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雷雨夜

陈淼呆呆的看着门口墙边。

        墙边倚靠着一个人，他一身黑色睡衣，微微垂着头，发丝散落，遮住他半边脸，几乎与黑暗融为一色，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冷白的下巴，绷紧的线条格外冷硬，唯有手指间猩红的一点，透出一点暖意。

        两人的距离很近，陈淼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烟味，不知道是在这抽了多久的烟，才能有这样重的味道。

        “轰隆”，天边一声惊雷，陈淼一个哆嗦，身体先于意识，猛地扎进秦谟怀里，手下意识攥紧那绵软的布料，额角磕在男人的下巴上，不疼，却让陈淼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涌了上来，陈淼将头埋进秦谟怀里，任由眼泪汹涌而下。

        秦谟抬起的手微微一顿，停滞良久，终于还是轻轻的放在陈淼的肩头，陈淼衣服领口倾斜，露出大片雪白的肩膀，秦谟的手心毫无遮掩的接触到少女细嫩的肌肤，心中却无半丝旖旎，无他，掌心下的身子太过单薄，触手可及之处似乎只是一层皮包骨头，没有半点肉，秦谟甚至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就会折。

        秦谟胸口的衣服湿了大片，怀中的身体开始颤抖，无声的呜咽转为细细的啜泣，依稀可以听到几个字，“秦谟，我怕……”

        黑夜无声的放纵着，将人的情丝放大再放大。

        陈淼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秦谟，我怕！

        死的时候，我好怕……

        变成幽灵，再没有一人可以看得见我的时候，我怕……

        看着你一日日憔悴，与人类争锋相对成为死敌的时候，我怕……

        看着你义无反顾踏入陷阱，一意赴死的时候，我怕……

        重生的时候，我怕……

        打雷下雨的时候我也怕……

        你看着我陌生的眼神，让我害怕……

        一切的害怕，终于在这个带着一丝温度的怀抱中沉淀下来，化作眼泪淌下，陈淼死死的咬住嘴唇，却依旧无法阻止呜咽声溢出，身子一抽一抽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窗外风雨早已停歇，窗帘不再摆动，天地间似乎只剩下那轻微的啜泣声，黑暗笼罩着这片小小的空间，遗留着最后一丝温柔，良久良久，连最后一丝声音也消失了，天边，一抹鱼肚白刚刚泛起，带来一丝微光，秦谟低头，女孩蜷缩在他怀里，睡梦中还不时的抽泣着，可怜可爱，他俯下身，薄唇距离女孩不过咫尺，最后停留在女孩耳边，轻声道，“别怕，我在。”

        我一直都在！

        陈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炙热的阳光被厚厚的窗帘挡住，只留下一室黑暗，不时有空调微风吹来。陈淼怔怔的看着屋顶，良久才反应过来今夕何夕，昨晚的记忆回笼，陈淼按按红肿的眼睛，嘴角慢慢浮现一抹笑，现在的秦谟，当真是个温柔的人，接近他应当也不是件难事。

        陈淼推门出去，整个空间一片安静，洗漱出来之后，正好遇上开门而入的秦谟，秦谟一身短袖长裤，手里头还拎着几个打包盒，十分家常的装扮，让久经末世早已忘记人间烟火味的陈淼有些发怔。

        见到陈淼，秦谟似乎也有些意外，他的目光在陈淼眼睛上停留了一瞬后移开，盯着陈淼身前半米处的位置，“饿了吧，过来吃饭吧。”

        秦谟不说陈淼还不觉得，现在一提及，再闻着空气中饭菜的香味，陈淼瞬间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烧，叫嚣着饥饿。

        “阿……秦谟，你买了什么好吃的，我快饿死了！”陈淼眼睛发亮，一个晚上，她彻底调整好了状态，现在的秦谟不认识自己没关系，那就换自己来追他好了，反正这个男人，只能是她的！

        秦谟任由陈淼从自己手中拿走外卖，下意识绷紧的肩颈慢慢放松下来，跟随陈淼一起走到方桌边，看着女孩忙忙碌碌的，有种岁月静好的样子，脚步不由迟疑起来，有些不敢靠近。

        陈淼恰好在这时抬头，“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呀。”

        秦谟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闻着味道已经非常好了，打开来更是特别好看，三菜一汤。

        第一份是糖醋排骨，色泽红亮油润，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酸甜气息，不浓烈，却十分霸道的占据了你的全部鼻息，一层层酱汁包裹住鲜嫩仔排，还在冒着腾腾热气，上头撒着的白芝麻和翠绿色的葱花，看起来更加诱人。

        第二个是土豆炖鸡块，鸡肉选用的是鸡腿肉，已经剃掉了大腿骨，切成适合入口的大小，炖的软烂，土豆绵软，半化在汤汁里，夹起一块，送进嘴里，还有些烫嘴，咸香软糯，比肉还好吃。

        第三个是上汤娃娃菜，这道菜咋看平平无奇，却是一点也不简单，汤是熬了一夜的鸡汤，汤色乳白，盛着翠绿洁白的娃娃菜，最上头铺了一层切得细细的火腿丝和木耳丝和豆腐，香浓味鲜，好看又好吃。

