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救赎

　　缪塞结束了心理咨询，开导过后他明显精神了很多，不再像之前蔫儿了吧唧的大狗一样。
　　“缪塞。”
　　听到少年的声音，缪塞朝着声源看去。
　　“我想我们需要对三级污染区的情况做一个总结。”
　　少年从楼梯上探出头来，对他招了招手：“去你房间吧。”
　　就在缪塞准备要上楼的时候，林镜突然在身后轻轻地叫了他一声：“缪塞先生。”
　　出于礼貌，缪塞停下了脚步。
　　林镜拿着检查报告，对他笑了笑，温和道：
　　“我们有急事马上就要离开了，一些情况，需要跟你讲一下。”
　　缪塞愣住了，他望了一眼还在楼梯上垂眸看他的褚幻，又看了一眼林镜。
　　“你先去吧，我在你房间等你。”
　　褚幻和林镜对视的一秒，借看到了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
　　但少年依然对着他笑着点点头，从脸颊两侧落下的碎发显得他格外纤弱且精致。
　　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芒，他像是希腊神话中的伽倪墨得斯，生来就会让所有人疯狂。
　　坐在缪塞的房间里，褚幻倒也不是无事可做。
　　林镜想要攻略缪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林镜本身也并不想攻略缪塞。
　　所以他也不担心。
　　褚幻躺在椅子上仰面朝着窗外，最远处“电梯”正在运送l队去往三级污染区。
　　他们原本就负责三级污染区，了解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就带了大量的热武器，准备去将情况弄清楚。
　　褚幻看着电梯墙壁上的灯逐一亮起，显示着运输飞机的位置逐渐向上。
　　他拨通了温肆的通讯。
　　那头迟迟没有接。
　　单调的“嘟”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突出。
　　过了几分钟，褚幻挂断了通讯。
　　或许是温肆太忙了。
　　[温肆倒了，就在几个小时之前，现在正在昏迷，他从您离开那一天起就没有睡]
　　系统及时提醒。
　　“……”褚幻咋舌，自言自语，“他还真是工作狂，那我是不是得回去一趟？”
　　正当褚幻思考应该如何跟缪塞编造回去的理由时，门口响起转动把手的声音。
　　门口传来缪塞的脚步声，褚幻看到他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
　　缪塞看着他，抿了抿唇，走到他身边坐下，又沉默了一会，才说：“林医生说，我们的身体情况，最多只能再维持一年。”
　　因为D队时常在各个等级的核辐射地区游走，哪怕是防辐射服穿戴整齐，难免会有辐射进入体内。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人体内无法接受大量的辐射。
　　因此地面调查团每个人的身体最大限度是在五年。
　　缪塞已经是第四年了。
　　也就是说，如果一年之内不把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全部做完，也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地面调查团——
　　或者说所有人，最想要的不过就是开启“新世界”。
　　让人类真正，活在地上。
　　“不论如何，半年之内会去开启第八点位的。”褚幻拍了拍他的手，“后备电源只能够使用半年。”
　　缪塞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呆了好一会，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心情，但表情好了很多：
　　“来得及。”
　　褚幻笑了笑，他将三级污染区的报告展开，将他们经历的所有事情一条一条地复述了一遍，最终得出一条结论：
　　污染物的生物正在加重变异。
　　褚幻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繁殖期，但不论如何，我们应该加快了。”
　　缪塞突然沉默了。
　　两方都没有再说话。
　　第八点位还没找到，就算找到了，需要带去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在做一件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人类希望着一个不可能的未来。
　　褚幻没有忘了他的任务，他任务也有“开启新世界”也就是说，他必须做到。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火烧眉毛，他现在在D队，最主要的就是攻略缪塞。
　　于是他朝着缪塞走了几步，弯下腰，晶莹剔透的眸子笑吟吟地望向缪塞。
　　“怎…怎么了？”
　　“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完成你的愿望。”
　　少年地一下子靠近，让缪塞心脏差点停跳。
　　少年问：“你还记得去地面之前我问过你一个问题吗？”
　　少年的嗓音永远软和又清亮，缪塞看着他的眼睛，几乎都能看到他瞳孔中深色的纹路。
　　缪塞停顿了一下，摇摇头：“是哪句？”
