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惨了,猜想成真,快投奔知义避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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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如火的天气里,如晴却迎来了生平第一回如冰窖的消息。
先皇驾崩已三年,皇帝孝期已过,后宫大门洞开,皇帝要选秀了!
皇太后责令礼部亲自下令,但凡京中四品官员以上,十三岁以上的闺阁姑娘都得进宫参加选秀。
方敬澜三品官儿,三个姑娘都没有嫁人,全在选秀的名单里。如晴那个心惊胆战,只觉一把刀子直逼喉间。
不过幸好,如晴因早就与向家订了亲,又是庶出的,倒也可以不必进宫。得到这个消息后,终于狠狠松了一口大气。
开玩笑,皇宫里头呀,那是她能呆得吗?恐怕进去不到半年就尸骨无存了。再来,如晴还有另一层顾忌,皇宫里头身份最高的那位,她是衷心希望千万别是她想像的那位。
没有人理解和知道如晴的担忧与顾忌,不过如晴确实已定了亲事,是不能再参加选秀了。八月下旬,京城接连下了三天的暴雨过后,天刚放晴,如善如美则穿戴一新进宫去了,方敬澜李氏心情复杂,一方面女儿成了宫里的娘娘,如果得宠,那方家也就更上一层楼了。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想要脱颖而出,则太难了。
最后,经过几个晚上的思想争斗,方敬澜痛苦下了决定,只让两个姑娘打扮普通,双手空空就进得宫去了。
当天傍晚,两姐妹回来,如善脸色苍白中带青色,如美虽力持镇定,却也一副后怕的模样,如晴忙问怎么了,落选了?
如善神色略有不甘,如美则庆幸,因为,后来才从何氏嘴里得知,两姐妹在第一轮选秀时就被淘汰了。
如美受不得别的姐妹们的嘲笑,这才心下忿恨。如善则紧拧了拳头,暗自埋怨爹爹的吝啬。
“爹爹也真是的,为何不让我带些银子进宫去?那周家的女儿比我还不如,却被选择上了,也不过她塞了点银子给那嬷嬷。”
李氏歪了歪嘴,斥道:“你爹爹这是用心良苦。要知道,皇宫里头,看着风光,实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凭你这心高气傲的性子,进去了还不只有被踩的份。你以为宫里的贵人们都像自家姐妹一样好相处?”
如善恼羞成怒道:“太太言重了。我并未有这种想法,只是,只是---”
“妹妹才高八斗,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些人却忒没眼光,妹妹也不想攀龙附凤,只是有种自身才华不被欣赏的愤慨。”林氏接过话来,不阴不阳地道,然后笑吟吟地望着如善,“妹妹,我说的可对?”
如善脸色青了一片,怒瞪着林氏,也不敢随意接话。这个林氏,论嘴才,她还真不是对手。
虽然如美没能中选,李氏失望了一阵子,不过见如善也落选了,心头也平衡起来,又高兴地安慰如美,也安慰自己,“得啦,别耷拉着一张脸了。你爹爹之所以不给你们银子打点,也是存心不想让你们选中的。要知道,后宫佳丽三千,不是你们不够优秀,而是你爹爹品秩不官,你瞧瞧如今宫里头的娘娘主子们,哪个不是出自将门之后,便是公爵府里的?”
李氏倒是会安慰人,如美果真不再郁闷,很快又振奋了精神,又兴致勃勃地说起了选秀过程来。
如晴耐着性子听她讲呀讲,从某某秀女讲到某某妃子身上,再由某某太监讲到那些嬷嬷身上,连话都插不进去,直至后来讲累了,或是渴了,在喝水的当,如晴才赶紧发问:“有没有瞧到太后娘娘?”
