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姜欢和封仪景的番外:月光与朱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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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楼里经历过那一段小插曲,短暂寂静了一下之后又热闹起来,人们该喝酒喝酒,该干嘛干嘛。老鸨见两人进去,没有再多阻拦,黑衣侍卫守在门口,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姜欢愣愣地站在门口。老鸨走过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走啦,先去楼下坐坐,小仪景有分寸的,不可能让那个胖子占了便宜去。”
“哦。”姜欢木木地回答,“你们这边有什么酒么?”老鸨盯着他打量了一下,似乎是猜中了他的心思一样,叹了口气:“有新出的桃花酿,送你几坛好了。兄弟,看开点,毕竟我家小仪景有很多人喜欢的。”
酒过三巡,屋里的胖子有点醉了,大了舌头。封仪景则像没事人一样,喉头一动,又一杯温酒下肚,皮肤净白,甚至没有泛起红晕。这胖子喝大了就开始漫天地吹牛说胡话,封仪景始终温和地盈盈笑着,一边应和着那胖子的大话,夸得他心花怒放,一边试图引导他多说点,看有没有有用的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封仪景听了半个时辰的废话、躲了不下五十次咸猪手之后,胖子说:“哎呀,小美人,别老躲着我嘛,我现在,是手头没什么……零花钱,都……都怪之前有个贼,把我爹偷偷攒下来的钱不知道怎么弄的,全都偷走了,但是我跟你讲啊,你现在多跟我亲近亲近,等……嗝儿,等过段时间,唔……北堀那群蛮人拿了我爹的线报,收了运过去的粮草,把如国的军队端了……到时候进了长乐城,封我爹为丞相,我就有钱了,你到时候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也给你建个高高的楼,直接……直接住到我府上来……”后面的胡话,封仪景没有在听,结合早些时候听说的珠宝店老板前段时间做了一支特别的空心簪子,他已经基本得出结论。又灌了胖子几杯酒,直到那胖子连胡话也说不出,不一会儿就鼾声大起,不省人事了。封仪景拿好琴包和笔录,向门边走去,事关重大,得赶紧把信息传回去。一开门,便碰上了那名黑衣侍卫闪着寒光的眼睛。
屋外,三坛酒下去,姜欢满脸通红地趴在桌子上,嘴里不停嘟囔着:“我是真的喜欢他,什么样子,都喜欢,真的,都喜欢。”老鸨不知道从哪拿了个扇子冲着他的脸扇了扇:“知道了知道了,你喜欢,可是他也是要完成任务的呀。”更何况还不是为了帮你挽回声誉,老鸨心想着,没有说出来。
“呜……嗝儿,他完成任务需要牵别人的手,需要和别人喝酒,需要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我看了,这里……”姜欢指了指心口的位置,“好堵……”
“你们这些当盗贼的不应该都眼力见挺好嘛,都没看清小仪景只让他碰到了手腕?”老鸨自己也喝了一口酒,又继续给姜欢扇了扇风。
“我是盗侠!不是贼……”姜欢锤了锤桌子,表达了一下不满,“我只是,把那些人霸占的,别人的东西,拿回来,物归原主,那些霸占东西,搜刮民脂的人,他们,才是贼。”
他抬起头,盯着老鸨,眼神里闪过一道光,紧接着又低头,光芒黯淡下去,“碰到手腕,就算只碰到手腕也不行,万一下次,碰到别的地方呢,万一他下次没挡住呢?我不想让别人碰到他。”
