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何为佛

如今的古武世界之中，出现一尊神通境的存在，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故而，轩辕隐对那断星崖中的实力，估计的很是有些不屑。

        但实际上，此地的高手数量，却是远远的超越了他的估计。否则，就算是有大阵的封禁和克制，妖族也不会老实了那么多年，都不来此地搅闹。

        断星崖从外面去看，只是一处寻常的峡谷，但其中却是隐藏着一个小小的世界，那是完全属于佛的世界。

        上古时代，人族统御天地，佛宗一脉也是一股极为庞大的势力。不过，随着灭法之战的爆发，他们的地位却是有些尴尬。

        这是因为他们出于对信仰的追求，并没有心情，参与那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直到最后，他们这才惊讶的发现，这场大战并不只是修真者败落，古武者崛起之战，它还代表了人族的衰败，和异族的兴盛！

        只可惜，到了那个时候，佛宗再想参与其中，他们却是已经只能面对大势已去，无力回天的困境了。

        最后，随着人族修真者的彻底衰落，无数获胜的种族，在相互协商之后，他们设置了种种的苛刻条件，以永世镇压断星崖为条件，这才允许了佛宗这一脉的继续存在。

        毕竟，他们修炼的功法，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真正的修真一脉。这使得被保留下来的佛宗，成为了人族之中最为庞大而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这么久的岁月过去了，人族也曾多次派出使者，劝说他们走出断星崖，为人族的颓势而出一份力。

        只是，每一次，他们都拒绝了。

        而随着这些人，一代代的被限制在断星崖中，佛宗的强者数量和高手的层次，都是在飞速的下降着，早已无法威胁到什么了。

        如今的他们，早已被各大强族，包括人族自己，给遗忘掉了。只怕，就算是生活在断星崖中的人，也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早已忘去了他们自己这一脉，曾经的辉煌。

        不过，这几天崖中的众多巅峰强者，却是都同时感应到了，一些从来不曾感应过的异象。于是，他们彼此商量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小小的违背当年的誓言，派人出去打探一下，如今外面的情况了。

        无数年与世隔绝的生活下来，外面的世界对于他们来说，早已经是一件，太过陌生的事物了。若是一群凡人，这样的任务那是必然注定，会出现纰漏的。

        不过，当负责执行这个任务的人，是一位神通境巅峰的强者的时候，一切就变得很简单了。

        “慧明师叔回来了！”

        这一天，断星崖中最大的净月庵中，一名脸色凝重的中年僧人，行色匆匆的从外面的世界中，赶了回来。

        一大群知道他此去为何的僧侣们，顿时纷纷的围聚了过来。他们这些人，彼此在一起生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岁月，又是完全的与世隔绝的环境，倒是完全成了一家人，一般的关系。

        慧明和尚摆了摆手，他脸色凝重的向这座古刹的深处走去。当年，这座古刹之中，还居住着几位尼姑，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整个断星崖中已经只剩下僧侣了。

        也就是说，若不是他们这些人，修为精深寿元悠长，这一片空间早就成为了，一片死地了。

        “如何？”

        大雄宝殿之后，一间小小的禅堂中，一长排的蒲团之上，静静的盘膝坐着，十多个垂垂老矣的老僧。

        这些人，并不都是水月庵中的，却是整个断星崖中，地位最最崇高，拥有着巨大话语权的人。

        为首的一个老僧，浑身一阵的灰尘气息，就好像他本就是这间禅堂中的灰尘，早已跟他身下的蒲团，融合为一了一般。

        “广福师伯，我们一直守护在这里，只怕并没有什么意义啊！如今外面的世界，修真者早已灭绝，只剩下了异族的古武者们，肆意横行。而且，无论是咱们人族，还是那些妖族，早已是衰败不堪，只剩下了那些异族，在那方世界中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那为首的老僧顿时眉头一皱，他那张布满了皱纹甚至是尸斑的脸上，露出了不满。

        “我是问你，可是探查到了，我们断星崖即将会面临什么劫难！莫要多去说那些，外界如何如何了！我等奉先辈之命，守护在这里，只要能世世代代的镇压住，妖族的气运就好，不要理会那些跟我们佛宗，没有关系的事情！”

        听到这广福的训斥，慧明却是明显的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完全探查不到，任何有用消息。对于我们断星崖来说，就好像是一切都风平浪静一般，我完全不知道这一次的劫难，到底是因何而起的。”

        慧明说完，他也不管广福是否满意，他就毫不客气的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就此沉默不语了。

        场中其他的人，也是都纷纷诧异的睁开了眼睛，脸上挂上了震惊的表情。大家彼此都是认识，或者说是在一起生活的，太久太久了。

        他们都了解慧明的性格，也知道他的能力。但慧明说出的答案，却是让人有些无法接受的。

        “怎么可能？凭慧明师兄天生的无垢禅心，怎么会有感应不到的情况？难道是，天道要亡我等？”

        “我等一心参佛，与世无争，又在这里舍弃己身，为了万族镇压妖魔气运，岂能受到天道的摈弃？”

        慧明没有说话，场中却是争论了起来。

        好半天，大家始终无法说服别人，反倒是广福忽然开口了。

        “若是慧明感应不到，除非对我们心生恶念的那人，那是人族的皇者！”

        “啊！”

        听到他这一句话说出口，场中顿时一阵的哗然，就连慧明都是不敢置信的，侧头看了他一眼。

        “广福师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等当年可是奉人皇之命，才会……”

        “唉！事过境迁呐，我前一段时间，无意之间推演人族大势，似乎有人在我耳畔，唱响了人皇歌！”

