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萩原

原来是躲进了密室里啊。

        没被琴酒发现，真是太好了。

        可惜，地上的尸体最后还是被看到了。

        等他长大后，理解什么是死亡，再回忆起今天看到的这一幕，会害怕的吧。

        ——

        乌云遮住月光。

        寂静的公路旁，一大一小慢慢走着，唯一的光芒来自安室透的手机，地面被照出一个色泽暗沉的圆环。

        换成八年后那只胆大包天到，敢坐在琴酒的保时捷后座上，光明正大给属下发邮件布置任务的安室透，遇到这种情况，会毫不犹豫选择直接联系公安，压榨忠诚手下，让风见裕也开车来接他。

        但现在的安室透还是一只小萌新。

        即使走在无人的公路上，小萌新也在有意识地注意着周遭的情况，警惕着可能会突然从某个角落蹦出来的组织成员，生怕琴酒派人在悄悄监视他。

        “透，我累了。”黑羽瑾仰头，抬手揪了揪安室透的衣角，不愿再往前走。

        “不能叫透，要叫安室哥哥哦。”安室透无奈地顺着黑羽瑾的意思停住步伐。

        在日本，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叫对方的名，他和黑羽瑾明显还没亲近到那种地步。

        而且，晚辈直呼长辈的名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你也可以叫我瑾。”黑羽瑾固执地摇摇头。

        一个字能解决的事情，他才不要说四个字，多累啊。

        “好吧。”

        毕竟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还是刚经历过拐卖的受害者，就算比其他小孩聪明一些，心中不安，想要亲近周围可靠的大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安室透轻叹一声，认命了，俯身将黑羽瑾抱起来。

        小团子又软又轻，和他从超市买回来的菜差不多沉，倒也算不上什么负担。

        “我可以帮你拿手机。”

        见安室透一只手抱住他，一只手拿着手机照明，黑羽瑾主动提出要帮忙——他帮安室透拿手机，安室透就可以用两只手抱着他——那样他就不用环住安室透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啦。

        机智如他！

        ‘懒’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在‘懒’的基础上过得‘安适’是一件更困难的事情，黑羽瑾致力于将它完美融入生活中的一点一滴中！

        虽然安室透体力很好的样子，估计一只手就能提米袋子一样，把他一路拎回市区，但肯定是两只手抱起来更舒服呀~

        “你还有手拿吗？”安室透看向黑羽瑾怀里抱着的小黑伞。

        这是黑羽瑾临走时从别墅门口的伞桶里拿的。

        他有问过黑羽瑾，外面又没下雨，为什么要拿伞，但黑羽瑾只是抱着小伞，什么也不说。

        说起来……他之前探查别墅时，伞桶里有伞吗？

        毕竟只是稍一搭眼，安室透有些记不清了。

        应该是有的，只是小伞折叠起来，矮矮的，他没注意到吧。

        （其实是琴酒后来放进去的。）

        “当然有。”

        就算他的手很小，但也没小到连伞都拿不住的地步吧？

        折叠伞的伞柄是缩进去的，伞柄很细，但算上旁边折叠起来的伞骨和伞布，就有些粗了。

        黑羽瑾用一只手握住折叠伞……

        有点握不住。

        黑羽瑾默默将伞柄底部的绳环挂在自己手腕上，又努力去够安室透的手机。

        “……”够不到。

        啧，小孩子就是这点不好，手短脚短，两米的距离，成年人需要三步，小孩子需要六步，也就是说，刚刚走的这段路，他消耗的体力是安室透的两倍。

        亏了，刚出别墅的时候，他就应该装可爱要抱抱。

        安室透贴心地把手机放在黑羽瑾手上，“小心点，累了就告诉我，摔坏了的话，我们两个就回不去了。”