“我也不想啊。”老鸨揉了揉有点发酸的手腕,换了只手继续扇,“小盗侠,再多练练吧,你要是真喜欢他,就早点具备保护他的能力吧,让他没必要跟不喜欢的人打交道,然后追他,把他娶回家,给他个能安安稳稳停下来休息的地方……”姜欢的眼皮有点重,再听不清老鸨的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只是自己趴在桌子上喃喃地:“好啊好啊,等他出来,我就跟他说,我喜欢他,想把他娶回家,以后他是我的了,不许他来这里了,他是我的,他不能被别人碰,他不能被别人碰……”
“碰——”大厅里的喧哗再次被打断,人们眼睁睁看着一个白衣棕发的身影从二楼栏杆处翻下来,落地时脚步略有些踉跄,头上的玉质兰花簪子被甩飞出去,发出一声脆响之后化为齑粉。接着,一个黑影袭来,他稳稳落地,一把短刃直逼白衣少年的喉咙。封仪景将将侧身躲过,他挤过人群,退到一个愣怔的华服少年身边,瞥见少年腰间刻着“禧王”字样的玉牌,趁乱把他刚刚趁胖子醉酒记录下来的情报塞进了少年的手里,赌一把。不知道粮草什么时候上路,等他们这种市井小人物等能见到王室的人估计早就晚了,今天也真是巧了,随手一抓就抓到了一个说话管用的。来不及看少年是什么反应,黑影拨开人群很快追上封仪景的脚步,封仪景在酒桌间左右穿行,迂回到姜欢这一桌,一把抓住姜欢的手,然后扭头朝老鸨喊了一句:“合欢,去叫我们帮主。”就匆匆跑到门外的街上去了。
街上,初春的凉风刺激着姜欢的神经,慢慢地将酒气消散,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抓着自己狂奔的封仪景,头脑恢复了一部分的清醒。他的手好软啊,皮肤好好,细滑细滑的,就是虎口和食指那边似乎有两个茧子,姜欢心想。
身后追着他们的黑影似乎已经不见了,两个人靠在一棵海棠树边略作喘息,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就看到一群黑压压的巡捕在尚书的带领下出现在面前,那个本来应该跟在他们身后的黑衣侍卫又出现在了尚书老头身侧,他依然是一种云淡风轻的放松态度,相比之下老头子就有点紧张,一滴冷汗隐隐反着光。
一刻钟前他还在家里逗鸟,然后就瞬影就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告诉他,他那个不成器的干儿子把计划泄露了,要不然,他作为主谋,畏罪自杀,要不然,他去把知道计划的人解决掉。
本来,他死皮赖脸求着陈淇源把瞬影借他给他儿子当一阵子的保镖就是为了想让他管着他儿子,别乱说话,别说错了话,再或者,这小子真的坏了事,也能怪瞬影个监管不力,结果瞬影直接告诉他说因为他儿子不让他进房间所以他没法管。现在可好,要是事情成了,他就是未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姓陈那宦官能分一杯羹;可事情没成,从头到尾参与其中,明面上动了手的,却只有他礼部尚书一个,最关键的是,那个簪子此刻也还在自己手里,他想拉陈淇源下水都做不到。他的干儿子,这下是捅了天大的篓子,却还在合欢楼里睡得不省人事,真后悔平时没有多教育教育他。
封仪景和姜欢背靠着背,面对着无数巡捕的包围圈,封仪景啧了一声,解下琴袋,掏出七弦琴,然后从琴里抽出一柄长长的横刀,打起架来,琴铁定是没法要了,他有点可惜地又摸了摸琴弦,然后把它放在一旁;姜欢拿出一直别在腰后的两把匕首,架在身前。
两方人稍微对峙了一会儿,封仪景对着巡捕们喊道:“你们知道你们身后那个看似冠冕堂皇的老头为什么要抓我们么?因为我们发现了他的阴谋,他,私通北堀人,妄图灭了我们如国的军队啊!你们,真的要为这样一个通敌叛国之人卖命么?”
巡捕们面面相觑,议论声骤起,面色上稍显动摇,尚书老头见状赶紧喊着:“信口雌黄,我为大如兢兢业业工作了三十余年,你们空口无凭,血口喷人,有本事,就拿出来一点证据啊!”封仪景陷入沉默,是了,证据,他手里除了笔录,什么证据都没有,最关键的那一页还被他撕给了那个小王爷,况且,就算最关键的那一页在他手里,没有物证,尚书老头也可以说他是编造的。巡捕们听了老尚书的话,再次盯向封仪景和姜欢,封仪景无奈地叹了口气:“得罪了。”尚书老头冷哼一声:“给我上!我看他们才是那通敌叛国的之人,杀了他们!”
