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有人来了。”一旁小鹿女突然开口。

        点了点雾雪的手背，她一见到雾雪转回头，立马将脑袋支在她的脖颈处。

        雾雪被蹭了几下，下巴处被发丝蹭得发痒，将小鹿女脑袋摆正。黑色发丝柔顺倾泻而下，顺着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庞滑落，隐隐遮盖住湖水般的眼眸。雾雪抿起唇，轻轻地笑了，俯视那双湖水般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后，拍了拍她的脑袋。

        雾雪开口问：“几个人？”

        小鹿女侧耳数着，脚步声整齐。即便是老士兵，哪怕是训练出一模一样的踏步，但每个人的体型不同，踩下去的轻重程度自然也不一样。从声音里分辨出几个生来具有的步伐习惯和不同于整齐有序脚步之外的声音。大概有六人在外侧走廊上走进，脚步声越来越近。

        “脚步停了。”

        小鹿女往下滑，轻轻地靠在雾雪的腿上，然后雾雪捏了捏她的脸颊，并没有提及缘由，任由自己将脸埋进她的肚子里。

        小鹿女抬起眸，看向环抱住自己的雾雪，声音闷闷地，道：“大概是巡逻队，路过这里并不打算进来，我是不是说了一些没用的话？”

        某种方面，于雾雪来说，这是一种很好的现象。小动物还未长大之前，就有领域独占意识，即便是啥也不懂，也会依靠本能亲近饲主（鹿崽子很可爱）。雾雪给自己一个‘专属饭盆’的标签，起码时常投喂食物，拉进与小动物（某只鹿：惊讶jpg）之间的关系也是好的。

        雾雪道：“没有。”

        小鹿女半起身，垂着脑袋，身后的鹿尾也跟着垂下来。

        “我不信，你都没有‘忠诚’我，你就是不喜欢‘忠诚’我！”

        雾雪以拳头掩嘴不自然地表情，想要说些些什么，然而小鹿女抬起头，半闭上眼睛催促她，用行动向自己证明，只见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雾雪道：“我没有。”

        小鹿女委屈，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道：“你就是不喜欢。”雾雪的手穿过黑发找到鹿耳后，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耳朵。

        雾雪刚要说些什么，嘴唇张开又闭上。脸色虽然惨白，但能看出表情不太好，可见被一些环境因素所导致心情不佳。

        雾雪：“……”

        从某个灼热的视线看过来，人类一脸不耐烦，只见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如果有什么能表达此刻人类的心境，那么一定有一只乌鸦从人类的脑袋上飞过，尾巴后面跟着六个黑点……

        “姐妹们，继续啊！”艾丽举起两只骨架手，空洞洞的眼部好似有对眼珠，直勾勾地看向一旁盘对坐姿的雾雪，见她侧脸转过来，黑沉沉的眸子盯着自己看。

        雾雪生平第一次感到为难，道：“倒也不必盯这么仔细。”

        艾丽连忙低头，颇为窘迫地搓搓手，复而又抬起头，好似决定作出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艾丽只好妥协表示不再盯这么仔细，森白的脑袋垂下，好似低落情绪的表现。

        雾雪：“……”

        从一个骨头架子看出人类的情绪，这种体验还挺新鲜。

        艾丽有点不甘心，试图从另一个方面获得观看权，尝试劝说雾雪这种谢绝观众vip首席的行为。

        一人一骨架画风逐渐走偏，然而小鹿趴在雾雪怀里听得起劲，暗想雾雪又要开始一轮推理。

        “解开诅咒也需要时间？诅咒是在关押室这里下的吗？”雾雪问道。

        艾丽叹了口气：“不是这里下诅咒。”

        “不是？”

        ……

        ……

        与此同时，星际公正坛发生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橘出席了这场宴会，老则老矣，却身着严肃制服，穿梭在明艳颜色之间，与众人衣着色调相离，更像是背离世人的独行人。

