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元杉”

        江未霖几乎摒住了呼吸,  颤抖的伸出了手，似想要触碰，又瑟缩地收回。

        最后手仓皇地落在了牢房前的细柱上。

        他不敢相信,  面前这人就是仅跟他一月多没见的元杉。

        怎么会变成这番模样。

        全身上下已是看不出半块好的皮肤,  全是绽开的血肉和漆黑的烙印,  头发被血粘的纠缠在一起，而那双腿更是只留下了两条皮,  白森森的骨头被抽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江未霖知道的。

        他一直知道主角会很惨。

        但当真正直面这一幕时,  那种心底的酸涩却是难以言喻的。

        他不禁眼睛有些酸,  胡乱地将手掌摁在眼睛上止住想要流出的泪水。

        “对不起元杉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他紧紧咬牙,  将心里狂涌地情绪咽了回去,  从宛如烟递过来的手中拿钥匙开了门,  两步做三步的跨到元杉面前，深深吸了口气,  颤抖轻抚上对方的面颊。

        手下是血痂的粗糙和血肉的粘腻,  两种触感融合在一起，极为诡异。

        江未霖低声道：“元杉,  你醒醒。”

        他指尖有一丝颤抖,  生怕对方再也睁不开眼。

        “江道友，我们且先将铁链解开,  带他走。”宛如烟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适时的提醒道,  但目光在触及元杉那副模样时又不忍的偏开了视线。

        “你说得是。”江未霖轻声应下,  但当他将灵气打到铁链上时,  却没有丝毫反应。

        宛如烟也试了试,  两人竟是完全劈不开,  而铁链的钥匙也不在外面那些人身上。

        或许是这动静终于令元杉清醒了些。

        意识到面前的景象不是幻觉后，他不禁小心翼翼道：“哥哥”

        嘶哑的声音与原来没有半点相似，江未霖却是顿了顿，心里极为难受，他道：“别担心，我很快带你走。”

        元杉却没注意，只是道：“哥，我好想你。”

        “”江未霖没有说话，只是深吸一口气，埋头继续折腾。

        发觉解不开锁链后，他直接将刀刺入了墙壁里，准备将锁直接挖下来一同带走。

        “我这副样子，你会不会嫌弃我。”元杉依然低低道。

        “现在还说这些。”江未霖狠狠刺入，将一块儿根挖了下来。

        元杉似是这才发现江未霖的动作，呼吸急促了些许，因为加快的语速，声音显得有些颤抖，“哥！不要挖了，快走！”

        “这锁是师父的灵器，他有所感应的！”

        江未霖听此一怔，“你说什么？”

        宗主的灵器？

        刹那间，一股寒意涌上心头，那岂不是，就算将锁链挖下来也带着元杉跑不远？

        “你快走，师父很快就会发现回来的。”元杉每说一句话，就觉得喉如刀割，额头脊背冒着冷汗，疼得眼前发黑。

        但他庆幸自己恢复了一点神智，否则哥哥被抓，他绝对不能放过自己。

        “不行。”

        江未霖咬了咬牙，已经到了这里了怎么能离开！

        一定还有别的方法！

        而时刻集中注意着外面动静的宛如烟也变了脸色，连忙道：“江道友，有人过来了！”

        不出意外，应当就是掌门！

        元杉唇色青白道：“哥，你走吧，不要管我了，他到底是我师父，不会让我死的。”

        听得这话，江未霖不禁笑出声，“你要是不说，我差点以为他是你仇人。”

        元杉面色一僵。

        “快走！”宛如烟忽然一把拽住江未霖的手腕，显然那人已经逼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是，江未霖好不甘心。

        他已经见到元杉了，他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能将元杉带走。

        甚至，恐怕再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他双手不禁无力的紧握成拳。

        “不行。”宛如烟忽而一顿，面色冷然道：“太快了，已经来不及了。”

        “右边。”元杉突然开口道，“牢房外右边的墙角有机关。”

        宛如烟听此，瞬息的功夫就找到了那个即为隐秘的机关，速度简直让人惊叹。

        “江道友，我们先走。”

        “可是，元杉”

        江未霖紧紧拽着元杉的衣角，心里犹如天人交战。

        “江道友，你若是在这里被抓，再也没人会来救你们。”宛如烟冷静道。

        而江未霖也是明事理的人，只是，太不甘心了，那种极度的不甘搅得他心头难受，他颤抖地深吸一口气，抬手给元杉塞了几颗丹药，同时低声道：“元杉，你要等我。”

        随后退后了一步，倏然转头，直接进入了机关所开出的通道，几乎在宇阳进来的下一刻，机关关上了。

        这处机关按理说，应该没什么人知道，因为副峰基本不启用实在太偏了。

        然而元杉小时侯跟唐润润来走过，意外发现了这处机关，但这机关使用后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痕迹很明显。

