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方港口味偏鲜咸，饶是苏桐没什么胃口，吃得不多，半夜也被渴醒，本来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越想越渴。

        凌晨两点，一个身影鬼鬼祟祟摸出房门，为了尽量避免发出声音，苏桐没有穿鞋，睡裤长了点，拖在地上，纵然苏桐双手拎拽裤腿，脚后跟还是会踩到，下楼梯尤为难。

        等好不容易摸到饮水机旁边，苏桐背后竟然除了一层细汗，实在渴得厉害，他没想这么多，从边上的托盘中拿起个杯子就接水喝。

        苏桐喝第二杯水的时候，餐厅的灯突然亮了，刺得他抬手蒙眼，一小股水从嘴角露出，胸口的睡衣很快晕湿一大块，贴在皮肤上，凉得苏桐打了个冷颤。

        周诀川靠在墙边，苏桐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总不可能一直在这，又不开灯。

        苏桐感受到周诀川打量他的视线，从上到下，那眼神他不好说，带着审视和一些别的味道，你会有这种眼神看一条公园里的流浪狗，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苏桐在这种眼神中变得局促，目光没有焦距地乱晃，他感受得到脸上的热意，一股名叫窘迫的不自在攫住他，可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喝了一口水而已。

        周诀川懒散地抬手指向苏桐紧握的被子，普通的玻璃杯，“那是我的杯子。”

        苏桐如避蛇蝎般将它放回料理台，托盘中倒置的一模一样的被子还有几只，虽然不明白周诀川隔这么远的距离怎么一口笃定那就是他的杯子，但这是他家。

        似乎是被苏桐的这个动作取悦了，周诀川戏谑地轻笑一声，抱手道：“睡衣也是我的。”说完表情冷却下来，像一场过无痕的太阳雨。

        苏桐咬紧后牙槽，睡衣口有细微磨边，棋盘格的棉质睡衣，是很亲肤的材质，可在这一瞬间，却像内里长了密密麻麻的细刺，扎得苏桐浑身不舒服。

        “是林姨给我的。”不欲与那目光对视，苏桐微垂首，小声辩驳。

        ‘吧嗒吧嗒’，拖鞋与地板相碰，发出缓慢而有规律的律动，苏桐退后两步，猝然被揪起衣领，苏桐身高知道周诀川肩膀，被提得微微踮脚。

        后背肩骨与大理石墙壁的艺术修饰突起相撞，疼得苏桐直吸气，周诀川横臂抵在他喉间，呼吸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

        “穿我的衣服，用我的东西，住我家，”周诀川眼神带着戾气，恶狠狠地说，“你就这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苏桐只有脚尖能触地，身体不住往下滑，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我不知是你的。”他艰难解释，当然也知道对方话里有话，可他琢磨不透。

        拳风从颊边扫过，alpha压人的气势并不只在释放信息素的时候，周诀川语调冷漠，“现在你知道了，不管你有什么企图，离周建安远点，否则下一次，你会知道上脸的感受。”

        桎梏猛然松开，苏桐无力地滑蹲在地，不住咳嗽，他眼角憋出泪花，心脏高速跳动，抬眼看周诀川大步离开的背影。

        不用下一次，苏桐当然知道周诀川一拳上脸的感受，只是旁观就知道很疼，对方没认出他来，苏桐松了口气，又觉委屈，半晌才拖着过长的睡裤上楼。

        “凭什么？我不去！”椅子腿与大理石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周诀川抬腿就要走，本来就是捏着鼻子下来吃这顿饭，谁知道是场鸿门宴。

        周建安昨天就跟苏桐说过，他不想再惹周诀川，埋头扒饭。

        ‘啪！’周建安将筷子拍在餐桌上，苏桐心猛跳快半拍，“凭什么，凭我是你老子，你也不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方港还有哪所学校没去过，我的脸都要让你丢光了！”

        周诀川挑唇讥笑，“你丢脸，去的都是助理，你有什么脸可丢的。”

        “你别和我扯这些，不是每一次都有人给你收拾烂摊子，周诀川，你十七岁了”

        “我知道，您十七岁的时候已经能一边照顾弟弟妹妹一边考大学了，”周诀川掏了掏耳朵，一摊手，意有所指地看了苏桐一眼，“所以您好心给我带回来个弟弟？”

        “你！”周建安一拍桌，被周诀川噎得说不出话来。

        苏桐知道他只是个挡箭牌，这把火不会烧到他身上，坦白说，苏桐也怀疑过他是不是周建安的私生子，但一细想就知道不可能，他有父亲家族遗传的一些小毛病，和周建安又长的不像到不需要亲子鉴定。

        倒是周诀川，长得虽然应该更像妈妈，可和周建安一站在一起，少年体格还未完全长成，就已经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

        父子间的争吵还在继续，苏桐默默剥一只白灼虾。

        周诀川始终不为所动，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方港去余阳，苏桐擦干净剥虾的手，听见周建安使出杀手锏：“你答应去余阳，寒暑假都可以去一次南山。”

        苏桐不明白去南山对周诀川的意义是什么，可他明显看见他被人捏住七寸似的，半晌不吭声，明显动摇了。

        餐厅内的空气凝滞，过了一会，周诀川才吐出一句讨价还价般的话，“每个月一次。”

        “三个月，”周建安一锤定音，“你当那是什么好地方，还有，你的分数我找人看了一下，别说考商学院，普通大学都够不上，正好转学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断了，收收心，复读一年，考h大商学院。”

        “不需要，”周诀川语带不屑，不想进一步解释他根本用不着复读，而是皱眉看了一眼就知道吃的苏桐，“商学院哪里都有，h大勉强也还讲究，我倒是想问问，为什么一定是去余阳，为什么得去h大。”

        他坐回餐桌上，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睛盯着苏桐，苏桐头皮一阵发麻，听见他一字一顿地说：“为什么非得跟他住，”周诀川靠在椅子上，转眸看周建安，“周建安，你安的什么心？”

        且不说苏桐这秧苗样，分化成omega的可能性极大，就算他是个alpha，周建安这个安排，怎么琢磨怎么耐人寻味。

        “你大人家五岁，桐桐唯一的亲人刚去世，我工作忙，难免照顾不上，难不成丢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余阳！”

        苏桐想说他可以，周诀川眼皮半掀不掀睨他一眼，耐人寻味地重复了一遍：“桐桐？”好好的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苏桐只觉浑身一凛。

        “我有爹妈跟没有一样不也长大了，再说了，这样的小孩孤儿院有一打，您要真这么有爱心，要多少有多好。”

        周建安太阳穴鼓起青筋，脸红脖子粗，看上去被气得不清，周诀川这才峰回路转，“带孩子嘛，也不是不行，我要我妈手上的股份，成年之后就要。”

        周建安最终答应了这个条件，苏桐对他们父子俩的相处模式看得叹为观止，原来有钱人的利益关系已经荼毒得这么严重，连父与子都要讲条件，你来我往，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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