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家宴现端倪

“表姐，你一定要将我再调回采买上！”赵婆子扯着程嬷嬷的衣袖涕泪横流的恳求道。

        程嬷嬷嫌弃的抽回胳膊，怒道：“先前我已去将军那里求情，没想到事没办成，反被将军训斥，你叫我如何帮？”

        赵婆子听回采买管事之职无望，站起身恨道：“都是那个贱妇，若不是她生事，我怎么会到这破库房待着。”

        “是啊，这咬人的狗不叫，往常倒是小瞧她了，这才掌家便这般行事，总要寻法子教训教训她，好让她知道好歹才是。”程嬷嬷失了采买这一处的银钱，怎能不恼怒，咬牙暗恨道。

        而此时许梅娘院中，梧釉领着一个妇人进到屋中，妇人见到许梅娘满面是喜意的送上手中册子。

        “二夫人恰如您先前所说，一朝将赵婆子换下，许多商户赶着巴结，我照您吩咐的都收下了，若是有人知晓，可会有什么不妥？”妇人有些紧张地问道。

        许梅娘打开册子随意的翻看了几页，笑着合上，看向梧釉示意她搬个凳子来让妇人坐下，妇人连连推拒，直道不敢。

        “二夫人有恩于我，我怎么敢坐下。”

        “乔嬷嬷你这话可说错了，你在府中做采买管事，并非是我们府的奴仆，你仍旧是参将夫人，不过是凭本事做活领钱，为什么不能坐下？”许梅娘正色说道，起身拉着乔嬷嬷坐下。

        乔嬷嬷便是童参将的夫人，娘家姓乔，众人便称其为乔嬷嬷。

        乔嬷嬷常年照顾瘫卧在床的童参将又兼做着零活的缘故，遇事十分干练麻利，为人又不似赵婆子那般嚣张跋扈，手底下的仆人也都暗喜将先前那个赵婆子换掉，如今这个乔嬷嬷不知比她好上多少倍。

        而将军府采买管事一换，原先合作的商户全都早早打听出乔嬷嬷的消息，一个个都急着送礼巴结，依着乔嬷嬷的性子一个也不会收，可许梅娘早有吩咐，若有商户送礼一应收下。

        乔嬷嬷虽有不解，但也按许梅娘说的去办，不过短短数日，便有这一册子的礼单，想着先前赵婆子是因着贪财才被换下，乔嬷嬷心中有些惶惶不安。

        许梅娘自然瞧出来乔嬷嬷的不安，与她解释道：“你若是不收下这些礼，他们只怕会误会你嫌少，会送的更多的银钱来，心中也难安。况且他们送礼的由头是祝贺你坐上管事之位，并非有求于你，他们从前和赵婆子勾结，不知赚了府里多少银子，现在让他们出出血也好，放心吧乔嬷嬷，就这些钱和赵婆子从前相比那真是大巫见小巫。”

        乔嬷嬷听后心里倒是轻松不少，许梅娘见此却提醒道：“也只这一次，往后秉公办事便是，切记万事不可太过执拗，松弛有度方能长久。”

        乔嬷嬷有些似懂非懂，把话记在心中，回家慢慢揣摩。

        她心中感谢许梅娘牵头为她谋下这个差事，或许二夫人也有她的盘算，可却是实实在在惠及自己全家。

        这些年她夫君童秩不肯领将军府的月银，家中日子过得着实艰辛，三个尚且年幼的孩童全凭自己洗衣赚的银钱度日。

        如今有了这采买管事的差事，一个月月银许多，只是自己性子太过刚直，总与人有些矛盾，二夫人今日想必是为了这事把自己叫来劝慰提醒。

        乔嬷嬷在心中记下，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改改性子，才不负二夫人为她谋来这差事。

        许梅娘见乔嬷嬷将话听进去，也不再多说，遣梧釉拿了些吃食点心让乔嬷嬷带回家给孩子们尝尝，乔嬷嬷十分感激的离去。

        接下来这段日子倒也没出什么乱子，相安无事的度过。

        这府中差事一经变动，众人都心气浮躁四下观望，竟也少了些惹事生非之人。

        到了中秋月圆这夜，许梅娘早已将各项事宜安排妥当，抬手轻锤自己的僵硬的肩头。

        许梅娘望着天上明亮的月光，明月高悬，使得这夜色也不似往常那般冷寂，月晕叠云，颇是一番美景。

        今年的中秋应该不会似往年那般难过，许梅娘心下暗想。

        一张圆桌，沈峘坐于中位，许梅娘和大嫂柳磬竹分坐两旁，沈儒卿也一本正经的坐在沈峘对面，短小的身子坐在椅子上脚都够不着地。

        各色佳肴满满摆了一桌，起先沈儒卿还能作一作正经模样，但到底年岁尚小，脱不了顽皮性子，不一会便凑到许梅娘身旁依着，或是跑到自家阿娘怀中吃些吃食。

        孩子玩闹嬉笑之声反而给这清冷的家宴添上许多热闹，前几年沈儒卿还小，尚抱在怀中，中秋家宴于沈家，也只有三个主子孤零零的坐在宴席上，这顿席面可谓是难以下咽，更何谈有兴致去赏月。

        今时不同往日，三年孝期已过，府中上下也都装点起来，奴仆们来往脚下也透露着欢沁的氛围，廊中檐下都挂上灯笼，让这一府笼罩在橙红色的光影中。

        许梅娘望向一旁的柳磬竹，大病初愈，这是柳磬竹病后初次出院门。

        面上虽少些血色，但气色比之先前却是好上许多，今夜难得的装扮了一下，一身黄衫杏色长裙为她添上许多生气，眉淡如烟柳，眼中含秋水，乌萋萋堆耸的发髻，鬓边垂下的珠串，无一不夺人目光。