        回去肯定是能回去的，就是麻烦一点，这话纯粹是在吓唬小孩。

        “呜啊，我不要回不去，一定会拿住的~”黑羽瑾将脸埋在安室透怀里，表情敷衍地撒着娇。

        至于手机，摔坏就摔坏咯，反正又不是他的。

        嘻嘻~

        唔，对了欸，他要不要去阵那里蹭饭吃啊，反正阵似乎很有钱的样子。

        黑羽瑾思维十分跳跃地想着。

        （阵=黑泽阵=琴酒）

        但管自己的下属要钱，让下属养自己什么的……是不是不太好呀？

        纠结了三秒钟，黑羽瑾无奈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好嘛好嘛，还是算了，boss应有的威严偶尔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安室透的怀里暖暖的。

        威严的boss瑾窝在里面，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困倦的小泪滴悄悄挂在眼角。

        好困哦，要睡了。

        人类睡着后，身体会渐渐放松，黑羽瑾也不能例外。

        小黑伞依然乖巧地挂在黑羽瑾的手腕上，但手机却趁此机会从他手上逃了出去，在重力的影响下迅速直线下落。

        安室透眼疾手快地接住自己差点光荣殉职的手机。

        还好他早有准备。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安室透无奈地调整了一下黑羽瑾的姿势，让他睡得更安稳一些。

        回市区之后，先把他送到警察局，再回出租屋吧，他现在住的地方不适合小孩子呆。

        而且，失踪这么久，他的爸爸妈妈应该担心坏了，早点见到也好。

        无论走在什么样的路上，他想守护的，就是这些人啊。

        ——

        第二天清晨。

        黑羽瑾睁开眼睛，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惺忪茫然。

        好像……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圆月很近，他站在巨大的满月之下，沐浴着清冷皎洁的月光。

        在他身周，一道道看不清的黑影在向他招手，似乎在唤他过去。

        温馨，幸福，仿佛游子终于归家的安稳，温暖的情绪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他开心笑了起来，想回应他们的呼唤，回到他们身边。

        然而，一道黑影突然从他身上飘了出来，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突然动不了了，不论怎样努力挣扎，都只能静静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和那些黑影汇合，然后对他摆了摆手，和其他的黑影一同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

        什么好梦嘛！明明就是个噩梦！呀！烦死了！！

        黑羽瑾丧里丧气地将脑袋埋进枕头里，想要再睡一觉，续一波梦，追上去把那道黑影揍一顿。

        然而，在床上滚了三圈，换了六种姿势，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到最后，甚至连梦里的情景都有些模糊，记不清了。

        真讨厌！

        拖拖拉拉地从床上坐起来，黑羽瑾脸色臭臭的，心情十分糟糕。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

        黑羽瑾拿起水杯，抿了一小口。

        凉的。

        真差劲！他要喝45度不凉不热的温开水！一度都不要差！零点一度都不要！要拿温度计量的！

        被子好丑！为什么是灰色？他要不白不银，像月光一样的颜色！上面最好再绣一个大月亮！

        窗户好小！他要能让月光全都照进来的巨大落地窗！

        窗帘为什么没拉开？他都醒了，可以过来拉窗帘了！

        还有，早饭呢？他的小黑伞呢？

        哦，小黑伞就在床头柜上放着，那没事儿了。

        在心里无理取闹地撒了一会儿疯，黑羽瑾的心情好了不少。

        地面上摆着一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是灰色的垂耳兔，小小的，两只紧紧贴在一起，耳朵的毛毛柔柔顺顺，一尘不染，一副刚刚来到这个家里的样子。

        黑羽瑾试了一下，大小刚刚好。

        看来，是专门给他买的欸。

        真软，比硬邦邦的鞋强多了，他宣布，这两只小兔子拖鞋，他离开的时候要顺走。

        不管谁想抗议都无效，踩在他的脚底下，那就是他的东西啦~

        推开卧室的门，来到客厅。

        客厅里没有人，沙发上铺着一条毯子，看来昨天晚上某人是在这里睡的。

        厨房里规律的炒菜声和香味一起飘了过来，黑羽瑾循着指引走了过去。

        “醒啦？稍等一下，饭马上就好了。”萩原研二说着，关掉火，用勺子把饭盛进碗里。

        “你是谁啊？”