“姜欢,留他们一命,他们是无辜的。”
“知道了,不用你说我也会留的。”姜欢神色恢复如常,龇牙一笑,巡捕们一哄而上,封仪景和姜欢费力地抵挡了一波又一波,兵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批又一批的巡捕倒下,却没有人丧生,封仪景几乎是站在原地,一边躲闪,一边挥着刀,优雅又直接,他本就是美人,旋身时绽开的白色衣角,像绽放在漆黑夜色中的一朵午夜幽兰,观赏性极强,手上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他一刀背一个,有效击晕;姜欢则更喜欢利用灵活的身法穿行于人群中,敌人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他们身侧,就后颈一痛,失去了知觉,而当有人想趁他蹿出去的空当攻击封仪景的后背时,他又会极快地赶回来,用匕首握把将偷袭者敲晕。
若是人少还好,可是这尚书不知带了多少巡捕,一群又一群,蝗虫一样,两人逐渐稍微有点体力不支,尤其是封仪景,脸色白得吓人,白衣上隐隐透出一丝汗渍,再这样下去,两人估计都得折在这里了,姜欢又清了一列人之后重新贴上封仪景的背,两人都能透过已经被汗水沾湿了的衣裳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背部肌肉线条。姜欢喘着气,苦笑了一下:“这下怕是要交代了。”封仪景挥着刀,大口地呼吸着:“说什么丧气话呢,再撑一会,帮主他们会来的。”
姜欢咳嗽两声,压下剧烈运动之后喉头返上来的血腥气,以一种前所未有过的认真语气,说:“也对,不过如果要是空青来之前我先不幸撑不住了,封仪景,我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所以担心你挨饿,想把身上仅剩的一块红薯给你;因为喜欢你,所以想黏到你身边,低头就能看到你浓密的睫毛和水润杏眼;因为喜欢你,所以想多和你说说话,多博得你几次回眸;因为喜欢你,所以看到别人碰到你会难过得心里发堵;因为喜欢你,所以会帮你保护好你的后背,绝不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
封仪景似乎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一样,身形一顿,随后,姜欢仿佛是听到了他的一声轻笑:“我现在不接受你的表白哦,姜欢。”他这么说着,“能让我喜欢的人,得要能陪我过完这一辈子才行,所以,活下去,最少活过今晚,再向我表白吧。”两人又撑了三刻钟,还是没能等到丝毫支援。是合欢的信息还没传到么,还是帮主带着人兜兜转转还没找到这里?封仪景吸了吸鼻子,他的体力即将彻底告罄,背上的汗越来越密集,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就真的要交待在这里了。他喊住正准备往回冲的姜欢:
“姜欢,别回来了,跑,去找帮主,别回头。”
别回头,回头看到我的样子,可能就不喜欢我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姜欢可能会不喜欢甚至害怕自己,心脏的某个地方似乎被小小地揪了一下。他不喜欢我了,估计我也就不会再被他吵到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任由心底愤怒的咆哮将自己吞没,眼前雪白月光下的人影逐渐模糊,周围场景在他的眼中开始发红,最终变为一片火海,人影也变成了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张牙舞爪的鬼影。
还站着的巡捕们一定很后悔,如果刚刚倒下的话至少还能留住一条命。眼前这个白衣刀客身上迸发出来一股凛冽杀气,他一边更剧烈地大口喘息着,一边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劈砍着敌人,只不过这次用的是刀刃,他依然是优雅地旋身,伸出胳膊,刀随着身体直直地转了一圈,这次,伴随着刀划过的轨迹,一片血雾腾起,距离封仪景最近的一圈巡捕的人头应声滚落在地,一些原本倒在地上的巡捕其实已经醒了,看到这架势,他们又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晕了。他们在心里默念着,生怕这个突然爆发的杀神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再过来补一刀。
姜欢本来还想回头说点什么,却正好看到一团血雾绽开,染了封仪景的白衣,他揉了揉眼睛,压下震惊,头也不回地往茶楼的方向冲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封仪景的状态明显不对,他那原本温润透光发浅棕色的杏眼,此时深了不少,仿佛是点进去了一滴浓得透不过一丝光亮的焦墨。姜欢知道,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封仪景的,尽快把增援带过来。
他拼着所剩不多的体力,越跑越快,看到茶楼的大门时,视线已经稍微有点模糊了。老鸨合欢站在门口,和什么人在争论着,他扑过去,抓住门环撑着自己不能倒下。门口一个样貌美丽的女子丹凤眼稍微眯起,并没有理睬姜欢,她用冷漠的声音和合欢楼的老鸨说:“我并不认识你,也不能判断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今晚帮主在开会,暂时不见人,您请回吧。”把老鸨气得险些当场上房直接挨个扒开窗户把帮主拎出来,却被这姑娘一抬手,一鞭子卷了回来:
“请回!”
