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请爱我吧

　　窗外的风似乎更大了一些。
　　黑莲花系统的阻止让林镜的杀意非但没有减弱反倒增加了。
　　白塔的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后腰的枪。
　　两人的视线安静又暗潮涌动，在初升的阳光下显得晦涩阴暗，仿若在黑暗中生活的蜘蛛与乌鸦的较量。
　　就在这时，床上原本闭目养神的温肆睁开眼睛：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少年像看到救星一样点头。
　　温肆就淡淡看向白塔：
　　“记得让城中军的备战军做好准备，等到时间一到，如果我还没能回去，就由你来指挥。”
　　白塔收回表面戏谑实则敌意满满的笑容，朝着温肆行礼：“是。”
　　温肆又看向林镜：“谢谢，有事我会叫你。”
　　林镜也终于收转移视线，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倾身后率先离开。
　　白塔松开少年的手，弯下腰在他耳边露出轻柔又暧昧的声线：
　　“可以来找我，我带你去喝酒。”
　　少年像是被这句话勾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湿润晶亮的眸子羞耻到泛出水红，用口型恨恨道“不可能喝酒”。
　　白塔乐得笑了两声，才朝着温肆点头离去。
　　褚幻看着这马上就要见血的修罗场终于散去，松了口气。
　　“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温肆冰冷的声音传来。
　　褚幻一口气还没吐出去就呛在了喉咙里。
　　“咳咳咳…咳咳……”
　　就听到男人轻声叹了口气，将床头的水杯递到他面前。
　　褚幻就着温肆的手喝了两口水，才缓了缓道：
　　“没什么关系。”
　　病床上的男人虽然看起来有些虚弱，但依然冷静沉稳，仿佛不论什么事情都风轻云淡。
　　他穿着军医院特供的白色病人服，却也像是军装一样挺拔又淡漠，给人一种无法接触的压迫感。
　　微微敞开的胸口露出小片带着肌肉线条的皮肤。
　　温肆的眉眼有种说不出的禁欲。
　　尤其在阳光下，能够看到他淡色的薄唇抿起，深色瞳孔中天生带着权利浸透的从容与冷漠。
　　窗外传来风声，夏季的风透过未关紧的窗户吹进来，能听到医院外的树叶在风中作响。
　　男人就这样淡淡地看着他。
　　没有做出相信，或者是不相信的任何表情。
　　他没有说一句话，却让空气越来越压抑。
　　少年在温肆的床边坐下，双手撑着床面，朝着男人微微倾去身体，无奈道：
　　“看来您还是不相信我，长官。”
　　温肆不为所动：“你向来都很会骗人。”
　　褚幻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但也不甚在意了，他身体一扭，连同膝盖都跪在了床上。
　　“可我从来没有骗过长官。”
　　温肆看着少年满满靠近，神色未变：
　　“是吗？”
　　褚幻已经靠的很近了。
　　夏日的风带来干燥的气息，混着病房中消毒水的气味。
　　或许清风中还夹杂一些从神殿花园中带来的花香，将严肃的氛围旖旎了下来。
　　地下城的天空没有云，白日里就是一望无际的蓝色。
　　将少年精致绮丽的脸庞勾勒得像一只勾人心魄的妖精，红润的唇微微张开着，奶白的脖颈与锁骨在衣领的晃动下露出些许。
　　他俯下身，再次朝着审判者靠近，每个字都无比柔顺清晰：
　　“当然，长官。”
　　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无比动人，他就像是荒原中的最后一支玫瑰，引人采撷，缺又在最后时刻拒人于千里之外。
　　诱惑，单纯，娇媚，热烈。
　　这几个几乎事相反地词语毫不维和地出现在少年身上，让他成为所有人都会为之疯狂的废墟玫瑰。
　　“我喜欢您，没有别人。”
　　褚幻和温肆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低头就能相吻的距离。
　　男人却依旧神色漠然，像只是想要看他会如何动作。
　　少年的笑容娇美而魅惑，目光亮得仿若夜晚海面上浮现出的启明星。
　　他是最张扬的启明星，眼中闪烁着令人窒息的光。
　　少年向前倾身，没有要去吻男人的意思，反而低下头去，咬住了男人衣襟上的扣子。
　　水润殷红的双眼注视着男人，少年咬着温肆的衣领身体缓慢移动，从双手撑着床面慢慢换成手肘，最后转身仰面躺在床上。
　　没有说话，但空气都好像灼热了起来。
　　男人没有抗拒，随着少年的引领，慢慢翻了个身。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男人的影子笼罩在少年身上。
　　少年重新笑起来，双手拢住男人的脖颈，鼻尖蹭过男人的薄唇，嗓音柔柔地，每个字都好像在撒娇：
　　“我在勾引你，长官。”
　　…
　　“我想让您相信我……永远相信我。”
　　温肆垂眸看着他。
　　突然，审判者的手抓住了少年单薄的肩膀。
　　力气很大，几乎动不了。
　　褚幻笑得更加软和。
　　身体被死死按住，下巴被另一只手强行抬起——
　　温肆俯下身，吻住了他。
　　——
　　男人的吻就如同他的命令一般不容抗拒。
　　少年几乎无法呼吸。
　　身体软成一汪水。