　　少年唇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捧住缪塞的脸，柔嫩的触感带着体温，在触摸到的地方点燃一片高温。
　　“就是……”
　　他低下头，距离缪塞形状优美的双唇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吐气如兰：
　　“他们的提议，要不要……试试看呢？”
　　最后几个字咬得又绵又软。
　　少年像一只夺人心魄的妖精，吐出的音调化为小勾子在缪塞心中最痒得地方勾了一下。
　　缪塞大脑一片空白。
　　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试一下是……什么意思？
　　当他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
　　一个略带湿润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少年歪了歪头，用气声在缪塞鼻尖轻轻厮磨：“就是这个意思。”
　　褚幻就看着缪塞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但他并没有躲开，而是定定地看了少年一会。
　　下一秒，他伸出手捞住少年的脖子，将他直接拉向怀里。
　　褚幻没有防备，脚步踉跄着到进缪塞的胸口，紧接着一股阳光而清冽的气息涌入鼻腔——
　　缪塞狠狠地吻住了他。
　　唇舌的纠缠不再是因为一己私欲。
　　缪塞的手稳稳地扣在少年的后脑，却又放松了力道，让他在想要挣脱的时候随时都能离开。
　　缪塞的动作带着近乎虔诚的小心，像是在亲吻他的神明——
　　他害怕亵渎，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一直都相信有神明的存在。
　　救赎众人，也救赎他。
　　——
　　缪塞有一个秘密。
　　他其实从来都不想成为地面调查团的一员。
　　他热情，开朗，服从命令，到这都是表象。
　　真实的他胆小怯懦，不善言辞。
　　他受不了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死亡。
　　又或者是因为他而死亡。
　　但近乎是自虐一般的，他加入了地面调查团，加入了D队，甚至成为了队长。
　　因为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天生就是军人。
　　他必须要做到他应该去做的一切。
　　包括指挥队伍作战，拉拢队员的心，然后……看着他的队员死去。
　　作为队长，他似乎太幸运了，他是所有五年任期中活着的最长的一个人。
　　但他又觉得自己不幸。
　　他好像一直被压抑着，无数责任仿佛蛛丝一般拉扯着他的全身。
　　无法挣扎，无法逃离，无法结束。
　　“是有神的哦，他们来自其他的世界，他们回降临在你身边，或许你看不见他们，但总有一天，你会察觉到神的存在。”
　　缪塞的母亲是一个非常温和慈祥的女人。
　　她抱着幼小的缪塞，温柔地带着他看向天上的星星。
　　——尽管所有星星都是假的。
　　“我们的缪塞，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好的军人，像你的父亲一样。”母亲对他笑道。
　　“可……爸爸他去哪儿了呢？”
　　小小的缪塞并不懂死亡的真实涵义。
　　他甚至不知道他头顶上明亮璀璨的星辰只是一块冰冷的电子屏幕。
　　“他呀…”女人陷入了一种淡淡的哀伤里，“他是英雄，所以…他回家了。”
　　那个时候，缪塞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说爸爸回家了，明明这里才是家。
　　直到他同样踏上地面，风沙与尘土带来亘古的呼号，真实的阳光刺眼到令人鼻尖发酸。
　　人类曾经辉煌的废墟像一头在大灾中身亡的巨兽的骸骨。
　　他才明白地下城中的一句不明所以的老话。
　　——人，要活在地上。
　　于是，为了人类，为了母亲，缪塞做了他不想做的事情，也一直在渴望属于他的神明。
　　他等到了。
　　在金色的火焰席卷他的身边时，他就意识到，他等了那么久的神明，终于降临了。
　　——
　　这个吻充满了试探与狂喜，缪塞几乎都抱不住少年。
　　“开心到哭？”褚幻好笑地捧着他的脸。
　　缪塞比褚幻高上许多。
　　少年小小的手只能捧住男人的脸颊的一大半，看起来格外小巧精致。
　　“没有。”
　　缪塞扭头吸了吸鼻子，回过来用力地在褚幻的唇上亲了一口，才低下头闷闷道：
　　“我等你好久了。”
　　褚幻弯起眼睛。
　　因为方才的吻，少年漂亮的眼睛一片水红。
　　诱人地很。
　　“我知道。”他说。
　　“我出现了。”
　　缪塞愣愣地，将少年抱在怀里，很紧。
　　“你是来救我的，对吗？”
　　褚幻轻轻揉着缪塞后脑毛茸茸的头发。
　　像是在安抚一条大型犬。
　　“不。”
　　他红唇微启，泛出一些清亮的笑意。
　　“我是来陪你的。”
　　陪伴这个词，在末世中，甚至比救赎还要难得。
　　缪塞猛地将少年按入自己的怀抱。
　　像是要将他融入骨血之中。
　　“谢谢你愿意来。”他的声音在发颤。
　　褚幻听到了系统说明好感度上升的提示音，唇角上扬。
　　冰冷戏谑的目光中甚至没有一分软和声音中的温柔。
　　“我需要回神殿一趟，跟审判者说明我愿意真正调入D队。”
　　——实际上是跟审判者说明意愿并调下情。
　　缪塞眨了眨眼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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