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想吃荤食

街道熙熙攘攘，一派繁华。

        天子脚下本该是最安全的地界，可邺都里如今将贼人关着出不了城，应该正暗处窝着火。江朔惜命，看随从和许黔这幅紧张表情，当然不会以身涉险，就顺着许黔连哄带骗请他回宫里的坡下，点头同意了。

        许黔让他前脚回宫先备好酒，说好后脚就跟进宫去同饮。江朔却不肯，同行便好何必分前后脚？许黔分明仍挂着外祖的事不肯松，硬是强行带上许黔一同回宫去。

        如许黔所言，他在京中没什么朋友，又算得上臭名昭著，江朔这般体面与他同行，很容易让人猜出身份记住容貌··可怜许黔，饿着肚子不远不近缀在江朔后头，揣了块阿及临时买给他垫肚子的甜腻米糕，吃又难以下咽，丢又不舍。

        好不容易入了两道宫门，又有内官急急上来寻江朔，递上了边疆急报。

        江朔依然不愿放许黔走，让他自行宫里找食吃饱肚子，处理了这些政务，晚膳还一起吃。

        不想直接去御膳房，这能打秋风的地方拢共那两个宫里，许黔想了想，决定去太后娘娘那儿尽尽孝心，因为江朔暗地里仍一直在追踪着陈琅，而太后是主张随他们去，还让人去使了绊子。

        想到爹妈。这程路，本该是陈琅夫妇带着儿子、阿及阿时兄弟五人成行，是许黔自己选择的留下。

        留下的原因，至今说不上是放不下过往十数年狂妄的光阴，还是为了江朔这个人。

        许黔也知道阿及阿时对世间繁华无感，对许黔这个弟弟亲密又生分，更像是应承着陈琅令其背负的责任。

        哪日恐怕他们兄弟要走，也是应当的吧。

        宫中回廊弯弯绕绕，将不远的路卷得很长，许黔看了看落在他半步后头的阿及，喊了声：“及哥。”

        阿及看他一眼，应道：“小主子。”

        “阿爹希望我们亲如兄弟，但是又不让我们兄弟相称呢？”

        “先生说了，你这条路不能有其他兄弟。”阿及道：“我们视你如幼弟。”

        许黔问：“你想走吗？离开邺都那种。”

        阿及沉默，但可闻微微一声轻哼笑。

        许黔声如蚊呐，但他知道阿及能听见：“我想我也快了。”

        约摸走了一刻钟，行至太后宫前，没进门隐约听见钵音禅声，然后许黔便被太后身边的姑姑看见了，笑盈盈地请他进去。

        原来国师那老家伙走了大半天杳无音讯，是被太后王后二人联手扣在宫里念经祈福···

        许黔行大礼：“啊呀呀，都是熟人啊。”

        王后和太后同时望过来，太后骂道：“无礼！”

        国师也看到许黔在此，心中明白江若楠恐怕跑了，也骂道：“没用的东西。”

        “啧。”许黔朝三个方向作揖，道：“都是在下的错。”

        王后也想起上午派出去的人请许黔不来，也是面色不悦。

        此时，许黔突然肚中哀鸣一声，在这殿中倒是极为响亮。许黔讪讪道：“都怪在下腹内空空，想来讨口吃的，叨扰各位。”

        “可怜见的。”太后道：“娶了媳妇就好了。”

        许黔捂着肚子摇摇头：“肚饿娶媳妇治不好，还是要吃。”

        太后看得莞尔，招招手：“过来哀家这坐。”

        宫里的女侍立刻将各色花糕果饼子端上来，茶水沏好。

        许黔边吃，边吩咐：“有劳，鸡丝面，放豌豆。”

        “今日国师大人在此，只有素面吃。”姑姑低声说。

        许黔立刻泄气了，嚷嚷：“哎哟，吃素都吃了三日了，来舅奶奶这好地方，可怜还捞不到活色生香的荤食。”

        国师白他一眼：“看得到吃不到，自己没用。”

        这话！许黔一哽，连忙喝了口热茶。

        太后有些心疼：“想爹娘了吧？也不知道箬悠他们如何了。”

        “臣不知。”

        太后叹道：“如果当年箬悠愿跟着小陈医仙走，或许就卷不进这些风波，就不必吃避子药，只生你这个儿孤零零的了。”

        那还不是担心护不住。许黔却道：“阿爹是心疼娘，生儿育女辛苦。”

        太后望向正在念经的国师徒儿，问：“疑灵儿两口子也是吃的陈太医的避子药，是不是？”

        钵音悠长，而诵经却停了。江疑灵轻念：“阿弥陀佛。”

        太后：“不想要兄弟姐妹的人，是不会想要兄弟姐妹的。”

        意有所指陈年旧事，江疑灵静默几个呼吸，然后又接着诵经。

        太后想起那亡长子便要难过，想他时看到江疑灵，更是有些疯，冷笑：“生多了跑散了抓不到，这一个不生才最好。”

        国师声如清钟，喊太后封号：“慈德。”

        “哀家做太子妃时，还是国师来宣的聘书，说哀家娴静淑慧，后来拟封号时也是国师赐字‘慈德’，真真是···”太后说着便头风犯了，捂着头开始深呼吸。

        “江疑灵定是诵经时作祟害哀家，不允离开！”

        王后连忙上前询问：“母后，您感觉如何？”

        “造次！”国师站起来，严肃道：“何人敢拦老衲去留。”

        宫人皆跪成一片，太后扶额看着这边，只无声张张嘴。国师起身后直接迈步出去，江疑灵与几位招进来念经的僧弥亦是紧跟而去。

        太后嘶吼：“江疑灵留下！”

        国师冷笑一声，脚步连停顿都没有：“愚妇养娇子，自负以为然。”

        国师身周好似散出了风，众人皆衣袂微微扬动。太后宫中尽是女官自幼听开国戏，尊国师多年，又男女有别，并无人敢拦。

        已是大不敬。

        国师是这普天下齐国人的长辈，按哪门子道理，太后也是没资格向国师大人发难的。

        许黔也不知画风突然变成这般剑拔弩张，放下糕饼，只好道：“臣去送送国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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