        最后一道汤是鱼汤，汤色乳白，里面没有其他东西，渣被过滤的干干净净，看不出来是什么鱼，其上飘着点点绿色的香菜，尝一口，汤里只加了少许的盐，没有其他调味料，却很好的突出了汤的鲜味。

        这顿饭陈淼吃的一本满足，扫荡之后才发现秦谟干吃饭，没怎么动过菜，这一桌基本上进了自己的肚子，陈淼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殷勤的给秦谟夹了一筷子，“这个鸡肉特别好吃，你也吃啊。”

        秦谟低头看着碗里的鸡肉，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吃吗？”

        陈淼点头，“好吃啊！我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要是能天天吃上这么好吃的饭菜就好了。”这话陈淼说得真心实意，在末世，吃一顿热饭热菜都是奢望，更别说这样的了，堪比五星级豪华大餐了。

        秦谟点头，“好。吃饱了？”

        你这单独一个好是什么意思？

        当初秦谟的语言系统还没有建立起来的时候，两人沟通全靠手语，陈淼自觉已经升级到了秦·自动翻译系统20·谟，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又开始听不懂秦谟的意思了，末世前后的秦谟是装了两副系统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秦谟将剩下的菜都倒进自己碗里，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那速度，从末世回来的陈淼都不一定抢得过他，感情刚刚不吃是让着自己呢。

        陈淼将汤喝完，习惯性的站起身要收碗，秦谟伸手过来拦，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陈淼手背，细腻温润，秦谟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的收回，“你放那，我来。”

        说完飞快的将餐盒收起来擦桌，动作麻利，没让陈淼插一点手，陈淼便坐下，看着秦谟做着这些事，半点不觉得无聊。秦谟生的极是好看，五官俊朗，带着一股刚毅冷硬，偏偏生性冷淡，显得十分不好相与。陈淼的目光落在秦谟的嘴角，此刻正微抿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下巴线条绷紧，更是不好亲近，但陈淼知道，那唇有多软。

        “咳咳，”秦谟突然咳嗽了一下，微微偏过头，发丝掩映下，耳垂微微泛红，“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陈淼捕捉到这一点，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笑容灿烂明媚，好似窗外的暖阳，“有啊，可多了，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这附近我都不熟悉。”

        秦谟被这笑晃了眼，回过神时已经答应了下来。

        大型商场今天做活动，来了不少人，人群熙然，陈淼有些不适的退后一步，正好撞进秦谟的怀里，秦谟下意识扶住陈淼，语气微沉，“小心点。”

        话一出口，秦谟便皱紧了眉，眼底有几分懊恼，怀里的人向前，退出他的怀抱，指尖的暖意迅速流失，伴随着心中的空虚不断扩大。

        下一刻，虚握的掌心中塞进了一只小手，柔若无骨，却十分有力的握住了自己的手，掌心相贴，融融的暖意顺着相交的手流遍全身。

        手心里的小手太瘦，没有多少肉，握着其实并不舒服，相贴着的掌心覆着一层薄薄的茧，昭示着它并不柔弱，秦谟却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这一切就会如泡沫一般转瞬破灭，他呆呆的顺着手中的力道往前走，目光中仅剩前方那道俏丽的身影。

        “这里人那么多，要牵着手才不会走散。”陈淼发誓，绝对绝对不是占便宜，更加不是看那些女人黏在秦谟身上的目光不爽，在宣誓主权，这是正当理由，毕竟她人生地不熟啊！

        女孩站在自己身边，歪着头对自己说着什么，秦谟全然不知，满眼都是白炽灯下女孩微微展露的笑颜，有些羞涩，目光中有几分怯意，却是勇敢的对上自己的眼，清秀的眉眼间透着几分依赖，她坚定的拉住了自己的手，掌心中的手似乎在发烫，烫的他全身血液都开始燥热起来，一个大胆的，期盼了多年的妄想在这心中升腾，酝酿多年的种子悄悄发芽。

        看着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商品，陈淼恨不得全部买下，从末世走过一遭的人多多少少会留下点后遗症，比如她这个看什么都想囤的仓鼠性格，但是理智及时的为她踩下了刹车键，末世之后，物资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能不能生存下来，第一要看的还是武力，毕竟没有空间，你囤再多的物资又能放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点，陈淼晃了晃秦谟的手，问，“这附近有没有比较靠谱的武术班？”

        秦谟已经回过神来了，“你要学武术？”看着女孩娇艳如花的脸蛋，秦谟也能理解女孩的想法。

        “是啊，要那些有真功夫的。”

        秦谟看着女孩的细胳膊细腿儿，掌心里的小手绵软，似乎一掐就会折，不是很赞同，“会很辛苦。”

        陈淼眼前一亮，“我不怕辛苦，我很能吃苦的！教练也不用多厉害，像你这么厉害就好了。”

        像自己那么厉害的有点悬，不过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还是没有问题的，“明天我带你去。”

        小姑娘很容易满足，得到这一句承诺，当即弯起嘴角，浅浅的梨涡里盛满了甜甜的笑意，惹来不少人侧目，秦谟的手指微微蜷缩，移开视线，侧身挡住周围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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