老鸨和那女子还在争论,姜欢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稍微喘了两口气,直接朝楼上一声大喊:“空青!你他丫的赶紧给我下来,再不下来封仪景就没了,我也再没你这个朋友!”“封仪景怎么了?”一个麦色皮肤的男子正从门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匆匆走上前来的帮主,两人应该是正好开完了会在往出走。那男子一双剑眉纠结在一起,又问了一遍:“你刚刚喊的什么?封仪景怎么了?”吼完那一嗓子的姜欢蹲在地上喘个没完,老鸨替他开口:“小仪景和姜欢今天在我那里被一个黑衣人追杀,仪景让我找你,结果你这里好大的架子,还有个守门的,根本不让我进。”
他说完还愤愤地瞪了那女子一眼,女子的语气在见到帮主两人出来后开始变得温和一些:“抱歉,只是看到他是个生面孔,没见过,他身上又没有封小议事的每次传信都一并带来的兰花簪子,我觉得不能随便就听信他,封大将又在和您汇报委托情况,所以就没让他进来。”“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你难道不应该先派人去查看么?温默?”被称为“封大将”的男人星目一凛,冷冷地给了温默一个眼刀。“是我考虑不周,不知变通了。”温默低下头,老鸨冷哼一声:“考虑不周?我看,她就是在拖延时间,真不知道是不是个内鬼。”温默垂眸不语,帮主赶紧出来打圆场:“先不说这个了,温默和封仪明他兄弟俩是一起进帮的,平时的情谊是有的,今天应该就是个误会,救人为先,封仪明,先去救你弟。”封仪明点了点头,看向气息稍微平缓一些的姜欢:“带我过去。”
等封仪明和姜欢赶到时,封仪景正一脸呆滞地站在尸堆里,和一个黑影打得不可开交,他身上的白衣早就被染红,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鲜红与红褐色在布料上交替晕染着,甚至路口那棵海棠树也一并遭了秧,萌芽的新叶被血染了个透。
老尚书已经不知道被谁一刀摸了脖子,躺在地上,早已冰凉。
黑影只是拿了一柄短短的障刀,单手持刀游刃有余地抵挡住封仪景的一击又一击,看着有人来了,他仿佛像是玩腻了一样,不再是一味地格挡,而是突然换了一种路数,挡开封仪景双手持刀劈下来的重击后,趁他的刀回弹的间隙以极快的速度一个转腕,将刀尖对准封仪景的左胸扎了下去。“仪景!”姜欢和封仪明喊着封仪景的名字同时冲上前去,封仪景像是没感觉到疼痛一样,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他愣愣转身,顺着呼喊声的源头,看向姜欢的方向,眼中恢复了一瞬间的光泽,然后伴随着黑影拔刀的动作,吐出来一口鲜血,膝盖一软,往下跪倒下去,横刀脱手,“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姜欢冲过去,接住他,封仪景倒在他怀里,整个人苍白得有些透明,经络的纹路不知从哪里蔓延上脸颊,一个好好的人,此刻却脆弱得好像孩童吹出的肥皂泡。
“你看到了……我那样……你害怕么?”封仪景望着姜欢的眼睛,声音虚得好像是另一个世界飘来的。“你先别说了,别说了,我来了,我在这里,我不害怕你,我抱你回去,你要撑住,我活下来了,你还没听我再表白一次呢!”姜欢慌张地想要捂住封仪景胸前短但深的口子,那口子涌出一股一股的鲜血,很快就透过衣服沾满了姜欢的手。
黑影已经转身离开,封仪明快速确认了一下附近没有敌人之后就拔剑追了上去,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月色中。半个时辰前这里还聚集了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此时只留下姜欢和封仪景两人在惨白的月光下。姜欢轻柔地把封仪景打横抱起尽量保持平稳地往无心茶楼的方向跑去。怀里的封仪景慢慢缩成一团:“姜欢……冷……我……我好冷……”姜欢哽咽着,双手有点颤抖:“冷就多往我怀里缩一缩,快到了,快到了。”“姜欢啊……我好困……好累……我睡……”“不要睡,仪景,乖,不要睡,千万别睡。封仪景……封仪景!”姜欢嗓音颤抖,不停地呼唤着封仪景的名字,想让他保持清醒。
