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江城是顺子去过的花店最多的城市，马路边总挤着卖花的摊贩，地上摆个白板，写着“15一束”之类的话，小区外也有好几个花店，每次经过，都有许多客人在选花。

        她也买过几次，但养花是一件麻烦事，她一直养不好，过两三天就枯萎了，后来便渐渐不再买了。

        上班前，顺子看到洛池送的花，不由自主想到昨晚他说的话。

        “我是没有什么目标的人，过一天是一天，但如果你要去魔都的话，我也会努力离你更近一点。”

        相比起表白，他们昨天的对话，更像是被逼上悬崖，被迫剖开自己，摆在对方面前，说“这就是全部的我了，无论你是否满意，这样的我都在这样地爱着你”。

        明明两人的状况都很混乱，但回想起当时，却让顺子前所未有地安心。

        今早洛池有点低烧，她没叫醒他，自己挤地铁上班。

        早高峰的地铁永远都是这幅模样，车厢里挤满了人，打工族和学生党眼下都浮着淡淡的青色，气氛昏昏沉沉。

        她站在最后一节车厢，头抵在冰冷的栏杆上，无知觉地抠着指甲。

        难道自己就是需要的是这样的感情吗？顺子在脑海里搜索词汇，像是……

        掏心掏肺。

        她需要别人对自己掏心掏肺，需要被爱包围，需要笃定的喜欢，尽管这些似乎不是洛池擅长的。

        他成长在美满的家庭，有优秀的父母和完善的家庭教育，他永远游刃有余，自己喜欢他，当然也包括他的游刃有余。但于此同时，她也害怕哪一天，自己也会变成他的多余。

        顺子总是想，也许她永远也摆脱不了原生家庭，和父母带给自己的劣根性了。

        但现在洛池却跟她说，“这样就很好了”。

        她永远屈服于温柔。

        一月底，顺子和老徐聊好岗位规划，拿到去年的年终奖后，终于递交了辞呈。

        主策叫她去会议室聊了很久，从现实的竞业协议到虚无缥缈的梦想，顺子却咬死了，说自己身体差，必须要休息一段时间。

        主策甚至破天荒地让步，提出可以帮她办停薪留职，也被她糊弄过去了。

        收拾好工位，顺子抱着纸箱走出公司。纸箱里堆满了杂物——笔记本、眼药水、各种娃娃和手办。

        斜插在角落的日历是去年的，标满了游戏节点和日程，躺在最下面的便宜键盘足足陪伴她三年，甚至还是当年刚入职时何浪推荐的。

        顺子在这家公司做满了3年，从应届毕业生到半个职场老人，最初和她一同工作的人都已经不在了，离职后，甚至只用跟pm打个招呼。

        ——毕竟实习生在她提辞职前，就因为“工作能力未达到要求”被优化了。

        优化，真是说得好听。

        洛池就在电梯口等她，见人来，顺手接过纸箱。

        电梯正好到了，不是下班的点，电梯里空空荡荡，顺子和洛池并排站着，都没有说话。

        写字楼配置的是景观电梯，透过透明玻璃，能俯瞰大半个cbd，搬来江城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抱着这样轻松的心情欣赏风景。

        “开心吗？”

        “简直不要太开心。”顺子耸耸肩，“你看那个十字路口，路边立着一个期货实时走势表，我每次经过都会想，幸好我不是搞金融的，不然可能在某个早上或者晚上经过这里，看到一个数字后猝死在路边。”

        “还有对面那个小巷子，里面有个饺子店，非常好吃，老板是个拆迁户，听说在江城有十几套房子，但是还是在这做饺子。”顺子说得绘声绘色，“这个是上次听我们pm说的。”

