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封家就在姑苏城外，故而许长星也没着急。

        第二天早上睡到自然醒，而后慢慢悠悠地带着清荷吃了个早饭才驾着马车出了城。

        姑苏城外的风景很好，从出城开始人就慢慢地少了，农田成片，村舍夹杂其间，好一片祥和景象。

        出了城大概一个时辰后，马车便顺着官道拐进了一条小路，不多时就见小路尽头出现了一处院子。

        路线跟听雪楼的消息一模一样，那院子应当就是封家的了，看起来比他们在路上看到的好些院子条件都要好些。

        许长星的马车还没驶到门前，院门就被打开了，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丫头从门口伸了个头出来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

        “姑娘，请问此处是封家吗？”许长星隔得远，大声问道。

        “你们是何人？”

        许长星相貌好，即便是乔装过，仍算得上是清秀，那丫鬟大抵少见这样的男子，眼睛亮亮的直勾勾盯着他。

        “我们兄妹二人儿时曾在姑苏长大，受过甄士隐甄老爷的恩惠，这番从外地回来，便想感谢一番，听说甄老爷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搬到此地来了，请问是这里吗？”

        许长星已经几乎确认了就是此处，便牵着清荷下了马车，又牵着马离那丫头近了些。

        那丫头仔细地打量了两人一眼才说道：“老爷吗？老爷已经不在府上了，如今只有夫人在。”

        如此正合许长星的意，他连忙说：“劳请姑娘为我们通传一声。”

        她嗯了一声，进院子里去了。

        许长星看向清荷，只见她脸色发白，双手在身前狠狠搅着，露出了泛白的骨节。

        他在清荷的头上摸了摸，顺便帮她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额发。

        又从车上将两人从镇上买来的一些礼品塞给她，让她不至于看起来那么局促，安慰道：“没事，有我在呢。”

        正说着那丫鬟又走了出来，“两位，请进吧。”

        许长星看了一眼清荷，这才跟着丫鬟抬脚走了进去，一进院子就见一个妇人迎了上来。

        妇人穿得朴素，但是看着也挺整洁的，只是头发已经花白，竟像是七八十岁了。

        她和甄士隐本就是老来得子，如今丢了孩子又走了丈夫想来应当是过得不怎么好，故而更显老气。

        “请问，可是甄夫人？”

        “是，请问你是？”封氏大概是努力在脑海里回想两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眉头便锁得更紧了。

        “甄夫人，当年我兄妹二人吃不上饭，是甄老爷给了我们兄妹一条活路……”

        别的许长星可能不在行，但是编故事他是专业的，不多时就把封氏忽悠得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二人还能回来找老爷，只可惜他走了，也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封氏说起甄士隐少不得又开始唉声叹气了。

        许长星不想惹清荷不痛快，便宽慰道：“夫人，我认为这也不一定就是一件坏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甄老爷真有了仙缘呢？”

        “他此去是福不是祸，就算是祸，我们也无法帮他们躲过，不若随他而去，若是有缘定会再见，无缘强求也无意，您说呢？”

        封氏看着他怔了怔，“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会有如此心境，只是有时，难以自控罢了。”

        许长星笑着看了看旁边的清荷，说道：“其实这些道理，我这妹子比我更通透些，你们先聊聊，姑娘，劳烦你带我去趟茅厕，可以吗？”

        旁边那丫头突然被他盯着，一时说话都有些不大顺畅，“当……当然，公子您这边请。”

        说着带着他穿过大堂朝着后院走去，“你家夫人住在此处可会受委屈？那个老太爷会曾苛待于她吗？”

        说起这个，那丫头便收了笑容，叹息一声道：“不瞒公子，苛待倒是不会的，只是老太爷时常抱怨，嫌我家夫人在家白吃白喝，但是当初我家老爷夫人回来的时候是拿了许多银子回来的，而且我们还每日做一些针线去城里卖，从未曾白吃白喝，可他却还是要说。”

        想来这丫头也是受了不少委屈，不然定不会在他一个外人面前说自家老太爷的不是。

        她说完也觉得自己似乎多话了，连忙不好意思道：“不过我也是说说，除了你这个老太爷待夫人还是不错的，我们做了针线卖的银子，也是够生活的。”

        许长星点头，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那便好，这边只你一个丫鬟吗？”

