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时星迟使劲儿地想要抽回了自己的手，无奈陆亦川握得太紧了，只得没好气地开口道：“谁要跟你练习。”

        陆亦川最终还是得逞了，毕竟时星迟只是生气也没对他动真格，于是他继续大胆地牵着时星迟的手，直到两人又回了酒店才放开了。

        总之没被打就是进步，陆亦川心里安慰自己道。

        对待时星迟，陆亦川总是有着无限的耐心。

        他十分清楚时星迟的脾气，无非是口是心非需要人哄，开心不开心都写在了脸上，爱与不爱也是。

        因为爱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倘若两人之间的关系，时星迟不愿迈步向前，那么没关系，他会主动地去走完。

        一切都可以慢慢来，陆亦川知道，是他欠了时星迟三年应有的幸福。但没关系，他还可以用一辈子去偿还。

        -

        夜晚的机场里人很少。

        时星迟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快步走在前面，主动地想跟陆亦川保持一定的距离。

        陆亦川跟在时星迟身后一米的地方，亦步亦趋，将对方牢牢锁定在视线之内。

        他觉得现在都快要被时星迟弄出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来了，总是害怕一眨眼对方就又不见了。好在这次时星迟还算乖，也没故意搞个突如其来的惊吓之类的。

        陆亦川取了登机牌，又托运了行李，转过身就看见时星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发呆，怕他无聊便主动坐了过去。

        “要喝点什么吗？”

        “不了。”时星迟摇摇头。

        “今晚的飞机落地有点晚，你要是累了可以趴我身上睡一觉。”陆亦川主动继续搭话道。

        “不用。”时星迟道，视线自始至终都没落在陆亦川身上。

        毕竟生气就要有生气的样子。在说服自己前，他还不怎么想理陆亦川。

        然而打脸总是来得很快。

        夜晚的航班很安静，陆亦川买了头等舱，并排的座位。空姐在分发完饮料后便离开了，机舱内灯光关闭，时星迟靠着窗户看了一会外面的城市灯光，直到飞机进入云层之上，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了。

        此时距离落地时间还有将近四个小时，既然无事可做，时星迟盖着毛毯，戴上耳机，打算睡一觉。

        后来他被被机舱里有些耀眼的灯光晃醒，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周围的环境，这才发现自己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趴在陆亦川的怀里，被抱得很紧。

        座椅之间的隔板不知什么时候被降了下去，两人盖着同一张毛毯，以一种亲昵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时星迟的脑袋紧紧地贴在陆亦川的胸口上，稍一凝神就能听到他那强有力的心跳声。耳边是近在咫尺的气息，时星迟的心像是被猫爪轻轻地挠了一下，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

        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说是什么讨厌陆亦川，那都是假的。

        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梦。

        时星迟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了记忆里，无助无力又无法逃脱。就好像回过头去看走过的路，却恍然发现又回到了原点，甚至忘记了都要去寻找些什么，浑浑噩噩，直到刺痛的回忆重新地将他包围。

        原本被折叠的痛苦重新被打开，他看到自己被割裂开来，站在正向和反向两个时间点，沿着两个方向去回溯，那些原本只痛过一次的经历又让他再痛了一次。然后时间继续向前，逆向的那个他停留在了过去。

        所以现在的他，在看着陆亦川的时候总有一种陌生的疏离感。逆向的他只是觉得陆亦川是一直爱着他的那个陆然，而正向的他，却看到了三年后的陆亦川，那是他从未认识过的人，两种记忆混杂在一起，他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义了。

        时星迟又重新闭上了眼睛，直到身下的人动了。陆亦川也终于从短暂的睡眠之中醒了过来，低头看见趴在自己胸口的那个脑袋，不自觉地又将怀中的那个人圈得紧了些。

        时星迟是睡着了主动地跑到他怀里的，甚至睡着时还无意识地蹭了几下他的颈窝。

        陆亦川有时候就会觉得，他的时星迟真的完全回来了。尤其是时星迟那无意识会有的小动作，说着生气却又欲擒故纵恰到好处地拿捏，所以时星迟根本就是知道他的弱点所在，他真的是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时星迟只要给予他一丁点的好处，他永远都心甘情愿地沉沦。

        怀里的那个小脑袋动了一下，时星迟从他的怀中爬了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又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继续不理人。

        下了飞机，又等了半天的行李，后来陆亦川去停车场取了车，两人像往常一样，开车一同回家去。

        途经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陆亦川把车停了下来，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又不忘回来揉了揉时星迟的脑袋：“宝贝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来。”

        虽然已经凌晨一点，时星迟因为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的缘故，这会儿也不怎么困，他惦记着想去买点吃的，于是也跟着下了车。

        陆亦川一回头，便看见时星迟跟了上来，一时有些诧异，说话时候默契满分：“是要买点吃的么？”

        然而时星迟也不理他，推开便利店的门，径直就走了进去。

        他在冰柜旁挑挑选选，后来路过甜品处，又顺手拿了个草莓慕斯蛋糕，外加架子上的两袋薯片。

        回来的时候没看见陆亦川，时星迟正要结账自己那部分，就看见对方拿着一堆蓝白红色的小盒子走了过来，然后公然将那一堆“日用品”跟自己一堆零食放在了一起，对收银员开口道：“一起结账，谢谢。”

