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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是骡子是马


蒋光鼐也明知是姓何的作东,但也不说破,在坐论品级,他与明安图俱是七品,孙祜作为画画人,却没有品级,因翰林院的地位要远高于明安图所在的钦天监,所以在坐的自然以他为首。

        “伙计,伙计,上酒。”何文炳张手招呼道,“你们这都有什么酒?”

        “市面上卖的酒,我们应有尽有。”那伙计倒是伶俐。

        “三位教习并一干官学生在此,自然要拿好酒的,大内的‘满殿香’有吗?”

        “没有!”那伙计陪着笑,老实答道。

        “谅你们也没有,上次我还是在礼亲王家喝过一次呢,入口喷香,”何文炳笑着看看大家,“翰林院的掌院也赞不绝口呢。”

        众人马上听出来,他问酒是假,卖弄倒是真的。

        蒋光鼐皱皱眉头,明安图却是安之若素,孙祜笑而不语。

        肃文笑道,“何大人喜欢喝酒吗?”

        “呵呵,”见来了个捧哏的,何文炳马上卖弄起来,“我并不善饮,但爱喝酒,宫里和世面上能买到的酒,南方的,北方的,我都喝过。”

        麻勒吉一看多隆阿,两人都是一撇嘴,这人怎么跟个暴发户似的,胡进宝却偷偷一笑,低声道,“看二哥怎么收拾他。”

        果然,肃文笑道,“何大人,今天我想喝点酒,那可要您破费了。”

        “好说,呵呵,墨裕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只要用得着何某人。”他一拍胸脯。

        “好,那你听着,”肃文笑着对伙计说道,“京师的黄米酒,蓟州的薏苡酒,永平的桑落酒,有吗?”

        “有吗?有就上。”何文炳朝伙计喝道。

        看着伙计要走,肃文却笑道,“回来,我还没说完呢。”

        “易州的易酒,沧州的沧酒,大名的刁酒、焦酒,济南的秋露白,绍兴的豆酒,粤西的桑寄生酒,粤东的荔枝酒,汾州的羊羔酒,淮安的豆酒、苦蒿酒,高邮的五加皮酒,扬州的雪酒,都一一上来。”

        看着他象说相声一样报着酒名,却吡笑着看着那何文炳,那何文炳脸都绿了。

        不料肃文继续道,“苏州的坛酒、三白酒,扬州的蜜淋,江阴的细酒,也可以上一些。其他的嘛,象山西的襄陵酒、河津酒,锦城的郫筒酒,关中的蒲桃酒,中州的西瓜酒、柿酒、枣酒,如果各位有兴趣,那也得麻烦何大人了。”

        他话音刚落,席上马上爆发出一阵大笑,今个虽然此人作东,但一众官学生却十分看不起他身上的市侩气。

        多隆阿起哄道,“上啊,上啊,爷今儿要喝个痛快,舍命陪君子了!”

        蒋光鼐笑道,“何大人,不需全上,只上其中的一半即可。”

        何文炳却自知遇到高人,他身上有些光棍习气,竟一拱手,陪笑道,“三辈子学吃,五辈子学穿,兄弟知过了,不过,敢问兄台,是哪家府上?令尊是……?”

        这都是上世看闲书看来的,肃文哪里喝过,见他何文炳会错了意,他笑道,“我家住羊肉胡同,本名肃文,我阿玛嘛,就不说了。”

        “您就是肃二爷?在郑王府里大出风头的那位!”何文炳一下惊着了,他上下一打量肃文,喃喃自语,“不象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大人怎么还固步自封呢。”蒋光鼐笑道。

        墨裕却也看出蒋光鼐笑容之下的厌恶之情,忙道,“喝酒,喝酒,我们一起敬一下三位教习,如何?”

        众人轰然响应,马上都站了起来。

        “坐坐坐,”蒋光鼐高兴地两眼放光,孙祜和明安图也是一脸愉快,但自持着教习的身份,都有些拘谨。

        “三位教习,我们对联如何?”眼看着席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墨裕笑道。那何文炳是他拉来的,他自觉有些失面子,努力想挽回三位教习的印象。

        “好啊,……”蒋光鼐一点头,“春之将至,就以春天为题,花鸟为意,如何?”他看看明安图与孙祜,二人俱是点头答应。

        “那请教习先来。”墨裕笑道。

        “皇恩春浩荡。”明安图抢先说道,他对汉人的对联并不是太精通,抢了个头筹,说了一句京城大臣家里常挂的对联,免得接下来尴尬。

        “那我只能对文治日光华了。”孙祜笑道,他倒不怕对联,只是顾及明安图面子。

        “呵呵,这可是正题,咸安宫官学本是皇恩浩荡,”蒋光鼐一拱手,“呵呵,无论教习还是学生都同沐皇恩,下面我出一联,嗯,绿绿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墨裕马上答道,“花花草草年年暮暮朝朝!”