        黑羽瑾以为厨房里的人会是安室透。

        “啊，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简单来讲的话……”

        萩原研二把饭端到桌子上，“昨天有一位好心人把你送到了警局，但警员搜索了最近的失踪记录，并没有你的名字，也就无法根据信息联系你的父母。”

        “你当时睡得很香，不好叫醒你询问，又不能把你留在警局冷冰冰的椅子上，没办法，最后就由我把你带回家了。”

        虽然他是爆处组的，搜查科的事不归他管，但……

        架不住他家离警局近，他人缘又好，那些整天跟犯罪分子打交道的家伙拿小孩子没办法，就非常干脆地找到他身上了。

        但……虽然他懂人□□故，也很擅长交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哄孩子啊！不要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信任他啊！

        哎，朋友多也不完全是好事呢。

        总之，他本来他是想拒绝的，但小孩子总得有人照顾，除了他也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而且……

        听搜查科的人说，送这小孩来警局的人，是金发。

        虽然他也知道不可能有这么巧啦，世界上金发的人那么多，又不光小降谷一个，但……

        果然还是有些在意啊。

        失联了这么久，有一点消息也是好的，尽管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知道小降谷还安全的话，他和小阵平也能安心一些。

        “这样啊，你有那位好心人的联系方式吗？”黑羽瑾戳戳碗里的炒饭。

        炒饭颗粒分明，色泽金黄，上面还有几小段绿色的葱叶。

        和萩原研二手里素白的瓷碗不同，他的碗是可爱版的，和勺子配套，还有两只小小的兔耳朵，估计和拖鞋一样，都是昨天晚上从超市里进的货。

        不过为什么都是兔子？

        好吧，兔子就兔子，还挺可爱的。

        不知道为什么，黑羽瑾对兔子很有好感。

        “没有哦，他把你留下就走掉了，”萩原研二笑了笑，“你要打电话感谢他吗？”

        是个好孩子呢，还想着感谢帮助自己的人。

        就是父母太不靠谱了，孩子都失踪至少一天了，竟然连找都不找。

        这样想着，萩原研二不由得对黑羽瑾多了几分怜惜。

        “感谢？为什么要感谢他？”

        可怜兮兮的葱叶被黑羽瑾冷酷地划拉到小角落里，委委屈屈缩成一团，黑羽瑾无视掉它们，把勺子戳进炒饭里，舀了满满一勺。

        金黄的饭粒一个叠一个趴在一起，努力把自己堆得高高的，生怕自己从小小的勺子上摔下去。

        看着这勺外表十分美丽的炒饭，金灿灿的颜色似乎在提醒黑羽瑾，‘炒饭=金色=安室透的头发=安室透=小麦肤色=巧克力冰淇淋’。

        “不，我要讨债。”

        黑羽瑾表情郑重，清晰的字句中似乎蕴含着力量，让萩原研二不自觉重视起来，放下碗筷，认真看着黑羽瑾。

        那个家伙该不会在把黑羽瑾送到警局前，对黑羽瑾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怪不得不愿意留联系方式！原来是因为心虚，怕被抓到吗？

        他得回警局，调用一下附近的监控，应该可以查到的，就算那家伙防范意识很强，特意避开监控，他也可以去警局旁边的便利店问一问……

        萩原研二认真思索着能找出安室透踪迹的办法。

        “他还欠我一个冰淇淋。”黑羽瑾认真道。

        没有人可以欠他东西不还！他不允许！

        正在加班加点奔向死亡的萩原脑细胞们：“……”

        萩原研二无奈苦笑。

        这就是小孩子的思维吗？看来是他作为肮脏的大人，思想太龌龊了啊……大人和小孩的世界果然不一样——

        不管怎样，是个误会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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