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与你结成杀母仇

“带我去。”江若楠疾言。

        黑衣人颔首，引着许江二人去歇着伤员的水井旁，王爷与王妃面上身上据是狼狈，正躺靠在杂物上。

        江若楠三步并两步跑过去，与江疑灵目光相接便当即蹲在旁边。因是夜色中，蹲下来才看出王爷与王妃身上均有烧伤，衣肩衣摆都破破烂烂将不蔽体，王妃身上盖着件外袍，人已有些迷糊。

        “娘。”江若楠唤了一声，王妃眼皮动了动。

        江若楠环顾：“这是怎么了，娘怎么了？医官呢？”

        “若楠，冷静。”江疑灵低斥了一声，儿子何时如此愚钝了吗？怎么了还用问吗？此刻还能相信医官吗？

        许黔已跟过来，问：“究竟为何？”

        “王爷王妃出来时恰巧门梁烧断砸到王妃身上，目测伤势颇重，但王爷不准我们近身，便不知伤情几何。”

        许黔挥手让人下去，与江疑灵说：“在下知道说什么都信不得，但此刻围观人有商人百姓、有官家亲眷、有寺中僧人，若要做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此时时机已去，众目睽睽绝不会无端落人口舌害您一家性命。”

        许黔伸出手：“在下自幼随父学了些皮毛，此刻能顶个庙中僧医，若可以，不妨让在下把把脉。”

        江疑灵望了许黔片刻，伸出手。许黔在脉上把了须臾，才觉得情况复杂并不是自己力量可及，眉头蹙起。

        许黔道：“有内伤，脏器皆有损···”

        江疑灵毫不惊讶，看许黔神色反而有些兴奋：“哼，本王的病你自然治不好。”

        “爹。”江若楠握住江疑灵的手，从许黔手中扯回来。

        “王妃，也要···”

        江若楠道：“不必惺惺作态，你治不好。”

        此时王妃忽然悠悠醒转过来咳嗽几声，眸子望着江若楠艰难地喊了声：“楠儿··”

        江若楠回头，斥道：“可以滚吗？”

        王妃面色乌青已不大体面，许黔叹口气，留一家三口在井边，看似顾自道：“全都退下，不准偷听。”

        附近草中微微响动皆后撤而去，许黔也回到火场前，听下属汇报：“主子，属下办事不利还请责罚。”

        许黔顿了顿：“不罚吧，做得····还行。”

        “谢主子。”

        “勿再动作。”事已至此，王妃看来已是弥留，王爷不做救治恐怕也难活。本来引得护国寺走水已是大罪，若还有蠢人还画蛇添足来杀人，这一壶恐怕会很难喝。

        “是。”下属行了个兵士礼。

        “王爷是怎么伤的，再说一遍。”

        “起了火后人便多来了，先前那王爷本该能够逃出来的，偏腿脚不甚利索返回去与王妃出来时被烧断的梁柱砸中，爬了许久才出来，看王妃腰腹伤势恐怕···”

        “知道了。”许黔示意不要再说，而目光往江若楠那边望去，也不知以后有没有本事护住这个正跪着哭泣的孩子。

        江若楠嚎了一嗓子，便往前扑去。许黔便猜想该是王妃不行了，顾不上他们话说完没，冲了过去。

        江若楠望着许黔，目色赤红：“你拉我出去作何？可知道，父母俱亡我岂会独活。”

        许黔偏余光能看见江疑灵望来的目光带着祈求。

        许黔道：“我能救你爹爹。”

        江若楠不行，吼：“滚。”

        许黔脚下轻功一闪，移步到江若楠身侧，只手一挥便砍昏了他。

        江疑灵嘴角渗血，声如蚊呐道：“劳驾，多护他几日。”

        “别说话，我说过能救你。”许黔边说边解开缀在腰间的小药囊，整个压在江疑灵胸口：“闻着，能吊命。”

        “···”江疑灵忆起，多年也曾打探过许黔自小不佩玉，总带着个小锦囊？来报是此子自幼肤娇惹蚊虫叮咬，药囊四季退蛇虫鼠蚁保平安。如今看来，断不仅仅于此。

        “管好我的驱蚊囊，等我回来，切莫睡去。”

        许黔说罢，便起身朝着南麓山门飞掠而去。待凌步飞出许远，身后人也甩脱了，才摸出一小块姜黄色符纸，口中振振念了辞，轻轻撕破，符纸便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开来。