        “今天去吃吗？”洛池问。

        于是两人在饺子店解决了今天的午饭，刚出锅的荠菜猪肉饺子冒着热气，像是某个美食纪录片里的场景。透过朦胧雾气，洛池就坐在对面，这次，是偶像剧的场景了。

        洛池放寒假，顺子待业，于是漫长的冬天，他们窝在有暖气的房子里，玩游戏，看电影，大部分时间都在犯懒，偶尔也出门买菜，自己煮上一顿火锅。

        顺子胃口小，大部分食材都靠洛池解决，她完全不再在意形象，盘腿瘫在椅子上玩手机。

        时间好像变得很快，农历新年很快就要到了，他们去超市买年货，张罗着贴对联和福字，像每一个传统家庭一样喜庆。

        大年二十九，洛池回了家。

        顺子没告诉他自己过年不回去，只说让他先走，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去机场。

        家里突然少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她有些不习惯。

        大年三十，外卖软件上还开着的店家越来越少，下楼散步，也只有零散几家店还开着门。

        顺子打包一份饭菜回家，小区物业给路灯挂上了红灯笼和彩带，被风吹得呼啦作响，她冻得眼睛都睁不开，把头埋进围巾里快步钻进楼里。

        临近零点，她收到洛池的视频请求。

        顺子点了用语音接听，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还在江城。

        “新年快乐！”洛池语气很开心，听得她也不自觉地翘起了唇角。

        “你也新年快乐呀。”

        “在干嘛呢？”

        洛池没有问她不接视频的原因，顺子却主动解释道：“在跟家里人看春晚，太多人了。”

        虽然并不在自己家，并且也没有其他人，但电视里确实在播放今年的春晚，大概也不算全是谎话。

        洛池不疑有他，笑道：“我妈说很想见你，还给你包了个大红包，你想过来的话，年后可以见见她，不想的话，我直接把红包带给你。”

        ……

        零点，顺子和洛池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她去了窗边，城市里禁烟花，但远处仍有爆竹的声音，听筒那边，洛池刚说“新的一年更加爱你”，就听到那边有小孩在尖叫。

        “你那有小孩吗？”顺子坐到沙发上，眼里印着灯光，像流转着光华的琥珀。

        “是啊，在说洛池哥哥羞羞脸。”

        她抿着唇笑，便听到洛池的声音远了。

        “小哲，来跟姐姐说新年快乐。”

        过了一会儿，童稚的声音响起：“姐姐新年快乐~我是小哲，我喜欢你！”

        “小屁孩，才几岁啊就学会调戏人了？”洛池把人赶走，语气里带笑，“现在这些小孩，可太精了。”

        顺子也被逗笑了，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洛池的父母有事找他，两人才念念不舍地挂断。

        刚挂断，爸爸就发了视频过来。

        “喂爸爸。”

        “宝贝新年快乐！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

        “新年快乐爸爸。”顺子弯了弯眼睛，“在楼下饭店里打包了点吃的，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是啊，刚刚给你打视频一直在忙线，就想着跟你聊几句再睡。”那边的男人鬓角已经有了白发，他靠在床头，望向女儿的眼神充满柔情。

        爸爸总是这样，大概是觉得有愧于她，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不会多问，只会站在她的身后等待，像个沉默的巨人。

        “刚刚跟杨绵绵聊天呢，最近天气这么冷，在家怎么不多穿点。”

        女儿很多年没有这样关心过自己了，爸爸受宠若惊，连答了三声“好”，又起身加了一件外套，“你是不是又瘦了，平时不要想着减肥，你又不胖……”

        两人话了会家常，顺子瞟一眼时钟，见都1点半了，才赶紧催着爸爸去睡觉。

        之前洛池送自己的花早就凋谢了，她选了一朵最好看的，在网上学着做成了干花，保存在床头的小玻璃瓶中。

        新年就这样来了，毫无预兆地。

        顺子伏在平时洛池睡的那个枕头上发呆，目光的尽头是那朵花。

        这大概是个毫无意义的行为，他用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洗发露和沐浴露，因此并没留下什么特殊的味道，但这样趴着，总觉得能离他近一点。

        好想洛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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