        时星迟：？？？

        公共场合也不好发作，倒是收银员见怪不怪，熟练地将那一堆东西扫码后装进了购物袋，然后递给了陆亦川。

        重新回到车上，陆亦川继续若无其事地将购物袋递给了时星迟，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发动汽车往玫瑰园驶去。

        直到汽车开到车库里停下，时星迟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陆老师，今晚我们各睡各的，我不跟你睡一起。”

        陆亦川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时星迟伸手一指购物袋，开口道：“那你买这些做什么？”

        陆亦川一本正经地道：“因为家里没有了啊，买点儿以备不时之需。”

        这句“以备不时之需”就很有灵性，时星迟耳根噌地一下子又红了。

        家里就他们两个人，还能有什么场景是需要不时之需的。时星迟总觉得那晚跟陆亦川的越界真就是一个意外。

        他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每次跟陆亦川共处一室，总会莫名地想起些有的没的，这样下去真的很危险。

        时星迟终于收回了止不住发散的思维，这会薯片也不想吃了，他将袋子往陆亦川怀里一塞，赶紧离开了停车场。

        他一口气跑到大门前才停了下来，手伸向密码锁，刚按下一个数字，手指触电般地停了下来。

        那一串密码很好记，一直都是他的生日。

        时星迟从来没像现在一样体会到那串数字背后的含义。原来这么多年，陆亦川真的一直都没有忘记他。

        后来他默默地打开门，重新审视那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家。虽然分别才几日，现在看来，却好像却已经过了几年。

        触景生情，时星迟站在客厅里，想象着自己离开的这几年里，陆亦川就这样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房子里，像他现在这样回忆着彼此的时光，心里顿时萌生出了一丝的酸楚。

        背后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是陆亦川回来了。

        时星迟回过神来，假装收拾东西，赶紧进了自己的卧室。

        陆亦川也没注意到时星迟的异常，他将行李箱拿了进来，看着不知在忙些什么的时星迟，开口道：“要不我们先睡觉，已经很晚了，明天我找人来收拾。”

        “要一起睡吗？”时星迟突然转过身来，开口道。

        他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陆亦川都愣住了。

        时星迟这会才觉得自己刚才真的是脑抽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于是赶紧找补道，“就单纯的睡觉而已，我走的时候以为不回来了，就把自己不要的东西都扔了，现在连床单都没有，今天也没办法睡了。”

        “那我收拾下房间，在楼上等你。”陆亦川心领神会，赶忙上楼整理房间去了。

        又过了半小时，陆亦川躺在床上都有些困意了，时星迟才洗好了澡，姗姗来迟。

        他换了身宽松的t恤，进门的时候闻到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熟悉味道。那是很久前自己喜欢的香薰，两人以前经常在某些特定的场景下会用到，多半用来烘托某些气氛。

        时星迟有些尴尬，但既然已经上来了，现在好像后悔也没什么用了。

        反正就是各自躺床上睡觉而已，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就这样想着，时星迟快步走到了床边，犹豫了一会，终于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上了床。

        然而他刚一躺下，整个人瞬间就被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抱住了。

        果然，时星迟心说，陆亦川这个人就不可信，说好了什么都不做，但陆亦川就是故意犯规，他根本就没穿衣服！

        时星迟气不过，但挣扎中自己的手总是不小心摸到一些不该摸的地方，只得作罢。

        “陆亦川，大晚上的你搞什么？”时星迟终于停了下来，他被陆亦川从背后抱着，两人中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t恤，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陆亦川身体正不断上升的热度。

        “嘘，别动，宝宝我们睡觉吧。”陆亦川有些困了，他脑袋埋在时星迟的脖颈里，虽然内心的欲望暂时得不到纾解颇有些难受，但能把时星迟抱在怀里已经算是一大进步了。

        陆亦川后来真的没在做些什么，他很快就睡着了，时星迟在酝酿了许久的睡意之后，终于也进入了梦乡。

        当然第二天一早上醒来，时星迟第一件事就是将抱着自己的陆亦川蹬下了床。

        他现在觉得两人的关系十分的微妙，就好像两人仍旧是一夜情一般，明明许多越界的事情都已经做了，但他心里却觉得，自己跟陆亦川的关系并没有实质性的前进一步。

        时星迟知道，现在的自己需要做一个决定，关于是不是要跟陆亦川正式交往。

        他不能像四年前那样，并没有正式地承认陆亦川是他男朋友，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并没觉得这种开放式的关系有什么不妥，两人的关系也大多是在床上，虽然他在心里早已经把陆亦川当做自己男朋友了。

        时星迟知道，这件事的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他随时可以决定跟陆亦川的关系。关于是否要付出自己的真心，再一次选择相信陆亦川。

        -

        整理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隔一个多月，时星迟终于再次踏进了星川科技的大楼。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变，迎面走来的员工依然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当然，那些无意间撞见他跟陆亦川同框的员工，自然也是一脸八卦的惊喜丝毫掩饰不住。

