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自责

军医倒是猜到殿下迟早会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唉，殿下，您不要怪姑娘，她爱您至深啊”

        “到底怎么回事？”周生辰握紧了拳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怪她？他怎么舍得，那个傻丫头到底独自一人承受了多少？

        军医只好如实说了“殿下您和诸位将军北巡离开后不久，姑娘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我看过，是因为姑娘的避子药中少了一味重要的药材，导致其药性大大减弱，姑娘本就年轻，哪里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当时的姑娘哭得甚是可怜，她说不能陷殿下和漼氏族人于不义，便忍痛打掉了孩子，姑娘的身子本就孱弱，这次落胎让她伤了根本，从今以后便是再无孕育子嗣的可能了，殿下……”

        说到最后，军医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可怜那个没有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的孩子，更心疼无辜的时宜姑娘啊。

        萧宴默默地听完了全部，也只能无奈叹息，周生辰早年立下的誓言终究还是应验了，无妻无子，周生辰这一生孤苦无依，即便身边围绕着很多人，可终究是亲情缘薄。

        或许是老天爷怜惜英雄，所以才把时宜这么好的姑娘送给了他，可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时宜对周生辰痴情至此，爱他爱到只要他一人，为了不让他为难，甚至舍掉了亲生骨肉。

        作为一个女子，这不是狠心绝情，而是爱入骨髓啊，她又如何不伤心，可是她的伤心却只能小心地藏起来，因为她怕周生辰会因此自责，宁愿独自一人舔舐伤口。

        就算是萧宴这样看尽了世间百态的出家人，也还是被时宜感动了，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周生辰。

        “阿弥陀佛，真是痴儿啊……”萧宴看向周生辰。

        男儿有泪不轻弹，周生辰却再次为他可怜的小十一落了泪。

        知道时宜落胎的那一刻，他们都没有去指责她的狠心，而是心疼，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周生辰。

        周生辰闭上眼睛，眼泪不住落下，他自问，痛吗？

        痛到麻木。

        缓缓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掌心的疤痕，这大概是他和自己的孩子唯一的感应了吧。

        四月十九，十一不是摔了一跤，而是亲手送走了他们唯一的孩子，孩子离开的那一刻，她伤心不已，而他，亦是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的剧痛，不只是她在痛，他也痛啊。

        莲花图上的小花苞，也是他们的孩子，他已经明白了一切，他的小十一还为孩子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念念。

        是思念的“念”，她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守着对周生辰的思念度过，而余生，时宜都会活在对孩子的思念之中。

        这一刻，心中百转千回，周生辰仿佛痛到已经不能说话，原来一个人痛到极致，便是这样无声的痛，而时宜却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他算什么师父，又算什么夫君，时宜的痛，他都无法替她承受，是他的誓言害了她，是他对不起她。

        周生辰沉默流泪，军师和军医都默默地退下了，他们知道周生辰的不易，也理解时宜的牺牲，哭吧，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那个孩子，是个美丽的遗憾，可他的离开，留给周生辰和时宜的不是痛苦，伤心是暂时的，可是思念却是永恒的，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美。

        而且他们相信，周生辰和时宜之间不会因此生出隔阂，他们只会更加珍爱彼此。

        一出大帐，萧宴便被吓了一跳“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小南辰王的徒弟们个个泪流满面地站在外面，他们都听到了。

        本来是凤俏路过师父大帐的时候，听见一向脾气好的师父难得对军医凶了一回，便好奇听了会儿，然后宏晓誉和周天行练兵回来看见凤俏鬼鬼祟祟地躲在师父帐外偷听，便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一起去听，最后又招来了其他师弟。

        就这样，时宜落胎的事情，南辰王府上下全都知道了。

        他们都心疼坏了，小师妹这么爱重师父，为了保护师父，忍痛打掉了孩子。

        “十一太可怜了”凤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脑瓜子嗡嗡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在做什么了，竟然直接拉过萧宴的僧袍就开始擦眼泪。

        萧宴倒是由着她，叹息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既然你们都知道了，就要保密，并非是怕走露风声惹出祸端，而是为了你们的小师妹，时宜就是怕你们伤心难过才会选择隐瞒，你们别辜负她的一番苦心才是，就是殿下，也会装作不知道，时宜啊，已经够可怜了”

        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否则以时宜的性子，好不容易藏好的伤心又要被勾出来了，更何况，是她自己主动打掉了这个孩子，对周生辰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愧疚。

        宏晓誉抹了抹眼泪“是，我们知道了，军师，我们会保密的，谁若是让时宜知道了，便军法处置”

        南辰王军中，除了周生辰和萧宴，就属宏晓誉的权力最大了，她又是大师姐，自然有权力在必要的时候下令，这件事是个秘密，他们得烂在肚子里。

        他们心疼时宜，也正是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很了解她，而周生辰，是最懂她的。

        周生辰在军营独坐了很久，才勉强收拾好心情，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了王府，他迫切地想看见时宜。

        时宜睡醒以后，时辰已经是不早了“师父……”

        她下意识地便要找他，可是身边空空如也，应是出去了，她暗怪自己，昨晚胡闹得太过，睡得太熟，连师父走了都不知道。

        成喜听到声音进来“姑娘醒了”

        “师父去哪儿了？”时宜只想知道这个，不然她不安心。

        “殿下去军营了”成喜倒是没觉得周生辰出府前有什么不对，而姑娘也是习惯性地问，只要殿下在家，若她醒来不见殿下，便会不放心地问上一问。

        时宜这才松了一口气，想来是军营有事吧，倒也没什么不对。

        简单梳洗了一下，仍然只戴着师父送她的玉簪，让成喜在小桥上摆好画具，今日的莲花还没画呢。

        周生辰回来的时候，时宜已经画好了“他”，一株开得绚烂的莲花，正准备画小花苞的时候，便听到了他温柔的声音“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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