝毫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醉仙居的烤鸭味道不错，品花阁的胭脂水粉最好，奴婢听说尚衣坊进了许多新鲜玩意儿，姑娘不妨去这些地方走走？”安然见过淮阳河的危险，便不想让燕清槐涉险。

        “危险才有意思，你若是不想去，你可以先回去。”燕清槐脚步愈发轻快的往淮阳河而去。

        “我不……不回去，姑娘去什么地方我就去什么地方。”安然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一路走去，越是接近淮阳河，人迹越是罕至，听说过去这里是有名的街市，画舫围着河，灯火彻夜不眠。

        那个时候，江南富甲一方，是人人向往的地界，没有想到会有一天成了如今这副满目疮痍的模样。

        燕清槐的目光缓缓扫过匍匐在地乞讨的难民，还有面黄肌瘦对着稻田悲泣的农妇，还有数以千计陈尸岸边的农民。

        他们有的是被饿死的，还有的是被淹死，更多的，是被冻死在江南的凄风苦雨中。

        燕清槐气得胸口发疼，嘲讽的是，在岸边还有一些官兵在装模作样的修水渠。

        安然不敢多看地上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挪到燕清槐身边，苦闷道：“姑娘为何要看这些东西？怪晦气的，我们还是走吧。”

        燕清槐目光望向那群官兵，“你在江南这么久，可曾听过宋恒的名字？”

        安然歪头回忆半响，“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他来江南的时候还风光一阵，所以奴婢知道。他是治理江南水患的漕运总管。可惜，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把水渠修好。”

        燕清槐了然的点了点头，苏家人权势滔天，连太子都敢谋害，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想来宋恒早就已经惨遭他们毒手了。

        “地上这些尸体都没有人处理吗？”燕清槐眉头紧皱，腐烂的尸体堆积在此，极有可能有疫情。

        “官府说是人手银两不够，江南被水淹的差不多了，根本找不到一个好地方来埋他们，索性把他们放在这儿，或许能被河水冲走，这样就省得麻烦了。”

        “如此……百姓就不会心寒吗？”燕清槐轻声低喃。

        天高皇帝远，的确是发现不了江南的情况。

        她目光细细描绘浑浊汹涌的淮阳河，如果……用上她所设计的堤坝，或许能够治好水患。

        奈何她现在并不是太子。

        寒风吹过，腥味扑面而来。

        燕清槐咳嗽了两声，决定打道回府，夜里问问黯幽好了。

        “回吧。”

        安然欣喜的搀住她，姑娘终于想开了，不在这鬼地方待了。

        而在燕清槐身后跟着的八个护院一脸黑线，这新晋花魁当真是奇怪，不喜欢胭脂水粉，竟然喜欢来河边看尸体。

        “太子哥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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