        “上尉，很高兴你能来公正坛，我还以为你这次又会寻一个身体不便的理由不来了呢。”

        一个持玻璃杯的男子走过来，恭敬地朝橘行了一个礼。

        橘与之擦肩而过，看向不远处穿着一袭蓝裙紧身鱼尾裙的女孩。女孩白皙的肩膀裹着一层薄衫，透过这层似有似无的材质，好似能看到白皙的肌肤。这一幕让橘面色寒霜，提着拐杖走去。

        “少旭，这几日怎么不来训练场。”

        橘一捉住对方，直接了当说明来意，她便是来捉少旭，并非为了虚伪繁华的宴会所来。路上任何来阿谀奉承的人，她自是不会理会，更别说是给个好脸色。她用一双沉稳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少旭年轻带有稚气脸庞。

        少旭一愣，第一反应不是惊喜，反而是低头为自己的装扮感到羞愧。这一身行动不便，更别说是逃跑，她羞愧地是没能从橘手里逃出来，还被当初抓住。要知道几日前，她已经具备从橘手里逃出的能力，还被橘夸奖能力有进步，谁能想到现在因一件衣服逃不了，明明能力没有退步，却败给了一件衣服。少旭十分羞愧，即便是低下头，也能感受到橘看过来的目光宛如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地插着她的肩膀上。

        “十分抱歉！”少旭低头认错，她不能为自己能力找任何狡辩，也明白碰到恶人，死的人一定会是自己，更别说道歉或认命能带来什么好的待遇。这一切都不能成为给自己失败找理由的借口。

        “少旭，我并非责怪你的意思，这几日突然消失，连个口信都不曾留下，我很担心你。”

        橘用拐杖敲了敲她的脑袋，然而少旭捂着脑袋喊疼，哀求道：“上尉，这么大年纪少用点力。”

        “我这几天没来，是事情发生太突然，我还来不及做好准备，我很抱歉，我回去一定加紧练习补上！”

        橘敲得更用力，道：“你个小孩子，能有什么事！”

        少旭不敢躲，捂住脑袋抗下，小声道：“是教授的事情。”

        “我知道，上尉你一定会说怎么可能，我也没有想过一个死去五十年的人还能出现，这真的太奇怪！”

        少旭没有等到橘的回应，不解地抬起头，只见橘一脸愕然。

        少旭笑道：“什么嘛，上尉原来你也有这种表情，老人家少严肃点还是挺可爱的。”

        橘皱起老脸，问道：“你也收到信了？”

        少旭神情一僵，不明白橘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而且她从未告诉给任何人，准确来说知道这件事的是只有两人。

        橘道：“看来，你收到信了。”

        宴会上有人注意到穿制服的老人和一个蓝色鱼尾的女孩离场，不禁与同行来的伙伴比划两下，好似揣测起关系。

        边上有人看出老太太的身份，严肃劝说快闭嘴吧！

        “我的终端里多了一份署名‘雾雪’信件，她知道我的名字！”

        那封信粗略介绍一下，大致上说，少旭您好，您可能不知道我是谁，允许我想您由衷地自我介绍：我名叫雾雪，是一名游戏研发、时空分子理论研究双领域学者，我现在遇到一些麻烦，恳请您帮助我解决，事成之后，我将送给一份宝贵的礼物。

        橘扫了一眼信封，以这个大饼套白狼的话术，的确是某人的口吻。

        “上尉，这几天我一直在调查信封的来源地址，你知道吗，地址竟然是在死亡森林！”

        少旭激动地说道，因为她从小就知道古地球的死亡森林有多神秘，没有人能从里面出来，据说里面的雾终年不散，跟迷宫一样，前去探路的冒险队伍走到一半，发现路边两排都是白骨，最终打消念头折返，这也成就了死亡森林无人可进的传说。

        橘没好气地说道：“信号源是假的，当初我与克雷蒂上校靠着这个信号进去的时候，只有生锈的船舱废墟和遗落在里面的终端，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