如美面色讪讪的,“太后身份高贵,又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又住在深宫,哪能见到。”
如晴又放下了心,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多疑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
京中四品官员以上的闺阁姑娘进宫两天时间,便淘汰了绝大部份人,听说只留下少数几个。紧接着,又要全国海选秀女。
再过了几日,忽然外头都在疯传,其实皇帝并不在皇宫里,而是微服出巡了。但这个消息又得到三位内阁大学士的极力否认,并斥责为无稽之谈。
但是,下了衙的方敬澜都与知义讨论此事,也颇觉传言应该是真的了。因为,皇帝已称病数日不上朝了。
紧接着,阴历十五,例行的寺庙进香的日子,又加之听闻当今太后赏赐了宏源寺一枚老君像,主持方丈要给太君像开光,顿时吸引了四面八方的香客,方府女眷也一并去了。
宏源寺是国寺,规矩宏大,占地颇广。寺院主体建筑是宗教功能核心区域。主含:一向门、来迎殿、弥陀宝殿、钟鼓楼、四角楼、佛照堂、 念佛堂、摄取堂、讲经堂、藏经楼、弘法楼、大斋堂、寮房等,取仿唐建筑风格,中轴对称结构,前后四进。
如晴携着老太太进入一向堂,便见里头佛声缭绕,正中供立“南无阿弥陀佛”六字碑刻,只见佛堂里香客如云,人山人海。 如晴最怕的就是人多,加之天气又热,又不能像现代那样穿短袖短裙子,虽然衣衫确实单薄,薄沙棉质的月白色窄袖长衫,外罩耦色绣垂枝柳叶开襟比甲,下身同色系月牙色长裙,已经很薄很薄了,但在这大势的三伏天里,仍是热得冒汗,皆之这里香客众多,大家挤到一块儿,几乎汗流夹背的,总算熬到点了香,拜见了菩萨,磕了头,退出了佛堂,如晴便熟门熟路地大步朝后堂走去。
宠源寺依偎于紫禁城南麓;地势高朗,林密风疏,群峰环抱,一江绕萦,天然之佳地! 穿过佛堂,在小沙弥的带领下,来到一所专为香客准备歇息的厢房。
如晴发现这儿的厢房并不是原来的那幢建筑,不由问道:“今天香客很多么?”
小沙弥回答:“今儿游客确实挺多,前头的上等厢房都已客满,只能委屈女施主将就一二。”
如晴表示没事,然后一边拿着描有颜体的小香扇死命地给老太太扇着,一边扶了老太太进入厢房。婆子丫环们连忙备茶水,各自为自己的主子打扇。
李氏也确实热惨了,刚才从山底下一路拾阶而上,几乎热到脱力。靠在靠背大椅上便不想动弹。
坐了不多久,如晴便发现这栋房子居然坐东朝西,这时候太阳正朝屋里头晒进来,这古时候可没电风扇,这儿只是普通的厢房,也没有备置冰块等消暑的工具,老太太等人几乎快热得岔了气,就算有扇子也不顶事,几个打扇的丫头也累得周身是汗,如晴想了想,站起了身,“干脆咱们外头走走。”
如善也美也呆得很不习惯,也一并起身。
老太太微微睁眼,点头,“去吧,记着不要到处路。让妈妈们一路跟着,以免出了状况。”
如晴三姐妹出了厢房,便往靠树荫的方向走去,当经过原先休息过的厢房时,发现其中一间厢房外头走廊上站了好多神色严肃的婆子下人,神色警戒又傲然地挺直了肩背。而外围居然还站了数个小沙弥,神情恭敬。
如美偷偷来到如晴面前,与她相互咬耳朵,“今天前来上香的大富之家的女眷都有好多,全都仆侍环绕,浩浩荡荡的,可也没这位来得派头,瞧,光婆子便有十多个,丫头几个个,男侍也十来个,护卫也一打,甚至还有和尚在这守着,这是哪家的规矩,要说是男人呢,断不会带如此之多的婆子丫头,可要是女眷呢,也不会把男侍留在门口守着吧?”
