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陆亦川刚走到宴会厅的门口，没想到又遇见了张婉儿。

        见到他，对方显然也是一愣。方才陆亦川离场后，张婉儿一直暗自苦恼于今晚给对方带来了不好的印象，一开口便急于道歉：“等等，亦川哥，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真的非常抱歉。”

        陆亦川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其实他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张婉儿的错，要说道歉的话，是他欠对方一个正式的回应。

        陆亦川沉声道：“关于联姻的事，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聊聊。”

        “现在吗？”张婉儿有些紧张，她好像意识到了陆亦川会说些什么，“亦川哥，你其实不用跟我解释什么的，况且联姻这件事是我们两家做的决定。”

        “对不起。”陆亦川打断了她的话，“是我一直没有向你解释清楚。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联姻这件事并非我本人的意愿。你放心，我会马上发表声明澄清之前的一切谣言，因为这些事情给你带来困扰我向你道歉。”

        陆亦川的这句话来得很突然，张婉儿一时间没做好心理准备，她的脸涨得通红，怔怔地看着陆亦川，眼睫也有些湿润了。

        爱本来就是自私的。

        因为喜欢一个人，作为代价，陆亦川也只能去伤害另一个人。

        “可是，我们都已经订婚了，况且陆伯伯……”张婉儿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声音猛然从远处响起：“哥，原来你在这儿——”

        时星迟出现的时机有些不怎么凑巧，刚才电话里，他拒绝了陆亦川去停车场找他的好意，自己在那并不怎么熟悉的花园里穿梭了半天，终于凭借着仅有的记忆找到了回宴会厅的路。

        然而他的视线从陆亦川身上挪开的时候，却发现了此时的陆亦川并不是一个人。

        他身旁站着的那位，正是方才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个女孩子。

        面容姣好，气质温婉，此时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正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陆亦川。

        眼前画面的冲击感有些过于强烈，时星迟迈上台阶的脚步一顿，继而脑海中记忆碎片猛然被唤醒：

        漂亮的女孩头带花环挽着典雅的发髻，她一声纯白的高定礼服，正开心地挽着陆亦川的胳膊，向台下的人致辞道：“谢谢大家来参加我跟亦川的订婚典礼，今天对我来说，真的是值得纪念的特别的一天。”

        然后大量的记忆涌入脑海中，混乱、无序裹挟着他，时星迟挣扎着站在那片洪流里，眼前又浮现出了另一个片段：

        “然哥哥，你洗好了没。”下一个场景是在玫瑰园的房子里，时星迟坐在床上，他对着浴室喊了一声，似乎在等什么人。

        里面的人回应了些什么，但那声音混杂在哗哗的水声里，朦朦胧胧，有些不怎么真切的样子。

        时星迟重新躺回到床上，余光无意间看到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好像亮了一下。

        他正等得有些不耐烦，百无聊赖地拿了起来，用自己的生日顺利解锁，好奇地点进了短信息，一张新发来的图片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张b超单，发信人来自一个叫做李菲菲的人，附带的文字简单明了：“亦川哥，怎么办，我好像怀孕了。”

        然后浴室的门被打开了，蒸腾的水汽里，时星迟看见陆亦川向自己走了过来。

        他赤/裸着身体，腹肌上还挂着水珠，在看到时星迟的那一刻便扑了上来：“宝宝，想我了吗？”

        然后记忆与现实相重叠，他看见现实中的陆亦川站在咫尺远的台阶上，目光深情又温柔地注视着他。

        就像记忆里的那个人一直都会做的那样。

        眼下时星迟大脑一片混乱，他需要时间来理清楚这一切。他呆呆地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上面的一对璧人，继而冷冷地开口道：“抱歉，我好像打扰到你们两位了。”

        陆亦川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他只觉得方才还是好好的，时星迟现在对他的态度突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刚才两人明明已经在电话里达成了共识，回家后陆亦川会将一切都解释清楚。可眼下的情形，任谁都会看得出有情况。

        -

        最后两人还是一同开车回了家。

        一上车，时星迟就靠坐在车里闭着眼睛，一副并不想说话的样子。

        回到家后，陆亦川的手机就一直响个不停，他索性关了机，在时星迟继续不理人抬脚想往卧室走的时候拦住了他：“星迟，我们谈谈。”

        时星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陆亦川那被仍在沙发上的手机：“如果你想解释网上关于你的传言都是假的，我接受。你去处理你的事情吧，我今天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我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之间的事情。”陆亦川道。