        今夜的柳磬竹异常婀娜倩丽，便是许梅娘也挪不开眼去。

        这般丽人却从沈敂塍去世后，从不装扮自己，想是今日过后沈儒卿便要开蒙，柳磬竹心中也高兴，到底是正经梳装一番，打算好好过个秋时佳节。

        “大嫂今日当真娇美，往日却疏于装扮。”许梅娘笑着小声对柳磬竹说道。

        二人相好，哪有女子不爱听人赞赏，柳磬竹虽是寡妇，可到底青春之龄，本性也是爱美，听到许梅娘的赞叹，柳磬竹含羞微垂着脸，面颊添上几缕红意，更显姿色。

        虽是私话，同在桌上的沈峘又怎会听不到许梅娘所说，从宴席一开始，沈峘便刻意不去瞧大嫂，只冷着脸，将目光放在各色菜肴上，听到许梅娘的话，沈峘再难克制，不自主的将目光看向柳磬竹。

        昔日豆蔻少女，如今已长成娇颜花信，原本相伴左右之人却不在，娇花未曾消磨枯萎，依旧顽强绽放。

        沈峘只觉心神俱被柳磬竹的眉眼吸引，一时忆起幼时与兄长一同去寻柳磬竹玩耍。

        年少的柳磬竹笑意常伴在唇畔，书香世家教养的女儿一言一动都极为守矩，玩耍不慎摔倒的沈峘被柳磬竹轻轻扶起，柔声询问可有大碍，那时沈峘便将这个温柔的女子印在心中。

        伴随着点点凉意，柳磬竹小心的为沈峘腿上上了伤药，笑着摸了摸沈峘的小脑袋。

        沈敂塍见到沈峘摔倒才要训斥，却被柳磬竹阻止，言道：“他受了伤本就可怜，你还要再训斥他，岂不委屈坏了，桓儿还小，不用这般严厉。”

        美人在畔，沈敂塍自是笑着应下。

        就这样，时常因调皮捣蛋挨训的沈峘，这次出奇的没被兄长责罚，只是轻飘飘一句，往后多加小心，便放过他了。

        那年，沈峘看着兄长身侧的柳磬竹，笑意盈盈，目露关切，这是沈峘从未体会过的温柔。

        小小年纪的沈峘，这大概是他不长的岁月中见过最美的女子，可那时沈峘便知晓这是兄长未来的妻子，自己的大嫂。

        沈峘默默将自己的情绪藏在心底最深处，一过竟也诸多年月。

        而今兄长不在，能守护她的只有自己。

        可沈峘不敢露出半分，只能小心翼翼的在一旁关心她，生怕她知晓真相再不肯理会自己。

        一面克制，一面又煎熬，内心竟是悸动不止。

        沈峘到底是知道此情有违纲常，大多离家待在军营中，每每归家，才敢放纵自己来瞧一瞧柳磬竹。

        正在这时一声惊叫，将沈峘唤醒，身体也不由自主做出反应，将身旁的柳磬竹护在怀中，而许梅娘责倾身把沈儒卿的头脸护住。

        突如其来的意外，令众人唬了一跳，沈峘紧紧拥住柳磬竹，手用力攥着她的光洁细嫩的腕间，微微颤抖。

        柳磬竹却无暇顾及沈峘的异常，使劲挣脱开去，几步踉跄到许梅娘这边，看到沈儒卿并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全然不曾注意到沈峘的手被挣开后，僵硬的站在原地。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对面的许梅娘瞧见。

        本不过一场意外，沈峘的反应却有些耐人寻味。

        有什么念头不过一闪而过，许梅娘并未细想。

        这时，手上的刺痛唤回了许梅娘的注意，沈儒卿看着许梅娘的手嚎啕大哭，柳磬竹也忙着人去请大夫来。

        一顿人仰马翻，许梅娘的手被一层层的包扎起来，即便涂了伤药，可手背依旧炙热的疼痛。

        许梅娘默不作声的忍下，只是额间豆大的汗水滑落，无不诉说着手上的伤痛，因着连日劳累，加之手上伤势，片刻后竟疼晕过去。

        “大夫，这伤可会留疤？”柳磬竹见大夫将伤处处理完后，忙出声问道。

        大夫点点头道：“伤处实在太大了，这般炙烫，二夫人皮肤又嫩，生受不住。好生养养，待伤好抹些去伤疤的药，能使伤痕不那么明显，若要伤疤完全消失，只怕是困难。”

        大夫说罢摇摇头，转身出去拿药，伤口容易溃烂，除了外敷伤药，还需口服清热解毒的药。

        柳磬竹听后，一巴掌便打在沈儒卿的脸上，本就哭的抽抽噎噎的沈儒卿，被母亲这一巴掌打的不知所谓，身子一歪跌倒在地，脸上剧烈的疼痛使他纵声大哭，片刻小脸便哭的红紫发胀。

        一旁的奴仆赶紧上前劝慰，替沈儒卿顺气。

        梧釉和吴嬷嬷双目通红的守在许梅娘的床榻边，不敢去触碰自家姑娘，那样骇人的伤口仿佛还在眼前，二人不敢去想许梅娘该有多痛。

        沈峘站在一旁，神色复杂的看向床上昏睡的许梅娘，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一场中秋团圆家宴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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