如晴闻言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这才发现果真不对劲,这些婆子神情好严肃,这些丫头个个资色妍丽,亭亭玉立,这些侍卫个个雄壮威武,好不气派。
如善也跟着盯了过去,忽然眉头打着结,似在思考什么。
大概三姐妹看得太出神,也太专注,终于惹到一个老年男侍的注意,只见这老年男侍目光赫赫地瞪着三个姑娘,气势汹汹地走了到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如晴三人,声音冰冷尖利,“尔等在此做甚?还不速速退下。”
三个姑娘被他的尖利的声音吓着,忙作鸟兽散飞快地跑开,然后到无人的地方这才你看我,我看你,异口同声道:“肯定是宫里头的。”
如善道:“那男的声音那么尖细,肯定是个太临。”
如美也接过话来,“看那阵仗,地位还不低。”
如晴猜测,“那,会是哪位娘娘呢?”
如善想了想;“会不会是贵妃,皇后,或是,公主?”
如美道,“应该不会吧。听说贵妇有了身孕,断不会出现在寺庙里。听说皇后早已失宠。不可在失宠的情况下还会有这般阵仗。公主就更不可能了。按我朝规定,公主内侍是八人。瞧这位,内侍早已大大超出了。”
三姐妹再一次陷入迷惑,那,不是贵妇,不是皇后,那又会是谁呢?
最后实在猜不出,如晴索性不再揣测了,道:“管他呢,反正与我们也无关,理他做甚?”
两姐妹一听,纷纷点头,对呀,反正与自己无关,去想七想八的也没意思。
最终,三姐妹在临江的小亭子里呆了半会儿,迎着凉爽的山风,总算解了暑,眼见太阳西斜,婆子们开始崔促,便动身往回走。
在回去的路上,到了那栋专供大富家女眷歇息的房子,基于好奇心,三姐妹又不约而同望了过去。这回运气还真好,居然看到一位年约五旬妇人,在一群嬷嬷内侍的拥簇下,从厢房里出来,那人穿着姜黄色掐金芽边刻丝路绸对襟褙子,下身深蓝色挑金线绣五福山色寿福双齐祥云裙据,头戴朝阳五风大挂朱叉,朝天髻上各簪十二枝金光闪闪的赤金珞璃簪,额头上的赤金珍珠链抹额,通身的气派威严,如晴发现刚才训斥过她们的内侍恭身领着这妇人的手,一步一步来到八人抬的滑辇前,滑辇是同位身着黑色便衣的内侍所抬,周围围满了事刀武士,宫女嬷嬷们紧随其后,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这妇人身份确实非同小可。
那妇人在上辇车时,与身边的嬷嬷说了几句话,然后微微抬了下头,这时候,如晴总算看清了她的面容,蓦对倒吸口气,只觉天雷轰项,一阵凉意从脚底伸起。
如善记性一向好,但这个时候却也想不起来,只眯着眼望着那妇人好半晌,忽然自言自语道:“奇怪,这人的声音怎么好生耳熟?”
如晴只住,忍不住转头望着她。
如美也跟着道,“对呀,我也觉得好耳熟,不知在听过。”
这下子如晴再也保持不了镇定,连忙伸手捂住二人的嘴巴,小声道:“闭嘴,当心被人听到要咱们的小命。”
如善如美立马闭紧嘴巴,不敢再说话。
那妇人上得松花色帷幔饰银螭绣带八角皆镶珞璃缨的辇车,那内侍头头儿一声尖利喝喏:“起轿”!八个内侍连忙低腰抬起辇车,那些嬷嬷宫女连忙紧随其后,与武士们把辇车围得结结实实。然后一路往山下走去。
等那妇人终于离去后,眼前又恢复了先前的秩序,如善望着那妇人离去的方向,这时候早已不见辇车的影子,只影约还能看到从树丛里偶尔闪过的余光,喃喃自语,“好威风呀!”
