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抢关 续:梁允

梁允，云阳军上三军中军前锋中郎将长史是也。

        除了贺明云，前锋中郎将以及军师将军王伟之外，他可以说是如今总军府中文职最大的官，而如今因为各种原因，他确实成了总军府最大的官

        但除了这个明面上的官职，他还有另一个隐藏极深的身份……

        在得知自己的儿子要在东苑的厕盥室与他相见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暗号。

        他们百香教在西北关外的四谷民望甚深，此次云阳军镇北伐，敛征四谷税收，征发大量役夫，若说没有民怨那是不可能的，但大周朝如今强盛四海，四处都是一片歌功颂德，繁荣昌盛的景象，于是这种无形中的民怨也被更大的舆论给掩盖下去。

        朝廷说灭了苍狼荒原，他们西北四谷的百姓从此以后就不要受荒原蛮族的掳掠之苦了。

        朝廷还说，将来四谷变成了腹地，好日子就快来了。

        这等话说出去，梁允和他的百香教干部不信，但是那些每天只巴望着活下去的老百姓，却期盼的不得了。

        他们是真希望朝廷所说的那种太平盛世能降临到他们身上。

        正因为如此，梁允虽说在云阳军镇的幕府里呆了足有三十年，自己也混上了百香教堂主的位置，却明白，此时并不是作乱的时候。

        别说造反了，就连一点点反抗的苗头也别想有。

        云阳王贺闵是何等人物？梁允只要一想起那个高大的男人他就不进战栗。

        果然他们这一代的信徒只能暗中潜伏积蓄力量，至于什么揭竿而起，周天已死，香教当立的想法还是交给下一代吧！

        梁允本已死了心，打算老老实实的跟着世子去讨伐蛮人，顺便捞点功劳安享晚年，但没想到刚到白水关不久，就出了变故。

        有一个唤作渠明的信徒在昨天托关系见到了自己，并让他在白水关中配合他的行动，说是他要抢关。

        这一说法让当时的梁允一愣，紧接着便是勃然大怒！

        “你要这白水关中的数千信徒，都陪你送死吗！！”

        “送死也许，但也未必！”

        “滚！”

        当时的渠二田并没有被梁允的愤怒与侮辱所折倒，他继续不卑不亢的说道：“上使可曾想过，这将是我们百香教最后的机会？”

        “什么？”

        “上使一直都是知道的，大周王朝中原富庶，江南千里烟花，可是他们的富庶却是建立在我们边疆弃民的痛苦之上的，我们百香教也是有赖于此，才能在西北四谷建立民望和根据地。”

        “是又如何。”

        渠二田忽然往前一步，在众多人的阻拦下一掌拍在桌面上！

        “那么上使也应该知道，一直以来正是因为有苍狼荒原上的这些蛮族，云阳军镇，朝廷，才没有功夫去理会我们这些潜藏在民间中的宗教。今日一旦为其所剿灭，下一步，就是我们了！介时五十年前的灭佛屠教行动又将在我们北地重演，我们北地的百姓，也将永远沦为那些高官贵族吮取骨髓，奴役终身的对象！”

        “我北地，我百香教，将万劫不复！！”

        “上使难道忘了五十年前屈辱的教史了吗！”

        一番话喊的梁允心神荡漾，他又如何不知？只是他这小小的前军长史，又能有何施为？

        数十年来他在云阳军镇中渗透的这数千信徒，与驻扎在此地的十数万大军来比较，又能有何施为？！

        然而渠二田的下一句话却更加让他石破惊天。

        “所以，我们才要联合蛮人！！”

        “你……疯了。”梁允一脸的难以置信。

        先不说如今的苍狼荒原已经是一盘散沙一打就碎，他们百香教的宗旨从一开始就是从内部推翻大周王朝的统治，建立政教合一的国家，荒原蛮族毕竟是蛮族，怎可引狼入室？

        “蛮族？所谓蛮族，不也是大乾王朝的后裔？只是这大周皇帝没本事，所以才让四海诸族争立，”渠二田冷笑道，“诸族争立，大周朝廷非但不思进取，反而声色犬马，边疆驻扎数十万大军，他们中原却搞起了贩卖奴隶，倒卖人口，兼并土地，收纳佃农的行当，一旦苍狼荒原被征服，我等四谷势必更受其掳掠，而荒原诸族，也将族将不族！”

        “况且以如今之势，是大周王朝以五十万兵力征服荒原，荒原只是自卫而已，何罪之有？我等再不相帮，将来也只能唇亡齿寒啊！”

        唇亡齿寒，荒原不亡，四谷寒，荒原亡，四谷依旧寒，而唯一能改变四谷之寒的，只有他们百香教。

        这是梁允一直坚信的，也是渠二田一直坚信的。

        梁允不是没想过帮蛮族一把，只是现在帮，在白水关中帮，真的值得吗？

        这一晚，梁允百思难寐，却忽然被人从卧室叫起，再一抬头关中已有冲天火光。

        诸如南门被破，武库粮仓接连被烧的事件让他感到震撼，在总军府，他更看到了那八名悍不畏死的信徒向尸位素餐的云阳王府高层发动英勇的突刺，虽然看上去还差上许多，但至少已经看到了希望。

        梁允在总军府汇总记录情报的时候心中并不是没有想过，诸如这个时候行动起来会起到怎样的效果，是否召集更多的信徒挑起更多的混乱，甚至于，是启动军中的暗棋。

        但是，这值得吗？

        梁允认为这并不值得。

        付出的代价太大，获取的汇报太差了。

        正在这般想着，他收到了他儿子的信号。

        “长史大人。”纶常兄在这位他尊敬的长者耳边嘀咕了几下。

        梁允的面色变化了一下。

        梁明浩知道他是百香教的干部。

        他的儿子虽然拒绝信教，但因为有他这样一个父亲的原因，他本身就对云阳军镇缺乏归属感。

        此时喊他到东苑做什么？

        梁允本不想理会，但外面火光阵阵，喊声阵阵，不停在撩拨他沉下去的心田，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他儿子一下。

        于是他起身，走出大厅的时候，一名总军府卫兵站在了他身后。

        “上使。”

        “嗯。”

        梁允点了点头，二人向东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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