        当年是同他们一起的潭元白帮他们将痕迹抹去。

        所以宇阳并不知道，元杉知道这一机关。

        走近石室之内，宇阳看着昏死过去的戒律司弟子，瞬间就明白有人来过，顿时无比恼怒。

        在看到自己的灵器快被挖走时，那种愤恨更是到了顶点。

        居然被魔修那群杂碎到头顶撒野，还差点给人救走了。

        他先是狠狠给了元杉一巴掌，忽然想到什么，便在四周看了一圈，按理来说，这些痕迹留下不久，魔修应是刚刚离开，这个时间离开，他在门口应会感觉到才是。

        但他并无碰到而人也不会凭空消失了去。

        难不成

        他立马注意到了那处被开启的机关。

        他不相信那些魔修是知道这个机关的。

        那唯有

        “元杉，是你知道的机关位置？”宇阳阴狠道，他负于身后的手狠狠握紧，青筋暴起。

        元杉沉默地低着头，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腹部，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

        被血痂所覆盖的脸上已经毫无半点血色，元杉只是沉寂着。

        他知道，师父已经发现，他承认了对方就会先将怒火发泄在他身上，才有可能去追捕，也算是为哥哥争取了时间。

        这次之后，大概再也没机会见到哥哥了。

        师父不会再给外人下一次机会。

        就这样吧，或许天命如此可是，他还是好像和哥哥在一起，永远跟哥哥

        强烈的不甘和痛楚无法改变如今的处境分毫，元杉做梦都想不到从秘境出来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他早早知晓，或许与哥哥在秘境里永远两人相伴，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元杉，你是不是觉得为师已经无法奈何你了！”宇阳显然已是愤怒到了极点。

        从比试后的天堂跌倒地狱，失去天赋极佳的弟子，换来一个潜伏的魔修，哪怕之前还存有一丝的疑虑，但现在没有了！

        元杉，有魔修救援，助魔修逃跑。

        这样的人，必是魔修派遣来的！

        “居然有合体期魔修来救你，看来你在魔宗有些地位。”宇阳森冷道。

        元杉听此目光稍顿。

        是了，在比试被转化为魔修的那一刻，正是那些魔修想带他走，才会被众人笃定他就是卧底。

        现在，应该名头压的更深。

        虽然他不知道魔修为什么要找上他，但现在已是百口莫辩。

        “只是，我倒是好奇你魔宗用了什么新手段，竟能让当初的我相信你真是个三岁孩子。”宇阳掰过他的脸，看着已看不清面容的脸缓缓问道。

        接着忽地冷笑一声，“没关系，我会好好研究的，在此之前，果然还是废了你方便。”

        “相信一个无用的废人，魔修不会再为此耗费功夫。”

        废？

        怎么废？他现在已经用不了灵气了。

        元杉听此，微微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而心里隐隐意料到对方的意图后，不禁终于开口道：“不，不行”

        不能，不能，不能！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师父，求你，求你！你不能这么做！”

        “没什么不能的，我说过，你我早已不是师徒。”宇阳冷淡道，他直接将整只手刺入了元杉的腹中，将灵气狠狠地冲了进去，搅烂了元杉的丹田!

        不能！！！

        元杉死死瞪大了眼睛，在这一刻极度的恨意攀上了心头。

        他不能，他不能成为一个彻底的废人！

        他不能失去这一切！

        修为没了可以再练，肉体没了可以重塑，但是丹田没了一切，一切都没了。

        哪怕心里觉得日后不能再跟哥哥相见，可他依然藏着一丝一毫的渴望。

        渴望洗脱嫌疑之后，再找到哥哥，倒时他或许能重拾修为，带着哥哥离开这里。

        但是他从没想过，他再也，不能修炼

        他为了走到这一步，他付出了很多很多，就为了能跟哥哥在一起，就为了能胜利，甚至是为了师父的心愿，让宗门重拾荣耀。

        他怎么能失去所有，甚至连努力的资本也被彻底根除。

        随着丹田的彻底碎裂，元杉眼前一黑，一滴眼泪从眼角溢了出来。

        从此之后，他将成为彻彻底底连凡人都不如的存在，彻彻底底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废人。

        成为对任何人都无用之人。

        所拥有的一切将会彻底烟消云散。

        这一段话如同烙印狠狠印刻在了元杉的心上，丹田爆裂的巨大痛苦和绝望竟是没有令他彻底昏过去，而是死死睁大了眼睛，满是血丝的眼带着尖锐地怨恨盯住了宇阳。

        一时间，宇阳竟觉得有一丝寒意。

        而意识到自己为对方所吓，恼怒之下剜去了元杉另一只眼。

        粘稠的血液顺着指尖缓缓落下。

        宇阳没有丝毫情绪的看着曾经骄傲的弟子落得如此地步，他几道灵气将旁边昏迷的弟子叫醒，让他们继续拷问，同时丢了下一句话，

        “把元杉丹田已废的消息传出去。”

        随后自己潜身入了密道，准备亲自抓人！

        与此同时。

        江未霖同宛如烟迅速逃了出去，他们知道时间紧迫，如果宇阳亲自来追，他们慢上一点都恐怕要送了性命。

        结果，果然是宇阳亲自来了。

        但幸而他们走的快，在附近东躲西藏了几日，总算令追捕的人以为他们已经离开，而终于散去。

        可不等江未霖放下心来，筹划下一次计划时，一个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

        “你说什么！”江未霖倏然握住了宛如烟的肩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宛如烟平静地重复道：“元杉丹田被废了。”