姜欢终于到达无心茶楼前,那个名叫温默的女子站在门口,仿佛早就预感到会变成这样一般,让一群汉子扛着担架候着了,封仪景被抬进温默的房间,温默看着姜欢,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她纠结了很久,救,还是不救,若是救了,那要回爷爷的机会……抬担架的人她早就找好了,结果却在她的纠结中还没来得及出发,封仪景就已经被姜欢抱回来了,姜欢“咚”地一声跪下:“求你,救救他。”“我尽力。”她只是淡淡地回答道。
温默房间的灯火亮了一整夜,姜欢守在门口守了一整夜,封仪明最终还是没能追到那个黑衣人,回来以后坐在姜欢身边也守了一夜。他盯着姜欢,问道:“当真是喜欢?不是一时兴起?”姜欢疲惫地点点头,他喊封仪景的名字喊了一路,这阵儿嗓子早就喑哑得发不出声音了。第二天午时,温默的房门终于打开,她晃悠悠地走出来,乌黑的眼圈透着疲惫:“人活了,这孩子命大,伤处离心脉错开了一些,要是扎到心脉上,神仙来了都救不回他了。”话音刚落,姜欢就冲了进去,榻上的封仪景面容苍白,还在昏睡,不过呼吸平稳了下来。他松了一直吊着的一口气,眼前一黑也倒了下去。
好在,姜欢只是劳累过度,昏睡了一天就醒了,封仪景伤得太重,姜欢醒时他还没有醒转。于是,姜欢就守在他床前,帮他擦去额前冒出的汗,在他烧得迷迷糊糊做噩梦的时候握住他的手,舒缓一下他紧皱的眉头。四天过去,封仪景终于睁开眼,刚刚醒来,看到的就是姜欢的脸,姜欢咧嘴一笑,眼里却含了一丝泪花。
“我活下来了。”姜欢说,“依然喜欢你。”
“我猜,你一开始喜欢上我,只是因为我的脸而已,跟我一样好看的人有很多,我认为这不足以让你像现在这么喜欢我。”封仪景靠着枕头坐起来,问姜欢道,“我们也一起经历了一些事了,现在你能告诉我,你还喜欢我,是喜欢哪些地方么?”
姜欢挠了挠头发,思考片刻,开口说:“小仪景啊,你可真是太谦虚了,我从十五岁开始从我师傅那里出来闯江湖,到今年,我已经十八岁了。三年,也许这在江湖人当中不算很久,但是我也在这段时间里走过了西辛的荒漠,看过了北堀的大雪,见识了如国的繁华。除了南边的蜀地,我应该没什么地方没到过了,在我的旅途里,你绝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了。况且,我初见你时其实并没有看清楚你的眉眼,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啊,只是自然而然地就觉得,很喜欢,这个人我很喜欢,他该是我的。缘分也真是妙不可言,真的就让我在那天晚上正好撞到的就是你。”他顿了顿,“至于你问我我喜欢你哪些地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夸张点讲,我喜欢你的全部,不是说喜欢你的哪些部分,而是因为是你,所以那些特点都会让我感到喜欢。静也好,动也罢;优雅也好,疯狂也罢,我喜欢的是你,封仪景。”
封仪景耳边泛起一阵红,小小地瞪了姜欢一眼:“油嘴滑舌。”他嘴角挽了一个笑,心情不错,也许,身边总有一个闹腾的家伙陪着也不一定会是件坏事,“姜欢,温姐姐说我还得卧床四个月,这期间,证明给我看,你喜欢的是我,而不是这张脸。”
“乐意之至。”姜欢笑着看着封仪景,一副虎牙若隐若现,真正的春天到了,阳光洒进来,挺暖的。
如国历23年3月21,禧王钟恒收到线人密报,同日,礼部尚书畏罪自杀。封仪景重伤。
3月22,全部粮草车马悉数改道,北堀伏兵被全员擒获,遗憾的是,他们全部都在狱中自杀,朝廷没能查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3月26,封仪景从昏迷中醒来,脱离生命危险。
……
7月26,封仪景与姜欢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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