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驻山疗养院

虞苓昨天夜里睡得不太好，早晨又被阵短暂而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心情实在像半吊子水样晃悠，一点提不上劲。

        门口是冯均，他面露惶恐，牙齿将嘴唇咬得发白。

        “不好了！顾姐、顾姐她失踪了!”

        来到顾之吟的房间时，虞苓发现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已经在这里集合了。个个都是紧皱着眉毛，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郑文豪见她到来，疲惫地摇摇头，开口解释：“大家都找过了，床底、窗外、行李箱……所有可能的没可能的地方。天刚亮的时候小冯看见顾之吟的门没有关好，以为是她忘记了，刚准备进门提醒，却发现房间里压根没人！”

        “如你所见，床单和被子都很整齐，没有纠缠挣扎的痕迹，我们虽然住在楼上，但是这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如果有人恶意入室的话，也不可能完全听不见动静。所以我认为是她自愿出去的，没其它可能。”

        冯均瘫坐在地上，痛苦地用手抱住脑袋，身体颤抖不停。

        “可是我在楼下找过了，也问过好几遍前台那小芳，顾姐没有下过楼啊，这大活人，怎么平白无故消失不见了呢。”

        虞苓闻言，没有立刻发表观点，而是走近床边。失踪者的被子被叠得方正摆在床尾，枕头边空无一物。

        崭新得像从未有人入住一般。

        她突然揪住被子一角，抖开平铺在床上，俯下身去仔细观察。

        “你你你，怎么能破坏第一现场呢！”

        冯均注意到这边动静，毫不犹豫就跳起来大声指责。

        路月白翻了个白眼，将口中的泡泡糖吹到最大，再任其“啪”的一声爆破。

        “笑死人了，你的意思是，保持现场，待会把这儿移交警察处理吗？”

        冯均脸一白，再怎么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语有些滑稽之处，于是蔫蔫地再次蹲到一边，不再加以阻止。

        虞苓很快在被头找到一处细小的刮擦血痕，旁边还散落了几粒芝麻大小的血点，由于顾之吟的被子花式与她相同，所以并不好找，尤其这抹红还恰巧落在花瓣纹上。

        她若有所思地直起身，何百屹迎上来询问：“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事发现场一定不止一个人，这不是一场自发行为。顾之吟有挣扎过，但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她现在还没有彻底摸透游戏玩法，比如说，如果身份牌的作用贯穿全局，那么他们选择动手的时候，是系统代替行为，还是亲力亲为。但可以确定的是凶手肯定藏在三个分类之间。

        玩家，npc，狼。

        首先排除狼的可能性，即使这种生物懂得悄悄潜伏，也不可能这么完美地学习人类行为伪装好现场。

        目前旅店已知的三位工作人员，手里也许拥有每间房的备用钥匙，想要进入房间很轻松。然而她进来前有特别留意过，顾之吟的外门锁孔处已经锈蚀了，换句话说，任何人想通过钥匙进门都会发出很大动静。

        而通过其它途径进门也不难，只要抓住主人暂时离开的时间段，提前藏入房间的某个角落就可以。

        虞苓的视线略过众人，看向窗外。

        “对不起，什么也没有发现，可能顾姐凌晨就出去了。我待会要去外面探路，顺便找找她，有人想一起吗？”

        何百屹手举得飞快，路月白也快步走来，示意同行。

        郑文豪脸色依旧凝重道：“我就不了，我留在房间再看看。”

        其实虞苓前一天去厕所时就简略看过驻山旅店门口的构造，约摸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被探险团开进山的吉普车与一辆破旧的电瓶车填充了大半位置。

        前台小芳不知道去哪里了，何百屹胆子大起来，从口袋中掏出串车钥匙，点火启动一气呵成。

        小绿车霎时嗡鸣——然后半分面子不给的一动不动。

        虞苓走到侧面看看，无奈招手示意何百屹下车。

        “不行，两个轮胎都漏气了。”

        路月白愤愤不平道：“谁那么缺德，路塌了，车也坏了，真能火上浇油，再在这个洗澡都困难的地方待个几天，我离变成野人就不远了。”

        看来想要离开这里，只能选择徒步或是找到这辆电瓶车的钥匙。

        虞苓敢肯定眼前车胎的状况出自旅馆主人所为，他们已经明目张胆到一点也不担心客人会前去质问闹事，想必是拥有什么可以压制住他们的把握。不计那些一直呆在房间里的住客，到现在也才明确出现过三名npc，三比五，按照人多势众的道理，也不应该是他们占优势。

        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虞苓将未完善的想法按捺在心底，在没有掌握态势的情况下，贸然打草惊蛇只会让局面更加糟糕。

        还剩四天时间。撇去今天与夜间，可供自由活动的时间所剩无几，无法断言顾之吟是平民还是狼人，如果是平民的话……

        虞苓扫视眼前各自搜索的两人，谁都不是傻子，每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套考量。可以暂时友好相待，但是无法完全依托后背，尤其是到了后期，她或许，不，必然唯有靠自己行动才能通关游戏。