        “老太爷哪舍得买丫鬟的，我家原先还有一个姐妹，被那县老爷看上抬去做姨娘了，后来县老爷走了，也不知过得如何了，总之不会比我差了才是。”

        她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贾雨村的小妾娇杏了，现在已经是贾夫人了。

        “人各有命，她上面还有个夫人，这样的事如何说得好呢，你也无需妄自菲薄，刚听你说你家老太爷似乎有些俭省，没想着把你个小丫头卖去给人当小妾依然不错了。”

        “怎么没有？”她说得有些激动起来，“若不是我家夫人帮我拦着，我早就被卖到隔壁村去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家夫人待你还真是极好的。”许长星猜得果然没错，如果清荷回来了说不定那封肃也是要插手她的婚事的。

        为了给清荷和封氏独处的时间，许长星刻意和那丫头在后头拖延时间。

        可是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外面突然吵嚷起来。

        许长星暗道不好，赶紧跑了出去。

        就见清荷和封氏哭得梨花带雨，而旁边站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想来也只能是封肃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许长星来到清荷面前安慰她，她一抬头许长星才看到，她的额间自己给她化的妆不知何时已经被抹花了。

        “你这丫头，回来找你娘，还藏着掖着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当真是个不孝的。”那封肃拐杖一敲，坐在上首不屑地看着几人，“要不是我给你擦了你是想怎么样？直接就走了？”

        “你娘生你一场，如今老了你便不想管了吗？”

        许长星皱眉，他就说自己明明掩饰的那么好，怎么会被发现，原来是他干的。

        “这位就是封老爷吧，这事情是我的主意，不关清荷的事。”

        “你又是谁？这丫头的野男人？什么清荷，我家丫头叫英莲，你们这些不孝的，知道家中长辈在何处一直不曾回来看看那也就罢了，现在回来了不知道孝敬长辈，反而藏着掖着，可笑，委实是可笑啊！”

        许长星冷笑一声，“封老爷说话可真是难听的，也不瞒你们，清荷是我五百两买来的丫头，过了明路的，我不过瞧她可怜，路过这姑苏城便带她来看看父母，你们若是想让她回来孝敬，可以啊，五百两银子。”

        若是他们舍得拿出五百两银子来把清荷赎回去，那清荷以后的日子便也不会太难过了。

        只可惜一个舍不得，一个拿不出。

        果然，听说要五百两，那封肃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你说五百两就五百两？你们方才说话我可都听见了，你以前是受过我女婿的恩惠的，如今不知报恩，还拐卖他的女儿，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这老头儿看着年纪大，说的也都是歪理，但是思路倒还是挺清晰的，但是想跟许长星讲道理，那还是差了点。

        “我和清荷是兄妹关系的事情都能是假的，你指望其他的事是真的？”

        许长星半点不因为自己胡说八道而羞愧，还笑容满面地道：“清荷，这娘亲也看过了，咱们走吧。”

        清荷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就跟着许长星起身欲走。

        “不行，不能走，我家的丫头，你银子都不曾给，怎么能让你带走？”

        “我早说过了，清荷的卖身契在我这里，你不让她走？也不是不可以，那我就只好报官解决了。”

        “你报官，你吓唬谁呢？卖身契呢，你不拿出来，我是绝对……”

        “爹，你让他们走吧……”封氏捂脸痛哭，“命里无时莫强求，走吧，快走。”她说着还去推清荷，她太了解自己的爹了，硬留下清荷，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好到哪里去。

        如今许长星能为她费这样的事儿，自然是不会苛待她的。

        清荷虽说不爱说，但是是个极聪明的，她如何不懂封氏的意思，一时间嗓子里像卡了块石头一样，哽咽道：“娘……”

        “你看看你娘，以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你还有点良心吗？”

        “我有手有脚，养得活自己，走，快走！”封氏的语气明显比方才更加激动。

        许长星也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便道：“不如夫人跟我们一起走吧，我养一个也是养，养三个也是养。”

        他说这话封肃还以为他说的那第三个人是自己，顿时眼睛放光，想着今日能大赚一笔了，谁知就听许长星说道：“您就带着这丫头和我们一起走吧，左右封老太爷也是嫌您在家里碍事了。”

        这话虽是事实，但是平日里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封肃顿时暴起，拿起拐杖就朝许长星打去。

        “哪里来的臭小子？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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