　　双手扶在男人的胸口，轻轻喘息着。
　　眼尾红得如同碾碎的玫瑰花瓣。
　　那双琥珀色的瞳仁中倒映着温肆有些失态的神色。
　　散发着盈盈的笑意。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疑问句。
　　褚幻点头：
　　“我永远不是软肋，我是您的剑，您的白骑士。”
　　温肆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他睁开：
　　“审判者永远不能徇私。”
　　褚幻：“我不是需要您庇佑的菟丝花。”
　　温肆：“或许你会因为我的命令死亡。”
　　少年笑了：“为了人类利益奉献一切。”
　　温肆就像还未被定罪的末路囚徒，他不断想要往自己的身上揽下一切罪行。
　　如果害怕，就离开吧。
　　如果恐惧，不要过来。
　　他可以在审判者的位置保护人类。
　　但他没有办法确定能保护一个人。
　　少年抬起头，轻柔地啄了啄男人的下巴。
　　虔诚地仿佛仰望神明的信徒。
　　又糜艳得仿若深渊中的妖。
　　“不用担心，长官，您所顾虑的一切，由我帮您解决。”
　　他捧住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对上审判者有波动的眼神，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您只需要相信我，无条件相信我。”
　　“我会带来您想要的。”
　　少年的话说的太过于自信，以至于温肆有一瞬间真的认为他说的一切都会如实发生。
　　男人双手撑在少年身体两侧，支起身体，坐了起来。
　　他坐在床边，将视线从少年身上移开，看向窗外。
　　“…我会害了你。”温肆说。
　　少年起身抱住他：“我不怕。”
　　——可我怕。
　　执政官无法拥有爱人的原因就在于此。
　　他们不能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所有的一切，都要以人类的未来为主。
　　他们是博爱者，同样也是无爱者。
　　如果接受少年，那势必分心。
　　哪怕一点点…
　　况且他不认为少年只能牵动他丝毫的心神。
　　害怕失去，更害怕因为他而失去。
　　“长官是害怕面对离别，是吗？”
　　少年嘴唇几乎贴在了审判者的耳畔。
　　他的气息灼热，能让肌肤烧起来的程度。
　　温肆偏了偏头，躲了一下：“别闹。”
　　“唔。”少年嘟起嘴。
　　随即他笑了一声，在温肆耳廓上吻了一记：
　　“我这还没开始闹呢。”
　　温肆抬手直接将人抄到怀里，单手禁锢住少年的细腰。
　　试图用不容抗拒的力气让这个不安分的小孩停下动作。
　　褚幻坐在审判者的腿上，能够感受到温度。
　　少年指尖轻轻打转。
　　“长官，看来您并不是像看起来那么冷漠嘛…”
　　少年仿若一条柔软的蛇，双手搂住温肆的脖颈。
　　“别动！”温肆终于忍不住低呵，手箍得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更紧。
　　少年却娇娇得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在温肆唇上厮磨，柔软的唇瓣留下一阵细细的痒。
　　用气声说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话：
　　“我生来就是为了您存在的，哪怕我死了，也一定是为了您的意志，为了您想要的未来。”
　　温肆深深地看着他。
　　他明白他的白骑士的衷心。
　　但如果真的爱一个人。
　　会想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哪怕人类在明天就要覆灭，哪怕再也看不见未来。
　　爱他，就会想让他活着。
　　温肆在少年腰上的手松开了些许。
　　审判者需要的是绝对公正。
　　“抱……”
　　抱歉两字还未说出，少年却猛地直起身子，用力地拥抱住他。
　　巨大的冲击力竟将两人双双带倒在床上。
　　后背撞击到柔软的床面，男人鲜少地愣了愣。
　　一向冰冷的眸中，终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在虚假的阳光下，那双黑眸中竟然显露出一些迷茫。
　　“审判者大人，我会扎根在您的意志里，只要您还在带着人类前进，我就永远不会消弭。”
　　少年的眼神坚定又温柔。
　　温肆的心脏开始猛然跳动。
　　压在男人身上的褚幻感受到了这份剧烈的震动。
　　他笑了。
　　温肆的心跳声已经代表了一切。
　　从神殿执政官们的当政要求发布时，几乎没有人真心会靠近他们。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冰冷无情——
　　执政官可以爱地下城的一切人类，却唯独爱不了一个人。
　　但少年的话，让温肆升起一种“如果可以”的想法。
　　如果可以全都保护下来的话……
　　是不是……
　　他情不自禁地扶上少年的后脑，指尖微不可查地发颤。
　　少年笑了笑，主动低下头，再次印在男人冰冷唇上，另一只手从胸口逐渐滑下：
　　“请爱我吧，在我枯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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