        她调整好心绪，重又投入观察周围事物，这幢外表还不错的五层小楼，粉刷了红棕色的外墙漆，每间房屋都有个外置平台，看起来像小区里安置空调的地方，谁会知道屋内连电风扇也没有。

        旅店门口挂着大红色的条幅，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店面新开张，挂在这个几乎没有客人前来的偏僻地方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上面还写有显眼的“驻山旅馆欢迎您！”七个黄色大字。

        “这横幅质量还挺好，挂那都不透光，像我学校里那抠门的横幅，嘿，白天里都能看见背后的栏杆。”

        何百屹不死心，开始翻找电瓶车旁车坐下的零碎工具，见她们许久没出声，也顺势分神吐槽下。

        “更有甚者，为了省钱，有的时候还两面印。运动会时用一面，表彰会时用一面，用完还收起来，隔年继续用……”

        “啊！”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再继续叨叨，绕到车背钻研其它东西去了。

        虞苓心念一动，有想法一闪而过，然而还未等她抓住，何百屹又闷声闷气地叫唤起来。

        “快看，这里有好东西。”

        他大半个身体都钻进了吉普车后备箱里，像塞进面包机的长条面包。一只手紧抓着车边缘，另一只手随身体伸入最里侧。

        是一只遗落在夹缝里的照相机。

        何百屹兴奋地开机翻找，大部分都是各个地方拍摄的风景照，还有以六人为主人公的合照，似乎真的发生过这件事一般。很快，何百屹便调出张自上而下的俯瞰图。

        “你们看，”他将照片放到最大，“这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旅店，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处住户，再往前是断崖，郑哥说得没错，路就在前方，虽然断崖前几乎被云雾遮盖住了，但细看能发现有更多黑色的聚集小方块，我怀疑那里是城镇。”

        “现在的问题是，阻挡在中间的住户究竟是谁，以及如何通过断崖下山。这是新手场，任务不会很难，我认为应该不会需要绕远寻找其它路径。”

        再往后翻就没有更多照片了，何百屹耸肩：“看来我们只拍到这里，后来就被突如其来的塌方赶到这里，没有更多闲工夫欣赏沿途美景了。好啦，再找找其它地方吧。”

        虞苓没有放弃抓住方才想起的灵感，听着何百屹分析，不忘继续左右观察横幅。

        “你们说……这个会不会也是双面的。”

        她缓缓开口，路月白无所谓地看她一眼道：“一起上楼看看就知道了嘛。”

        横幅的左右两端分别拴在二楼左右两边房间的窗台上，从厕所的窗户就能看见背面。

        他们一同返回旅馆，发现小芳已然又站在前台，惬意地哼着支古早电视剧中的片尾曲，正在黄页小册上写着什么。

        “你们回来啦，昨天我忘记提醒你们了，下次出门时可不要走远哦。”

        小芳表情严肃，好像在述说亲身经历过的恐怖事件。

        何百屹摆出请的姿势，表示愿闻其详。

        “在这驻山里，有不少狼出没。听阿妈说，对，阿妈就是负责卫生的，你们见过她吗？”

        “阿妈说，外地的狼都是单独行动，不足为惧，驻山的不同。驻山的狼喜欢一起行动，还会装成人的样子，学人说话，老远看去以为是过路人，结果等到贴近了。才发现它们是学会直立行走的狼！”

        她嗦口塑料杯中的水，歇息片刻继续绘声绘色道：

        “你们也知道，一楼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拦门，有天夜里，我憋不住起夜，刚开了门，就看见走最尽头有个人趴在门口，一点声也不发。我还以为是有人晕倒了，忍不住喊了一嗓子。没想到！它蹭的就站起来了，两个眼睛像绿幽幽的鬼火一样望过来，还好我反应快，马上退回房间锁门，否则命丢了还没地叫呢。”

        “后来冷下心来想，它哪是倒在那，它是在透过门缝朝里看啊！”

        小芳说完故事，似乎又经历了遍那夜的回忆，后怕地举起袖子擦拭额边冷汗。

        路月白与何百屹面面相觑，小姑娘胆子比较小，脸都吓白了半截。

        还是虞苓出声安慰：“谢谢提醒啊。我们会晚上锁严门，希望不要遇见这些离奇的事儿，我们就先上去了。”

        直到走入厕所，路月白看起来才勉强缓过些神来，后怕道：

        “小芳说话一惊一乍的，不去午夜频道讲鬼故事真是亏了条好苗子。”

        话虽如此，腿上动作也没有停，她径直越过两人，几步小跑到窗口，随即小心翼翼挑开厚实的横幅。

        上面赫然印着与正面相差无几的字样。

        “驻山疗养院欢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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