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许你，最好的位置

宫中有许多景观凉亭到了冬日里，便挂半卷帘子再加上炭火，便是赏雪烹茶的好地方。

        许黔伤了脚喝不得酒，对这冰天雪地喝茶的雅事也不太乐意，便一个劲唉声叹气地说冷。

        “今日趁雪停，内务府在修寝殿房顶，朕就干脆出来坐坐。”江朔背挺得笔直，看着许黔病歪歪样子道：“你今年娇气了不少。”

        “暖阁多舒服，您又不让打猎，没地方要去。”

        江朔喝了口热茶，问：“老相府那边宅子修葺好了没？”

        “嗯··”许黔端着杯子暖手，并不想接搬家这话头，直接岔开话题：“您修房顶，是终于要把那些吵死人的鸟赶走了吗？”

        江朔愣了愣，道：“鸟怎么惹你了？快过年了，捡捡瓦而已。”

        许黔撇撇嘴：“那些鸟也常飞我们家去吃粮食，顶一口人。”

        江朔失笑：“呵呵，这是吉鸟，许府那么阔的人家，还舍不得这点粮食？你院子里明明也喂得很欢快。”

        说罢，江朔看了眼站在廊亭外的阿时。

        说到鸟没有厌恶。许黔心里放下些，跟着江朔目光知道他在看阿时，又转移话题：“我不想娶那赵姑娘。”

        “她还不想嫁你呢！”江朔冷笑一声，啐道：“就没有闹得比你提亲难看的了，朕安抚赵老可下了血本。”

        “干脆，算了。”许黔摆手：“不成婚了。”

        “岂能儿戏！”江朔又啐他：“休想。”

        “老子一点都不喜欢这劳什子赵小姐，她也不喜欢老子，搞得恶霸强抢民女似的做什么！”

        江朔看他闹得像个孩子，幽幽地喝茶，幽幽地道：“我自然是为你留了最好的位置。”

        许黔直言：“不要。”

        江朔睨他一眼，爱笑不笑：“不要？不怕死吗？”

        许黔立刻想到如今就是江朔置他于此境地，还一副看戏模样：“死有何惧，外面想我死的人多得去了，总有躲不过的时候。”

        江朔将茶杯放下，手劲较重，语气也比较重：

        “所以需要权势傍身啊！你颓废这么久，难道被香熏得脑子也废了，好好想想如何转圜，朕对你不够好吗？”

        旁边舂雪煮水的内官连忙看过来又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许黔冷冷答道：“你对我再好，但是对我的家人赶尽杀绝。”

        江朔眼色凌厉起来，指了指阿时：“那个人是谁。”

        稍远阿时还在看雪，近处内官跪了。

        江朔瞥了眼内官，道：“你先下去吧，都远处伺候。”

        “是。”内官磕了个头，将水装满赶快退下。

        许黔沉默着，等内官都走远了看过来，他依然表情是不为所动的模样。

        “不敢说？知道入秋后为何朕就渐渐将私兵权都放给了韩旭吗？因为你让朕太失望了。”江朔边说便摇头冷笑。

        “朕让你抓韦氏，抓韦氏。你却与之同流合污了？”

        “你是没做过什么，你若是做了什么背叛的事，早就是个死人了。可是什么是背叛？你说。”

        许黔也自知理亏，但是一股子脾气也哽得人不上不下，就呼哧带喘地卡了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你拿公主印换到过韦氏家主信物，朕以为你牺牲姑祖母要干件大事，可是··据说你还回去了？朕的父王杀朕的外祖时，就知道韩家与韦氏渊源颇深，他们没救出韩家后嗣，肯定会守着韩家外孙，虽然朕也算韩家外孙。”

        江朔本来满脸戾气斥责许黔，说到而是待他不错的外祖时，竟有些惨意。

        许黔哑然：“我··不知道。”

        江朔道：“朕知道你不知道，朕也知道只有你能亲近江若楠，朕以为你是朕派出去的一把桎梏，没想到你竟然，哈哈哈哈··朕竟说不下去了。”

        竟然什么自然不便诉诸于口。许黔亦不语，脑子里竟然顺着这半剌话泛起酸意，韦氏家主居然这样看重江若楠，日后恐怕再难与之有亲密瓜葛。

        楠楠那张明艳的脸在心间挥之不去，却再不能拥有。

        江朔再次问道：“所以，朕对你还不好吗？”

        许黔摇摇头，道：“您既然都知道，为何不告诉我？看着我一路走偏、看着我家破人亡、又看着我身败名裂难得善终。”

        “你还活着啊。”江朔指了指阿时：“你还活着把他带到了我面前。”

        憋了太久：“我的外祖，没有那根参也能多活一日吧？”

        江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朕的外祖没有多活一刻。”

        “为什么臣子的命就这般不值，一定要死？”许黔赤面怒问：“那些没有熏天权柄的小吏，就没有别的办法解决吗？”

        “你们江氏，家教有问题。”

        江朔非常严肃地喊他全名：“许黔。”

        许黔嘴角微勾，讽笑：“放肆是吗？”

        壮年帝王自然能不怒而威令人生畏。

        但这个帝王还是舍不得杀面前这位竹马友人，他知道等自己孤独时一定会后悔。然后他自动变软了，语气也柔和下来：“我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

        千秋英明换一个史书污点，昏宠一个庸人富贵到顶。

        许黔那句我不想要还是憋住了，转而招手将阿时唤来让他用雪水净面，以真面目示人。

        “他？”江朔看见阿时的脸，自然想起逼他走那晚。

        许黔站起来将大氅脱下来披在阿时身上，并将兜帽给他戴好将脸遮住，道：“江湖里都是我的追杀令，什么样的位置能换我做个平安的普通人呢？”

        阿时推阻，低声道：“您留着自己穿。”

        许黔笑道：“我回去坐轿子，再不济借他一件外衣。”

        江朔有些懵，此处明显跟情报不符：“先生也是韦家人？”

        “他是什么人都行，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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