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千瞳

唐玉书和颜少秦都是星光学院天才班的院生，两人自然认识，只是不太相熟，现在又由于有了唐紫希这层关系，两人在半天内变得十分熟络。

        从前颜少秦把所有心思放在主人云河那里，还要帮云河打理整个飞狐谷，无暇于经营学校的人际关系，对所有人都是淡而远之，而现在是为了帮助自家主人把唐紫希追到手，要跟唐家交好，不再筑起那堵冷漠的墙。

        对于自己在飞狐谷的身份，除了唐紫希之外，他依然没有对唐家任何人说，自称是云河的好朋友，受云河所托，护送唐紫希。

        尽管隐藏了身份，颜少秦送唐紫希回到唐家后，受到唐家的热情款待。开什么玩笑，光是凭星光学院第一天才这个光环，就不知道能得到多少大势力和大能的青睐，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未来新星，唐家哪敢冷落他？

        须知道，那颜少秦在星光学院平时一向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态度，对谁都不曾入心，无论有多少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向他示好，又无论有多少大势力和大能向他抛橄榄枝，他未曾为其所动，如今云河只是飞狐谷一个种田的下人，颜少秦却乐于跟他结交，还交情不浅，甚至连云河喜欢的人也愿意保护，这的确让人产生无情的遐想，但无人敢追问，毕竟这是他们的私事。

        高山流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交朋友，交的是一颗心，并不是人家的地位和财富。如果是为了使自己得到好处，那只是巴结罢了，并不是朋友。颜少秦心如明月，令人敬佩，唐玉书万分感慨。

        只是，唐玉书觉得那位云河的魅力真大！在颜少秦的眼中，美丽的女子和功名利禄这些令无数人垂涎的东西都比不及一个云河！于是在唐玉书心中，云河又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三人在神梦山结伴而行，攀山涉岭，找了大半天时间，连混元五叶参的影子都没有找到。不过神梦山很大，延绵数十公里，并不是他们一朝一夕所能踏足得完，而且神梦山还有很多险峻的秘地，是野兽横行的龙潭虎穴，恰恰又是灵果灵草生长的天堂，因为往往哪些险峻而不为人知的地方，天地灵气特别浓郁。

        颜少秦想起云河说过的话，他说神梦山有些古怪，有一股特别的灵气波动。云河正是被这股能量吸引了，才冒险进神梦山，不慎被猎人打伤，这让颜少秦一直很在意。

        他早就想找机会来神梦山一探，这次刚好唐紫希要来，那就最好不过了。但同样是归空境的颜少秦，却并未感应到云河所说的能量波动，尽管他已经特别用心去感应了。难道云河是妖族，所以感应特别敏锐吗？

        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虽然没有找到龙纹八仙果或者混元五叶参这些稀世灵草，但唐紫希也采摘到几种较珍贵的灵草，小有收获，三人打算先返回唐家，第二天再入神梦山。经过一个市集的时候，看到一个城卒在驱赶一个男孩，似乎发生了争执，大量群众在围观。

        男孩的父亲很久以前就失踪了，他跟母亲相依为命。如今母亲病逝，家里穷得一贫如洗，男孩连给母亲买口棺椁的钱也没有，只好用草席裹起母亲的遗体，搬到市集口，跪着哭哭啼啼地说，如果有谁愿意出两万赤炎币帮他葬了母亲，他愿意一辈子为奴为仆。

        两万赤炎币！这是抢钱啊！须知道最便宜的棺椁两千赤炎币就能买到了，这男孩却要十倍的价，一开始很多人觉得男孩很有孝心的，但听到男孩的叫价后又鄙视了。

        市集是商品交易的地方，现在多了一具草席卷着遗体，小贩们都觉得对做生意很不吉利，于是便向城卒举报，希望将男孩赶走。

        “小子，不要在这里撒野了，这么贵的奴仆，就连唐家都付不起，你就省省吧！没有棺椁也可以埋葬，草席一卷，挖个坑埋了不就行？一分钱也不用花！何必非要把自己卖了？”一个城卒在给男孩讲道理。这个城卒是个高个子，说话还算客气。

        他说唐家，是因为自从唐家没落后，唐家在青桐城已经成了一个笑柄。明明负债累累，却要每年花几百万赤炎币把所有年轻子弟送去星光学院，典型的打肿了脸充胖子。为了节省开支辞退了所有下人，家族中的大小活儿，包括烧水、砍柴、生火……唐家的人都要自己动手。

        唐家是青桐郡中唯一没有下人的家族，因此一说到没钱或者付不起，这里的人就喜欢拿唐家这个典故作比喻。

        “遗体放久了不埋就会散播瘟病，所以你这样做不但影响市集秩序，阻塞交通，还危害大家的安全！既然你不肯搬走，休怪我们不客气！把你母亲的遗体扔到荒野，到时候给野兽叼走了你哭也没用！”另一个城卒胖胖的，话说尖酸刻薄。