        “幽灵符纸。”林中传来一道回音，而后一位老僧从矮树间窸窸窣窣蛇步行来，口中言：“阿弥陀佛。”

        许黔惊问：“阁下是？”

        “民间难得流落几株幽灵菇，旁人都想着吃，恐怕只有你爹晓得这玩意是做符纸的。”老僧语气平平道：“你可知在佛门净地玩那些肮脏心眼，我会生气？”

        眼前人看不出深浅，许黔只得示弱：“在下惭愧。”

        老僧却忽然一掌拍来，许黔见那劲风便知这招恐怕无可抵挡，顾不得形象以最快姿势扭开去，才堪堪避过。许黔以为还有第二招，又连滚带爬闪到一边，却发现这老僧只是虚晃一招，此时直直站着淡淡看他，好像刚刚根本没动手。

        许黔狼狈到生气，连说几个你你你。

        “不错，还算守规矩。”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老僧便提着许黔后襟，脚踏着树枝树叶飞回到墨光阁。

        途中许黔虽感叹这老僧轻功入化境，功夫了不得。也明知打不过，但仗着自己被提着衣领，已绊住对方一只手，仍忍不住偷袭几招。

        老僧自是招招化解，带着嘲意：“你是不是傻。”

        许黔开始左右扭动，企图挣脱：“放开老子。”

        老僧也没想到此子如此不老实，落地时脚步微乱，踉跄中将许黔跪甩在地上。

        院子僧侣见来人，阿弥陀佛纷纷跪下；善男信女见僧侣跪下，阿弥陀佛也跟着跪下；许黔的黑衣私兵们见突然主子跪在当中，也跪下了。

        老僧抬抬手：“说过的，不必跪。”

        妈的，装什么！许黔想爬起来却一下子使不上劲。

        众僧侣起来：“阿弥陀佛，国师大人。”

        国师？许黔也有些懵，好像一下子没那么丢人了。

        国师却过来摸着许黔的头，慈眉善目道：“看在你跪得虔诚，知错能改老衲便暂且不追究。”

        许黔心中怒火熊熊，被人做狗提脖子，还被人做狗摸脑壳，武力还被完全压制反抗不得，脸差点垮到地上。

        属下望过来看着黑脸主子，这位王上竹马兄弟、长公主亲亲曾外孙、许相外孙、神医之子、各路贵人眼中的大红人··什么时候又牵扯上了神秘莫测的国师了。

        国师走到江疑灵旁俯身拿起那驱蚊囊解开，两根手指在里头探了探，夹出根巴掌长的人参来，塞在江疑灵口中：“施主含住了才稳妥。”

        许黔和众人都很诧异，那小小的药囊怎么就拿出根这么长的人参来的，国师也太奇妙了。

        私兵下属们更惊讶，那不是主子的可爱小药囊吗？

        国师将药囊放回江疑灵手中，问：“拜在老朽门下吗？”

        “国师···”江疑灵含含糊糊的说。

        “不急，先治伤。”国师居高临下说着，话也飘到了在场人耳中：“子无大错，老朽受故人之托，看顾后嗣。”

        许黔眸光一寒，先前想救江疑灵不过是哄江若楠的权宜之计，等过几日还是要除掉他的，此时江疑灵没死又被国师保命，往后他恐怕就没有动手资格了。所以，若要他死，仅有的时机便是陈琅来了，也治不好这身伤才行。

        他应了江若楠要救人，其实却不能救。

        国师适才注意到江疑灵身旁还躺了苦大仇深的个少年，问：“这小崽子怎么回事？”

        江疑灵不敢松开口中人参，混乱要答：“唔唔··”

        许黔抢答：“他哭晕了，没事没事。”

        国师长长凝视许黔一眼，独自往大佛殿行去，留了句：“这点小伤治完了，带你爹来找我。”

        许黔刚刚看了眼江若楠，便满脑子都是江若楠先前望他那副样子，有一丝丝犹豫要不要抗命先将人救活算了。

        而国师既已发话为小伤，便不再纠结。

        后半夜，陈琅风尘仆仆赶来未多问便先施以针石救治，继而将江疑灵移入屋中养着。而许黔在旁边本想问陈琅这幽灵符纸是什么江湖戏法，竟真能将爹爹这么快唤来？

        陈琅手中刚得空，也不顾夜深就拉着许黔要去‘灵隐’殿找国师，许黔挣扎再三也没拧过陈琅，只能叨叨陪同前往。

        “爹爹，此时是三更天啊。”

        “爹知道。”

        “此时国师恐怕正在休息。”

        “休息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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