        这一句话如同重击压在了江未霖的心头。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无法改变。

        一切都与剧情一般无二，他怎么做都无法改变。

        江未霖刹那间呼吸急促，紧紧拽住了胸口的衣服。

        他紧闭了闭眼，“是不是因为我的救援，而导致的。”

        宛如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因为他们差点救援成功而让宇阳有了危机感，直接将元杉废了再传出来，这样也没什么魔修会来救一个废人了。

        可是，这里跟剧情不一样。

        剧情里，是在元杉被拷问了很久之后，才被废掉。

        而现在提前了。

        ‘无论过程如何呈现，剧情的结果是不会变的。’

        索如杏的话如同魔音，再次传递到江未霖的脑海中，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死死抓紧了衣服。

        将布料抓出了布丝。

        “都怪我。”

        如果他从来没干涉过剧情就好了。

        既然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那费尽心机的挣扎又算什么。

        要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干涉剧情，元杉就会到玄灵宗，至少在玄灵宗，他的性格并不如现在这样冷漠，只是稍稍冷淡可在宋青和柳若欣的帮助下也能跟弟子们相处融洽。

        至少在剧情里，在书里，元杉在遭遇这一切之前，都过得很好。

        比现在好。

        “江道友，回神！”

        正在江未霖几乎陷入什么时，宛如烟的声音瞬间将他拉了回来。

        女子身上清淡的香气，似乎使得他意识清明了些许。

        “江道友，莫要过于自责，而令自己陷入心魔了。”宛如烟见他意识恢复，轻声劝道。

        “确实错在我，若是没有我，元杉应当可以过得更好。”

        “江道友如何知道？”

        “”

        “我明白了。”宛如烟摇了摇头，“我知晓江道友有许多秘密，但就算元杉真如你所说，在没有你的命运里过着很好的生活，但你又怎知，他会喜欢那样的命运。

        江道友，你不是他，你不能用自己的标准来判断。”

        每个人对一段命运的喜好是不同的，或许遇到一个人会比一段快乐的时光更加重要。

        宛如烟并不知道江未霖所说的命运是什么，也不知道元杉对此是什么心态。

        她只知道，从元杉的目光里可以看到，江道友，应该是对对方来说，极为重要的人。

        “我们莫要再追忆之前的事，既然事已发生，再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罢。”

        “元杉已是没了丹田。”江未霖微微低垂着头，还是有些沉寂。

        “但江道友应该是知道的。”宛如烟忽而肯定道。

        江未霖一怔，抬眸看向对方。

        “如果江道友所知真的很多，那我相信，江道友应该是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宛如烟一双白蓝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江未霖，其中的神色仿佛比江未霖还要确信对方有办法。

        “绝不可能现在放弃不是吗？无论如何都要继续下去。”

        “江道友，若是连你都一蹶不振，元杉该如何？”

        江未霖顿住，他知自己因连番的失败而打击太大，而一时颓废，但也确如宛如烟所说。

        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也绝不可能放弃。

        江未霖心底有了些力量，也打起了些精神。

        他细细想了想之前的事情，能够阻止的他都去尝试了，但事实证明，剧情确实不可违。

        该发生的，就一定会发生。

        如果已经改不了现在的局面，那或许

        可以促进以后的局面。

        元杉这样的状态不是一时的，日后他将会有奇遇并恢复丹田，同时在修魔后成为一名魔修。

        成为魔修暂且不提，但既然元杉能恢复，他不如加快对方恢复的进程。

        他知道后面元杉的遭遇，会被废掉一切后坠入悬崖，同时面临追杀，再得到奇遇。

        呈现方法不限，但结果一样。

        就是无论如何，元杉都能够恢复。

        那不如这般，他知道奇遇的位置，只要他抱着为元杉恢复的心思前去，应当也可以找到恢复丹田的药材，待元杉一脱离乾天门，他就将元杉找到，便可最快助对方重拾修为！

        有了主意，江未霖又很快恢复了状态。

        他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很清楚。

        但能这般快恢复，还要多谢宛如烟的提醒。

        “多谢宛道友，这份情我会紧记！日后宛道友若有所需之处，我必当相助！”

        江未霖倏然抓住了宛如烟的手腕，略有些激动道。

        宛如烟见他恢复，也没在意他的动作，只是少见地笑了笑，“这样看来，江道友已是有了办法。”

        “多亏了你。”

        “不，我只是提醒一下罢了，既然如此，接下来我们该去往何处。”

        江未霖想了想剧情里提到的秘境位置，元杉在书中是从玄灵宗跌落的，但秘境并不在玄灵宗的附近。

        这般想来，似有点巧，正在乾天门山脚下的那片连棉山脉的黑木林里！

        江未霖意识到后，肯定道：

        “去黑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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