        广福长叹了一声，就算是他早已心如死灰，可想到人族的皇者，竟然有一天会跟自己站在对立面上，他也是在荒谬之中，感受到了莫大的悲哀。

        “为什么？这到底是了什么？人皇难道是要强行征召我们，离开断星崖，随他征战各族？”

        “那可不行！我们奉祖师之名，世代镇守断星崖，封印妖族气运，岂能擅离职守？”

        场中顿时又争论了起来，广福有些无奈的看着慧明，两人的眼中都是露出了苦笑了。

        之前的说法，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可看现在众人的态度，他们却是忽然觉得，这一代的人皇就算是真要清理断星崖，似乎也是合乎道理的。

        他们这些人，与世隔绝太久，除了知道死守先人的誓言，似乎已经完全不在意其它的事情了。

        “别吵了，说说怎么办吧。”

        随着广福的一声轻叹，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慧明满脸坚毅的站了起来。

        “不管这一代的人皇，为何对我等不满。但我看，这断星崖也无须再去守护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刚一出口场中顿时一阵的哗然，可众人微微指责了几句，忽然发现自己的心中，竟是满心的苦涩。

        当初，他们就是奉人皇之命，这才会世代守护这里的。如今，无数岁月过去了，他们依然还在坚贞不渝的守护着这里。可这一代的人皇，竟是对他们生出了敌意！

        慧明静静的看着，场中一张张熟悉无比，又布满了怒容的脸庞。他的神情平静之中，透露着安详。而这自然是因为，他心中的坚定，和无怨无悔！

        “诸位师兄！我们留在这里，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今天日落之前，我会带人离开这里。若是有人不愿意，白白的留下等死，慧明诚心邀请他，一起结伴而行！”

        “你说什么？你可知道，你这是在违背祖师遗命！”

        “我看慧明师弟说的没错，我们留在这里，确实是毫无意义！”

        场中顿时激烈的争吵了起来，许多人都站起来，愤怒的指责着慧明。而那慧明居然也不辩解，他竟然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就此一言不发。

        大家认识了这么久，谁也不是没有决断能力的人。言语劝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还是要看大家自己怎么想，打算怎么做。

        “唉！慧明，你的心太乱了。我们是出家人，岂能背信弃义？”

        “广福师伯，我们是出家人，早已四大皆空，又何必在意区区的信义？”

        最终，广福忽然开口，而始终沉默的慧明，却是也争锋相对的开口了。隐隐的，两人已经成为了，各自一种意见的领袖，慧明自然不能对此退缩。

        “好！那我问你，何为佛？”

        广福微微一愣，他这才有些不悦的，开口问起了禅机。

        但他没想到，素来佛法精通，善于机辩的慧明闻言，他竟是发出了不屑的冷笑之声。

        “仙，是指住在山中修炼的人！何为山中？与世隔绝，凡人难见耳！神，先祭祀，后申诉的人！说白了，神之所以低等，是因为他是可以跟凡人做交易的！而佛，指的却是弗的人！何为弗？这就是用绳子，将两根不直溜的木棍，掰直溜了的意思啊！”

        慧明猛然站起身来，他满脸不屑的大声说道：“所谓的佛，就是犯了错误，正在改造的人！”

        这一句话说出来，真是石破天惊，跟众人平时的理解，完全的大相径庭。但，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不是完全的没有道理。

        “其实，佛这个字，才是真正的修真者啊！我们天天修炼，到底是在修炼个什么？不过是将一个个的错误，改变过来，使得自己变得正确！”

        “但是你们看看自己，修炼了这么久的岁月，你们改变了什么？你们又修正了哪些错误？没有，完全都没有！我们滞留在这里，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听着慧明一声声，离经叛道的言语，场中都是一片的愕然。许多人是被震惊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还有人，则是满脸的心痛，觉得这慧明已经疯了。但也有的人，露出了深思之色。

        “我们滞留在这里，已经浪费了太久的时光，犯下了无数的大错，却没有来得及改变其中的任何一个！再这样下去，我们还有什么脸面，自称是修佛的人？”

        慧明猛然一声怒吼，如同暮鼓晨钟，如同金刚断喝。可惜，懂的人自然也就懂了，不懂的人永远都不会懂。

        修心也好，修炼也罢，若是总觉得过去的自己，一切都是对了，那又何苦去继续修炼呢？

        知今是而昨非，这才是修炼的意义所在啊。

        “你们听着，日落之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的，就带着自己的人，直接过去找我！”

        慧明冷冷的扫了场中，这些断星崖中的巅峰存在一眼。他竟然似乎有些不愿意，再继续与之为伍一般，扔下这么一句，他就不管不顾的离开了。

        “慧明师弟！”

        有人下意识的招呼了一声，可惜慧明却是恍如未闻一般。大家都知道，他这一步迈出去，也就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头了。

        “让他走！我们佛宗，容下这样的叛徒！”

        广福一声怒吼，可却是无法真的压下，其他人的不同看法。

        “我们留在这里，天天的混吃等死，这真的也算是修佛吗？”

        他话音未落，马上就有一个老僧，满脸苦笑的站了起来。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默默的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寺院之中，开始清点人手打算跟着慧明一起离开了。

        事实上，这一次左天和所带来的危机，只是一个契机。随着时间的不断流失，断星崖中早就积攒了，太多人的不满。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真的将自己当成一块石头，只是默默的伴随着草木一次凋零。

        最终，当夜色即将降临的时候，整个断星崖中，竟是有三分之二的人，选择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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