        这件事太久远了，提及时仿佛就在昨日。

        橘道：“看来，我得带你见一下某个人。”

        少旭期待问：“难道教授没死吗？”

        橘冷笑：“五十年前的人，不死也得成一堆白骨。”

        少旭不理解，追着问，橘停住脚，说道：“你可知，月食？”

        少旭露出迷茫的脸色，以她这个年纪，该学的东西几乎老师父母亲友都有知识信息交流的渠道，却从未一人提及过月食两字。当橘提及月食时，少旭的想法简单，并没有往不好的地方想。

        她回应道：“日出月落，月满则噬的意思吗？”

        橘摇摇头，道：“这是一种吞食记忆的怪物，生长于古地球，依着动物尸体也能活，烧不死，淹不死，砍了又能长出来，连根拔起也不见效果。”

        “有人推出关于肉身不死的理论，而实验对象是来自古地球的几个孩子，而唯一活下来的孩子，则成了如今不能提及姓名的人。”

        少旭嘴巴张大，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少旭想了想，问道：“教授，她……”

        “孩子你想多了，身体注入月食之后，最终也只会变成月食的容器。”

        橘有些悲伤地说道，这件事几乎少有人知道，一旦她离开这个世界，这个故事也到此结束，也不会有人在回忆起往事种种。

        生命短暂，谁都不想成为被世人针对的对象，谁也不愿逆流而行。

        橘自认为做不到，因她走到一半，退缩了。

        “少旭，我们这一生都在为了忙碌为奔跑，你以为你跑过时间，跑赢了任何人，一回头才发现，有些人早已远去，”

        “你错失了很多机会，你以为能救下她，能跟世人抵抗，到最后你才会发现世人是对的，你也是对的，没有谁对谁错之分，公平两字只得法不责众。”

        “一生太短暂了，真的太短了。”

        橘的声音苍老无力，少旭望着她，透过她脸上的褶皱，好似看到了从前上尉和几个好友并肩作战的场景。时间是一把刀，割开过去与现在，就地画一条隐形的线作为两个世界之间的交界线，一边是离去的故人与过去的自己，一边是现在的自己与身边空荡荡的位置。

        少旭：“上尉，你在哭？”

        橘擦了擦眼泪，拍了拍手道：“哈哈哈老了啊，一说往事就有几滴泪，这眼泪来无影去无踪，算不上是哭，一时感慨而已。”

        少旭低下头，一脸纠结，道：“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不一样？”

        少旭：“教授该是光芒万丈，无人能及的存在。”

        ……

        ……

        光球77平不大不小的面积中，一人一鹿并肩坐在铺满柔软羽毛的席面上，目光停滞呆呆…眼前正有跳舞起劲的一具骨架。

        骨架优雅抬起手，作了一个起舞姿势，捏着不存在的裙角旋转。

        艾丽嘴里唱着歌，高音往上不下，有让人的耳朵穿破的趋势。

        “听我说——这个故事——真的很美丽——我来自一个遥远国度、还是一个公主——”

        歌声太美妙了，简化下歌词的含义。

        身为公主的艾丽，因恐婚跑路，跑着跑着就来到这个世界。没想到的是，她的容貌和身体受到异世界的因素，身体很快发生变化变成一具死尸，当然美貌也不复存在。她坚信会有王子来拯救她，一日复一日，时间很快就把她的死尸身体腐朽成一具骨架，王子依旧没有来找她。

        艾丽抹了一把辛酸泪，哭道：“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雾雪瞅瞅眼前这具骨架，脑浆又开始往外蹦……她扬起笑脸，语气放软道：“别哭了，哭只会让你更伤心。”

        艾丽抽噎着抬起头，说道：“我也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泪水好像听停不下来。”