        时星迟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下，他现在整个人都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灵魂像是漂浮在空中，身体却感觉很沉重。

        记忆仍在不断地出现，他记起了自己父母出车祸去世的那段日子，雨夜的警灯，白色的救护车，丢在路边的高跟鞋……

        见他不语，陆亦川又补充了一句：“所以，你今天跟叶城见过面了？”

        时星迟强定了心神，开口道：“对，我们是见过了，但我们之间并没有做什么。”

        “你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设计的么。”陆亦川道，“你不应该相信他，他只喜欢玩玩而已。”

        时星迟只觉得有些好笑，直到刚才，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脑中的那个陆然已经在他的世界里彻底的消失了。从来都没有什么陆然，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陆亦川编造的一个谎言罢了。

        而现在那说谎的人，现在正站在他的面前，叫他去相信自己。所以陆亦川现在到底有什么理由，来怀疑他跟叶城呢？

        “所以我就该相信你是吗？”时星迟道，“我只是突然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不该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那你就答应我，做我真正的男朋友。”陆亦川此时情绪也有些激动，他不知道时星迟为什么非要选择相信叶城而不是他。

        “要我去接受你的那些谎言吗？抱歉我做不到。”时星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冷静了下情绪，望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地道：

        “陆亦川，我们之间的一切，早已经都结束了。”

        -

        扔下那句话以后，时星迟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大概想让他冷静下，陆亦川并没有跟过去。

        那晚时星迟一夜没睡。

        凌晨三点钟，他整理了下房间，将自己那为数不多的东西放进了行李箱。

        这里的东西什么都不用带走，衣柜里面的衣服是陆亦川买的，厨房里浴室里吃的用的也都是他的，既然房子是赠予，那么也要还给他。

        来得时候是一个人，现在走得时候，仍旧是一个人。

        打开大门，时星迟环视了一圈生活已久的地方，目光下意识地望了望楼上的方向，世界还尚在睡梦中，陆亦川也并没有出现在楼梯口。

        他打车去了机场，买了最近一趟的航班，直到将陆亦川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入黑名单，这才靠坐在候机厅的长椅上，后知后觉。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只是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飞机起飞了，夜晚的航班并没有什么人，时星迟靠坐在窗边，望着外面黑色的天幕发着呆。远处的繁星依稀可见，他又莫名地想起跟陆亦川一起去瑞士看星空的场景，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飞机上有些冷，时星迟要了件毯子披在身上，继续望着窗外，一夜无眠。直到看到远处的天际线出现了一道光亮，四小时后，飞机落地m市机场。

        他茫然地随着人群下了飞机，又出了机场。陌生的城市升起朝阳，小城张开双臂，迎接着这个同样孤独的人。

        时星迟随意找了个星级酒店住了下来。直到机械地刷卡进门，望着那无人的偌大房间，本以为麻木的痛觉终于才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运气很好，至少还能睡一觉。他拉上窗帘，闷头就睡了一整天，期间没有吃饭也并没有喝水。直到夜晚再次来临，时星迟终于从那冗长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时隔多年的那种难过伴随着记忆都慢慢的觉醒，脑海中漂浮的一切开始慢慢地开始沉淀，时星迟这才将一切回忆拼凑完整。

        那天他看到陆然手机上李菲菲发来的消息时候，第一反应是对方发错了，毕竟要发的人是陆亦川也不是陆然。

        后来那个夜晚记忆异常的清晰。时星迟清楚地记得自己跟陆然，不，现在应该是陆亦川之间发生了些什么。肌肤相贴的清晰触感，汹涌的爱意浪潮般涌来，陆亦川将他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我爱你”，直到一切都平息。时星迟蜷着身子窝在被子里，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但又停不下来去想。

        这是他所能回忆到的最远情节，也是能记起的跟陆亦川的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甜蜜的夜晚。

        第二天，时星迟醒来，只觉那个叫陆亦川的名字实在是有些眼熟，他耐不住好奇去网上搜索了一下，好巧不巧地就看到了那段订婚现场的视频，当场就愣在了原地，顿时五雷轰顶。

        他是不会认错的，视频中的那位，是他的陆然也是陆亦川。而身着白色礼服手挽着她胳膊的那个漂亮女生，名字恰好叫做李菲菲。

        又发了一会呆，时星迟终于翻了个身，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到了自己已经静音了的手机。

        毫无意外，上面已经有无数个未接来电了。

        短消息信箱的列表也是同样的长，时星迟茫然地将那些未读消息选中，麻木地按下了删除键。

        他已经不想再去看到关于陆亦川的任何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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