        除了高个子城卒和胖城卒，还有两个小跟班城卒，他们一听胖城卒的话，就去搬草席那具遗体。

        “不要碰我母亲！请再通容一下！说不定好心人很快就会出现！”男孩站起来挡在遗体前，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瞪着这些城卒。

        “都说了你这么贵，连唐家都支付不起！再说，你值这个价吗？瞧你又瘦又弱，砍柴挑水的劲儿也没有，你省省吧！”胖子嘲笑。

        “等等！谁说唐家支付不起？也就区区两万赤炎币……”唐紫希下了马挤进人群，冲到几个城卒面前，一副我管定了的模样。

        本来唐紫希不想多管闲事的，但城卒却偏偏提及唐家，唐紫希实在忍受不了这口怨气。

        唐紫希身材虽然美好，但白纱蒙面，一身简练的粗布，这是她的标志性装束，很多青桐郡人都认得。唐紫希也是个话题人物，自从毁容后便在一天之间由男人倾慕的女神沦落为人人取笑的丑女。

        “我买你了！”唐紫希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两万赤炎币放在男孩面前。

        唐紫希靠着卖灵草和在飞狐谷的兼职收入可观，力揽狂澜，两万买一个下人她还是买得起的。

        “谢谢……谢谢主人……”男孩立即哭着又跪又拜。

        “快起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唐紫希问。

        “回主人，我叫千瞳。”男孩站起来，抬起来，抹了抹眼泪，恭恭敬敬地回答。

        唐紫希认真打量着这个名叫千瞳的男孩。

        千瞳约莫十二、三岁，但脸黄肌瘦，没精打彩的，是长期贫穷饥寒，营养缺乏所致，衣服又破破烂烂的，脸部沾满尘灰和泪水，但依然看出长得有几分清秀，眼神清澈纯朴，面相慈和老实，不像狡诈阴险之人。

        唐紫希对千瞳十分同情，可又忍不住问：“千瞳，为什么坚持要两万赤炎币？棺椁的话两千的也有，这样凑合着问亲朋戚友借，应该能借到的，就不必沦落到把自己卖了啊！”

        “主人，千瞳跟母亲无亲无故，哪里能借到两千？千瞳只能卖了自己。母亲苦了一辈子，现在去世了，如果连坟也寒碜，千瞳于心何忍。既然都要做他人奴仆，千瞳希望能卖个好价钱，这样就能将母亲风光大葬。”千瞳悲苦地说。

        “既然你有卖自己的决定，何不在你母亲活着的时候早点站出来卖，两万赤炎币节省着用，足够你们两三年的生活费了吧？这样你母亲还能享几年清福。人咽了气，就魂散形灭，葬得再好只是活着的人求个心理安慰，对逝去的人来说有什么用？”颜少秦为了保护唐紫希也跟着挤进了人群，冷不防就吐槽了一句。

        颜少秦为人冷漠寡语，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就是狠话，给人泼了一盆冷水。这不，千瞳好不容易才为母亲的后事有了着落止住眼泪，瞬间再次哭成泪人。

        “母亲，是千瞳愚昧，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对不起……”千瞳又跪在母亲的遗体前嗷嗷大哭。

        的确啊！如果早点把自己卖了，换一笔为数可观的钱，母亲就能三餐温饭饱，不至于挨冻受饿，病了没钱治，最后还病逝……他一直以为，一直侍候在老人家膝下就是尽孝道，如今被颜少秦一语点醒，才发现自己错了。

        “颜大哥……拜托！千瞳已经很可怜了，就别打击他。再说，如果他母亲还在生的时候他就为沦为他人奴仆，从此天各一方，母亲还靠着卖掉儿子的钱来过日子，你想他母亲心里会快乐？”唐紫希拼命站在千瞳的立场反驳颜少秦的观点。

        “好吧，我承认，我的说法只能改变物质生活，但精神方面的确会备受煎熬，那样活着也很痛苦。很抱歉，我说得过分了。”颜少秦郑重地道歉。

        “这不怪你……你说得很有道理……”千瞳抹了抹眼泪，黯然地说。

        颜少秦并不是真的冷漠无情才说出这一番话，他有一段不堪的经历。看到千瞳，颜少秦一瞬间回想起自己的童年……

        他出生自西幻大洲，在那个地方，苟存的人类只是妖族捕猎和奴驭的对象。而他，只是连奴仆都不如的存在，他像野兽一样，被锁进笼子里。当妖族想玩捕猎的游戏时，他就会被放出来。妖族用箭射他，他拼命逃。只有躲过那些箭，他才能活过来，妖族玩累了，又会把他捉起来，锁进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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