如美道:“我想,肯定是太后了。传说中的隆裕圣母皇太后。当今皇上的亲生母亲。”
如晴则心神不宁地回道:“宫里头就只有皇太后最威风了,想必这位便是吧,皇太后微服出巡,虽已减去诸多繁锁仪仗,但光这个阵仗也不是寻常富贵人家可比的。”
如善也跟着点头感叹,“是呀,做女人倒到她这种境界,真的好难得。”
“可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尤其是声音,听着好熟悉。”如美低头苦想。
如晴转过头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得相似的,声音相似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姐姐不必过虑。”
如美低头,“这倒也是。人家什么身份,又住在深宫里头,如何能见着。刚才肯定是我耳朵出了问题。”
如晴微微地笑着,但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
晚上回到方府,如晴屏退下人,与老太太把她的顾虑说了出来。饶是见识多广的老太太在听闻此事后也大吃了一惊。目光炯炯地望着如晴,沉声道:“你确定没看走眼?”
如晴沉重地点头,“没。先前只是怀疑,一直没有得到证实。在当年申妈妈临走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出她的身份。但从来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的---位高权重。”这也是她始料莫及的。
老太太疑了双眉,望着如晴娇美的脸蛋,忽然问道:“如今得到证实了,小丫头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
如晴苦着一张脸,“奶奶,我还能怎么做?当然是有多远就躲多远呗。奶奶,京城就这么大,人家又是一国之母,万一,万一哪天兴趣来了,要杀我灭口,这可怎么办?”
老太太皱眉,“怎会呢?你可是她的大恩人呢。她感激你都来不及了,如何还会杀你?”
如晴跺脚,“奶奶!我虽然有恩于她,可堂堂一国之母却做过奴才,并且还是最低等的奴才,在我面前低声下气过,在太太面前还一直自称奴才,还曾被刘妈妈打过耳光,曾被太太当众骂过,您说,您说,人家如今已贵为一国之母,高高在上,风光无比。若是让人知道堂堂国母居然曾是咱方家的奴才,外人会怎么想,她会怎么想?不想着法子杀咱家灭口已是祖上积德了,如何还敢大势声张?”
她又不是嫌命太长了。还有,她也不会笨到以为当初有恩于人家就跑去邀功请赏。当权者把面子与尊严看得极重,越是高高在上,越是无法容忍有人知道他曾经有过的不堪与屈侮。如果她就这样跑去,就算不邀功吧,只是大家见面聊聊,相互寒碜几句估计也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朱元璋当了皇帝后就特别痛恨“僧、光,秃,贼”等几个字,就连与“贼”同音的“则”字都深恶痛绝。原因就是朱元璋小时候很穷,很惨,曾当个僧人。所以登基做了皇帝,特别忌讳这些字。
老太太盯了如晴半晌,叹道:“你能这么想,我也放心了。至少我的晴丫头是这么的懂事聪明,还倾晓利害。不过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自己吓自己。咱家能从齐州城迁至京城,一直顺风顺遂,一来你爹爹确是水到渠成,二来,说不定也与这位有关。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还是小心好些。你有这层顾虑也不是没道理。与天家打交道,确实得当小心谨慎些。”
如晴点头,“我只是个庶出的,日后嫁了人,估计也没那个条件与那位见着,不过,不怕万一,就怕万一,这万一真的遇上了,我,唉,这可就真的惨了。尤其最近又在全国海选秀女,我怕被选中进得宫去,岂不惨上加惨?”
老太太轻哼一声,把如晴搂在怀里。轻轻拍道:“放心,我大庆朝的皇后从来都是来自民间。官家千金真正能入选的,也不过是个妃位。再来,我大庆朝一直便有帝崩而后妃徇葬的残酷规定。就算进了宫能风光个几年,若自己的孩子没有当上皇帝,也逃不过被生徇的命。”见怀里的身子轻轻缩了下身子,又轻轻拍了拍,安慰道:“不过你放心。你是庶出的,又已定了亲事。人家还瞧不上呢。不过,还是早些做准备才好。这样吧,你先出去避上一阵子,等你及了笄,就立即与向家成亲。以免夜长梦多---不过,这要去哪避风头呢?海宁老家才去过了,你大姐大姐夫还未搬出平阳侯府,你过去也是不方便的,干脆---到山西去,投奔你二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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