        陆亦川倒是表现得很坦然，甚至还特地带他在各个办公室停留了一下。后来，两人乘电梯回到了总裁办公室里，陆亦川召集相关负责人汇报完了关于明天产品发布会安排。

        结束后，负责人便离场了，因为晚上还有一场彩排预演，所以时星迟也留下了。陆亦川自觉其实用不到彩排，他平日里就喜欢即兴演讲，但为了第一次上台介绍产品的时星迟，还是决定要一起去一趟。

        距离预演还有一段时间，地点就在楼下的多功能厅，眼下也还来得及。

        对于公司的管理，时星迟自然是一窍不通，在陆亦川听汇报的时候，他也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全程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和言论。

        直到负责人离开，陆亦川看着正望着远处愣神的时星迟，略带歉意地开口道：“绑你过来陪我开会，你一定也挺无聊吧。”

        时星迟正在想些别的什么，先是一怔随即开口道：“哦，其实也没有。”

        这是真心话，时星迟一直觉得工作中的陆亦川非常有魅力，只是那个人不是陆然，他还有些不太习惯而已。

        他面前的人，除了一张脸，单从着装到气质上来看，很难找到半点陆然当年的影子。

        “我们走吧。”时星迟收起思绪，终于决定去参加晚上的预演了。

        -

        转眼又是三个多小时以后，彩排很顺利，时星迟要做的也不算多，他只需要跟陆亦川同台，站在大屏前去讲自己关于设计这款产品的初衷和想法，稿子都是现成的，也很好记，演练了两遍，时星迟还是觉得有些紧张。

        陆亦川对待工作向来很认真，在反复核对了一些细节后，两人才从公司的大楼里离开。

        夜色渐浓，回去的路上，时星迟脑袋枕在车窗的玻璃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来两人踏进家门，时星迟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匆匆地向陆亦川道了晚安，就钻进了一楼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家政阿姨已经来过了，此刻也换了新的床单被褥，一直都他喜欢的那款，素色纯白的面料，带有一些浅浅的暗色花纹。

        他站在一楼的卧室门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敲门跟时星迟聊聊。

        他虽然知道这些日子里时星迟的心情不好，但总以为事情已经开始出现了转机，而现在时星迟的举动又让他觉得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但他明白，两个人要保持长时间的相处关系，总得有一个人主动才行。为了时星迟，陆亦川愿意做那个主动的人。

        他刚想要去敲门，卧室门就开了。

        “我有话想要跟你说。”时星迟站在门口，犹豫着开口道。

        “好。”陆亦川似乎也松了一口气，“那要去天台吗？我们好久都没上去了。”

        -

        这栋房子的三楼之外，有一个大大的平台，上面被安置了一些户外的沙发座椅，可以躺在这里看星星晒月亮。

        时星迟之前很喜欢拉着陆亦川去天台，所以这次陆亦川也打算带他上去一次。

        因为第二天还有发布会也不能喝酒，陆亦川从冰箱里拿了几瓶饮料，两人从已经上了锁的低矮栅栏上翻了过去，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再次并肩坐在一起，夜风习习，天台上没有开灯，黑暗的夜空里只要头顶的星星发着微弱的光芒，转眼便湮灭在了霓虹闪烁的城市上空里。

        说要聊天，但时星迟一直抱着膝盖坐在那平台上发呆，迟迟也没开口。

        陆亦川知道他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又或者因为明天发布会的事情紧张，一时想缓解下现在的气氛，触景生情，不假思索地开口道：

        “宝宝你还记得吗？好多年前，我们也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看夜空。那天我们买了好多的烟花，你看着天空中的烟花，突然说很喜欢这里的一切，还要留在这里很久很久，永远都不会离开……”

        一阵沉默。直到陆亦川不再继续往下说了，时星迟这才意识到，上次他发布在私人账号的那张合影，便是这段故事里的情节。

        一切都好像没变。原来被困在过去里的，不仅仅只有他自己，还有陆亦川。

        “然哥哥。”时星迟抬眼望着陆亦川，嘴角是微笑着的，却突然流下了眼泪，“可我怎么觉得，跟我记忆里比起来，你变成熟了许多呢。”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陆亦川呼吸几乎都停滞了一瞬。

        “你可以抱抱我吗？”不等时星迟说完，陆亦川早已将他紧紧地搂在了怀中。

        时星迟此刻终于忍不住了，眼泪肆意地流了下来。说不上有多委屈，他只是觉得难过。

        抽噎了许久，时星迟终于抬起了脑袋，陆亦川轻轻给他擦了擦眼泪，开口道：“宝宝，之前的一切都是我不好，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然哥哥，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时星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他知道陆亦川不会拒绝，但这件事就像是一个仪式，总归要说出这句话，总归要去认证些什么。

        幸福来得太突然，果然，陆亦川先是愣住了，继而肉眼可见地，他真的很开心。

        像是多年前一样，陆亦川低下头来，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角：“其实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男朋友，所以老婆，我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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