        她只是想多得到一些安慰，哪怕知道自己有办法停下脑浆。

        雾雪沉默，默默举起不知从哪里捡到的石头。

        随着一声“哎哟！”的声音响起，脑浆液终于停止流淌。

        艾丽捂住脑袋，看向地面上的石头，泪水也出不来了，刚刚的悲伤的氛围也被打走了。

        “别哭了。”雾雪再次劝导，她那双黑沉的眸子好似酝酿着一项计划。

        “不、不不哭了。”

        雾雪点头，站起身研究‘跑着跑着就来到这里’的穿梭理论，她一向对时间没有任何把握，只得猜测艾丽触碰到某个时间交接点。这种就好比一睁开眼睛穿越到别的时代，实际上自身散发的空间波长与波短刚好与次元时空吻合，误触时间交集点被吞噬也实属正常（瞎写的，无任何根据）。艾丽愁眉苦脸，解释好像当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碰没碰到。最后艾丽回忆说，好像跑的时候感觉直路很长。

        艾丽：“我家虽然很大，但没有那么一条很长的直廊，一直跑，就像跑不到尽头。”

        雾雪支着下巴，内心有个新的猜测。

        嘴上却说道：“你试试。”

        艾丽疑惑看向她：“试什么？”

        雾雪道：“一直跑。”

        艾丽举起骨架手，有点难为情，不太好意，说道：“你们都看着我，我有点不太敢。”

        雾雪眉毛一挑，道：“那我们一起跑？”

        小鹿女摇摇头，小声道：“好傻啊，原地跑。”

        艾丽走到一个最前面的位置，道：“你们跟着后面，我们开始跑。”

        兔子脸：“真的跑吗？”

        某只鹿不愿意配合，使劲用脑袋上的长角怼雾雪的脑后勺。

        雾雪额角冒出井号，最后一把捏住某只的鹿的小脸，语气不好道：“我脑袋会秃的，别乱怼。”

        小鹿女哼哼唧唧起来，即便是被掐住小脸，下巴也要抬高不配合。

        她与某只鹿一打岔，没注意四周起了变化。

        “我回家啦！！！”

        艾丽的惊喜尖叫声将一人一鹿从吵架中拉出神，将她们的目光塞满了异国风情。

        这处城堡宏伟壮观，高高的塔顶矗立一只不知什么图腾的旗帜。图腾上一半白色一半黑色两种颜色划分，更像是两个世界的标记。艾丽仍旧是一股骨架，她丝毫未发觉有什么不对劲，还朝身后的人类喊，她可太激动了。未注意人类眼神不对劲。

        艾丽感谢道：“太感谢你，你果然就是拯救我的王子！”

        她已经想好了婚礼要办什么样式，果然公主就该是被拯救的！

        “我们结婚吧！”

        “……”

        雾雪还未有所反应，身体一晃，然后就听见艾丽在身后喊道：“别跑啊！等等我！”

        “才不等你！”

        听见小鹿女的回应，雾雪有点期待她的反应，便问道：“你怎么带着我跑？”

        小鹿女想了想，她觉得这四周五颜六色跟朵花似地，还没有森林好看，雾雪的审美本来就不行，要是再在这里多待一分钟，本来就不行的审美真得无药可救了。雾雪那双眼睛正看着自己，想起之前她跟自己因审美吵架的事情，自知也不能全盘脱出。

        小鹿女：“也就不想要待着这里，你不想跟我一块吗？”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瞟向雾雪，雾雪噗嗤一声，哈哈哈笑起来。

        雾雪张开双手，坐在鹿背上享受这一刻风吹。好似又回到了森林的时候，哪怕那时候并不愉快。风吹得头发乱飞，但这一刻她真的心情愉悦，开心地抑制不住嘴角上扬。

        雾雪道：“以后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待在你身边，啧原来肉麻的话还挺顺口。”

        身后不远处兔子脸也在叫：“喂喂喂！你们要去哪！”

        艾丽喊道：“别跑了！”

        “小心！你们前面是瀑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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