        “好!”众人都是一竖大拇指,“可以以诗下酒了!”图尔宸凑趣道。

        雅尔哈善站起来,“我来出一个,风吹水面层层浪。”

        “雨打荷叶点点鼓。”麻勒吉马上接口道。

        “不对,哪有春天荷花开,罚酒!”麻勒吉也不恼,笑嘻嘻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众人都是哈哈大笑,连多隆阿与胡进宝都感觉甚有意思,气氛一团融洽。

        图尔宸咬咬牙,死命盯了麻勒吉一眼,他小时出天花,留下满面小坑,远看看不出来,近看却是清晰逼真,他二人早有嫌隙,他很是怀疑麻勒吉在趁机取笑。

        “我也来出一个。”孙祜到底是忍不住,“梨花飞尽春憔悴。”

        “一个红鼻出墙来。”图尔宸马上说道,也不管是否合辙押韵。

        在场的众人都听出了话里的意思,麻勒吉却笑嘻嘻道,“不如改成,化作麻子更护花,是不是更好!?”

        众人看看图尔宸,多隆阿与胡进宝却是不在乎,头一个笑出声来,那孙祜想笑不能笑,憋得一张脸通红,就连明安图这个蒙古教习,也是借机喝酒才把笑意压下去。

        蒋光鼐看出二人有嫌隙,可是还没等他劝阻,那图尔宸已是拿起酒杯摔了过来,麻勒吉轻轻一侧身,躲了过去,一身酒水都洒在了胡进宝身上,那麻勒吉却仍是笑嘻嘻道,“敬飞酒,算怎么回事儿?敬花酒,爷倒可以考虑一下。”

        图尔宸气得俊脸通红,挽起袖子,起身离座,就要打架。

        “慢着,都住手,蒋教习、明教习、孙教习都在,你们这是干什么!再闹,别说我不给丫面子!”肃文一下站起来。

        图尔宸刚怨恨地看看肃文,却是按捺不住火气,他抬步就要上前,可是刚离卒,“咣”,脸上已被泼上一杯酒来,他一抹眼睛,刚要发火,多隆阿与胡进宝也是“噌”地一下站起,打架时,三人同心,其利断金。

        两下得扯平了,肃文刚想再泼麻勒吉一杯,这小子却如泥鳅一般,躲到了蒋光鼐的身后,朝着他格格直笑。

        那麻勒吉知道这一架打不成,他也不惧图尔宸,“呵呵,看在教习、肃文的面上,要不,今天非将你的牛黄狗宝摘出来下酒吃不可。”

        那图尔宸作诗吟对伶牙俐齿,可是市井掐架却不是麻勒吉的对手,眼见不能动手,只气得脸色焦黄。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学,今天在一块儿,图的是高兴,这误会,揭过去就好了,”蒋光鼐道,但他却不是个劝架的好手,见两人犹自气哼哼的,又道,“好了,有本事,用到正途上,留到月试再说,看看到底谁厉害,是骡子是马,到那时才见真章,唉,散了吧,咸安宫官学,现在是在风口浪尖上,别让那帮御史听到什么,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来。”

        他轻轻掏出一张银票,“你们都是我的学生,今天我作东,哎,”他一摆手,“谁都不要跟我争,听我的!”

        他站起来,也不顾何文炳谦让,一点头,竟是翩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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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不咸不淡,波澜不惊,随着教习按规矩上课,学生按规矩进学,寒冷日渐远去,春日一天天重又回到身边。

        “二哥,你这是要带我到哪去?”惠娴看看她额娘,她额娘却宽容一笑,“去吧,去吧,别整天闷在家里,咱旗人家不是汉人,讲那么多规矩礼数。”

        惠娴用手一抹鬓角的长发,“那额娘,我出去了。”跟着肃文来到门外,她眼睛不由一亮,“马?!”这匹马通体雪白,四个蹄子却是黑的,要多耐看有多耐看。

        不象上世,几乎家家都有轿车,这马,可不是家家都有,对普通人家真是个希罕物。

        “呵呵,我阿玛通过上驷院那帮哥们弄的,据说是御马呢!”肃文自豪道,“来,我扶你上去!”

        “二哥,我不敢!”惠娴一下害羞起来。

        “怕什么?娶亲时我就骑着她来接你!”肃文声音很大。

        “去!你小声点!”惠娴眼波流转,红起脸下意识地朝院里看了看,“你要带我到哪去?听我阿玛说,你们马上就要月试了,听说官学里的学生都卯足了劲,都想得个头彩呢!”

        “呵呵,让他们忙,瞎忙。”肃文吡笑道。

        “二哥,你有把握吗?”惠娴却很是在意。

        “第一没有把握,但得个第三名总是有的。”他凑近惠娴,“你这是抹了什么蜜,真香,让我闻闻!”说着说着,就要往惠娴脸边拱。

        “去去去,一边去,”惠娴大羞起来,“又没正形,再这样,我不理你了。我说真个的呢,我阿玛说,月试那天,端亲王要亲自到场,吏部尚书魏瑛大人也要到场,吏部亲自选择考官呢,”说到正事,她马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听说位列三等者钱粮减半不说,季考时还在三等,就要咨退本旗,那可真是丢人显眼了,……你,有把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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